第 30 章
造反

「將軍真乃料事如神!真乃聖上之福,我大恆之福啊!」眾將官聚在大帳之中,劉副將軍臉色微紅,以茶代酒高舉過頭。

「劉副將軍過譽了。」王爺面色不變,輕輕帶過,「哈那部乃是眾胡國之中一小部,前幾日我軍已探得另外兩處小部所在之地,還需我全軍上下一心,一一平定才是。」

「將軍所言極是。」

「將軍,那些戰俘當如何處置?」一名下官忙道。

「嗯……」王爺雙眼微垂,面上瞧不出喜怒。

劉栓忽心裡一突,忙乾笑了聲:「如今聖上剛剛登基,大赦天下,若……不如充做奴役使喚可好?」

王爺抬眼淡淡瞧了劉栓一眼,方開口道:「既劉副將軍心懷仁慈,又是為聖上積功德,那便如此。只那胡人性子兇猛,難以降服,壓回關內只怕路上逃逸……」

「軍中尚需勞役,不如暫命他們充作奴役可好?」劉栓抬手拭汗,大恆上下皆知此王性子,每打一仗,幾是半口不留,不然那些大小胡國人雖勇猛,又怎會不願降服於大恆?做個藩屬小國也是好的!

「那便如劉副將軍所言。」王爺眼中精光頓現,只瞧得劉栓頭上又淌下汗來。

佈置完畢,只留兩名親兵,低聲吩咐了些什麼,便轉進屏風後頭。

鴛兒上前卸甲,只聽著王爺沉聲道:「平日裡皆警醒著些,那些胡人雖充奴役,最是頑劣不堪不受教化的,只怕時日久了會生事。出去時也都小心著些。」

小喜子並小德子忙應聲道「是」,小喜子又道:「爺,何不直接處置了?」

王爺尚未作答,正瞧見向前解著甲的鴛兒手微抖了下,那臉上也有些不自在,心中一歎,知她哪裡見過這些?只道:「劉大人已然求情,不便駁他面子罷了……況且,殺戮太重,總是……」

說著,見除罷了皮甲,方才轉過身去,任小喜子小德子伺候沐浴。

日日這般相處,鴛兒幾是忘了,這位爺,乃是那殺神,所攻之城,無一活口,所俘之奴,不留半個……

有那哈那部前車之鑒,另外兩部,在迎了大恆國使臣之後,一個借口拖延,說是數日後再做答覆,一個則口頭上應了,卻因大恆國要請那部族首領長子去京中做質子,當場翻臉,兩軍再度開戰。

戰事起,便是呆在營中也不得閒,王爺那大帳中日日川流不息,皆是匯報戰況討教軍命的。

鴛兒一個瞌睡醒了,卻見前頭還點著燭火商討著戰事呢,想了想,把那備著的水又差小喜子給王爺送到前頭去,這才回了床邊,預備著再打個瞌睡。

正想著,前面眾人已陸續散去,王爺方才轉回後面。

「忘記說了,早先打了那哈那部後得了幾頭羊,只沒多少母的,昨兒又得了幾頭,說是有兩頭正在產羊乳,回頭日日派他們送來。」

聽著這話,鴛兒不禁一愣,抬眼詫異看著王爺:「王爺莫要如此,這乃是軍中繳獲的,怎能便宜了我?」

王爺輕笑了下:「爺不是還欠著你十頭羊麼?這一場戰事下來,怎麼也要補齊這個虧空才成,莫回頭再讓人說,我堂堂王爺,竟連十頭羊都送不起。」

被這話說的不禁紅了臉,明明都是他自己說的,怎的好像自己是那催債的?

「爺要是真想還……等回去府上再賞給我吧,現在人在軍中,再被那言官報上一個折子,說您貪墨軍資可怎麼得了?」

「你還知道言官、軍資?」忙了這一整日,倒是現下跟這丫頭說上兩句話兒能鬆快鬆快,王爺不禁抬手在她鼻上一點,「既你如此深明大義,那爺便從了你罷。」

說著,轉回身去,向那木桶走去。小喜子小德子二人皆低頭忍著那笑意,伺候著爺進去沐浴。

王爺那裡正在桶中泡著,忽聽外頭一片忙亂,眉頭微皺,就聽門口有人報道:「啟稟王爺,京中急訊!」

鴛兒愣了下,抬眼便向王爺那處看去,正瞧見他起身,修長的身子上還掛著水珠,忙轉回頭來,險些瞧見那不該看的。

隨意披了件寬大衣衫,王爺幾步便繞了過去。

「何事?」

「稟報王爺,南……南安王造反!」

鴛兒同留在後頭擦直水漬的小喜子小德子三人皆是一愣,瞪大了眼睛對視了一眼,腦中想過的,全是上回打從南安王處送來的四個「絕色」……

王爺眉頭緊鎖:「京中可有何消息。」

「聖上正在調撥人手鎮壓叛亂。」說著,那人又台頭低聲道,「王爺,我路上來時見著有從京城出來的驛馬,想是派來此處的,王爺……還請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

鴛兒手裡抱著面巾子,身上微微抖著,做什麼打算?莫不成……這位爺也想著要坐坐那上頭的大位不成?!

忽回想起,上回打從南安王處派來的人除了那兩個婆子帶來的四個美男子外,先前還有男人過來,王爺是在前書房接待的,現下想想,天曉得他們在前頭說過些什麼?

可若是王爺跟南安王處通過了氣兒,怎麼的又會把那四個男子送走?可若是未曾通過……現下外頭報信兒的人說的又是何意?

正愣著,不知外頭王爺低聲吩咐了些什麼,那人退出歇息,王爺已然轉身回來了。

沐浴完畢,鴛兒又將王爺那發絞乾、腿揉罷了,方才上了床,進了被子,便被王爺輕手攬進了懷裡。

「可怕?」

稍愣了愣,鴛兒方鬆了口氣,怕不怕的……已然如此了,不管這位爺要做什麼,自己也只能隨他一路走到黑就是了。

想著,便搖了搖頭,輕聲道:「天塌下來還有爺在呢,我不怕。」

王爺心裡稍動,輕笑了聲:「嗯,這便對了,只管跟在爺身邊兒,管它有什麼事兒,爺自會護著你。」說著,抬手在她頭上輕揉了兩下,又道了聲,「睡吧。」方才收回了手。

數日後,果有京中急報送來。

南安王,果然造反,聖上連忙頒發聖旨斥責,邊是痛斥南安王仗著長輩身份欺負侄子,邊是安撫他處邊關王爺。

待那人去了後,聽聞,似是暗中尋了劉大人大帳,二人不知說了些什麼,直至午夜方走,王爺這裡,自有親信留下低聲在外頭不知商討些什麼。

鴛兒只聽了幾句,那南安王打的乃是當今帝位來路不正,似有弒父之嫌。且早前太子性情殘暴,宮中早有傳言,言其喜觀女色侍犬,且後又向先皇討得一虎,先以女色侍之,後又以活人餵養,殘暴無道至極。

只聽得鴛兒於那屏風後頭坐力難安,心中不由得想起出宮前,那個本被一同打發到嚴王處的一個名喚宋敏的秀女,只因為挑逗太子,被留在了宮中,此時……也不知她下落究竟如何。

次日一早,眾將官再聚主帳之中。

王爺端坐正中,面上瞧不出喜怒,只瞧得劉大人等心中惴惴。不知這位爺是打算站到哪一邊兒的,南安王處鬧著造反,聽聞四處皆有響應,若是這位手握重兵且用兵如神的嚴王也要響應……只怕自己這些被當今派來混功勳的,必是他首殺立威之人。

「昨日接到戰報,李偏將已帶人追上安柯部逃亡殘兵,待清繳完畢,我軍需拔營向西深入草原腹地,方可便宜行事。」說罷,方抬眼環視四方,

下面眾人面色或驚或喜、或憂或訝,種種不一。

劉大人心思微轉,主意在肚子裡打了三五個轉兒,方才笑道:「王爺所言極是,我軍已連勝三戰,唯一鼓作氣將那大小胡國盡數舀下,方可不負當今厚愛,以報知遇之恩。」

旁人聽了,亦紛紛頷首道,「劉副將軍所言極是。」

待散了,劉大人回了自己帳中,提筆書信,將軍中大事小情書名寫細,用臘封了,方差人送入京城。

丫鬟春燕端茶過來,見劉大人仍皺著眉頭,身上輕靠了過去:「老爺,如今咱們連番大捷,又要拔營向西了,您還愁個什麼?」

劉大人仍皺著眉,抬手輕捻著鬍鬚,搖頭道:「你不懂……」嚴王今日臉上雖瞧不出什麼,可昨日陛下派出那人卻帶了口諭出來,說是南安王曾私下和嚴王私交送禮,過從甚密,若是等過上數日進了草原腹地……他若發難,自己哪裡跑得了?

「是,奴婢不懂~男人家的事,奴婢哪裡就懂了?」說著,眼波流轉,將那茶盞遞到劉大人面前,「奴婢只懂老爺勞碌了這一日,該當好好~歇息了呢。」

聽著那嬌滴滴的聲兒,劉大人到底歎了口氣,抬手一攬那纖腰:「白日間事日白日思,現下這**若是辜負了,豈不落得美人兒埋怨?」

王爺坐在床邊,手持著本冊子,任鴛兒立在身後絞著頭髮,只問道:「這冊子可瞧了?」

「嗯,瞧了,只是有些字……不太識得,意思也不大明白。」王爺若得了閒兒,便喜歡問自己白日裡看過何書,若有不識得的、不通的,便講解於自己聽著。

「哪裡不通?」

鴛兒立在後頭瞧了瞧,抬手指了,王爺稍稍頷首,便細細說與她聽,沒一會子,頭髮半乾了,便側到床邊揉著腿。

「過幾日,待李飛虎將那安柯部收拾了,咱們便拔營向西。這幾日草已長好,可惜你一直不得出去……拔營那數日看看草可好?」王爺垂著眸子,瞧著鴛兒那裡輕揉著,心下一片柔軟,不由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