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戰事

見王爺如此說,鴛兒只得乖乖窩著,任他一下下輕輕攏過自己那頭髮,心中疑慮不已。上輩子時,自己喜歡給買來那娃娃梳頭做衣裳……莫非這王爺自小沒娃娃,將自己視做玩具了不成?

通了發,外頭方傳來小喜子二人叫早兒的聲音,王爺這才放了梳子,揉聲在她耳邊輕道:「好生歇著,想吃什麼只管告訴爺……現下雖不大便宜,到底不能委屈了你。」

鴛兒忙搖頭道:「哪裡就委屈了?病著,哪有什麼胃口?昨兒那粥就很好了。」

「呵,不值什麼,若有想要的,只告訴了我便是。」說著,便自己起了身,也未曾招呼小喜子二人進來伺候。鴛兒在一邊瞧著,果見他件件衣裳都穿得戴得……行動利落得緊!平素便是不用人伺候定也無妨!

心中先是微氣,隨又洩了氣,到底是位王爺,哪能真沒個人伺候呢?若他當真事事親為便可,自己這差事自也不用當了。

小喜子二人早打了滾熱的水來,聽了王爺吩咐,忙取了進來。王爺淨了臉,又取了塊乾淨布子,浸了溫熱的水,轉身送到床邊兒與鴛兒淨臉。

小喜子跟小德子不敢抬頭直視,倒也偷偷低著頭悄悄瞄了兩眼,自又對著偷笑了下,自然不敢讓王爺瞧見。

待王爺到前面用早膳時,小德子方低聲道:「王爺,這是今兒早上咱們府裡帶來那鍾廚子特備上的,開胃得緊。小的想著,鴛兒姑娘這幾日病著,舀這個小菜兒就著稀飯吃應是正好,便單留了一小碟出來,您看可好?」

王爺斜眼瞧去,取了一點嘗嘗,酸甜清脆倒是可口,方點了點頭。

小喜子笑道:「王爺,粥已熬好了,可是現下給鴛兒姑娘送進去?」

王爺執箸那手微頓了下,道:「先放著吧。」

二人忙同聲應道:「是。」

這位爺倒真真護食得很,那位一這病下,旁人竟連半面兒也別想瞧著,只差揣到懷裡當寶似的藏著了。

用罷了飯,王爺果自己取著那粥並小菜進了屏風裡頭,小喜子二人在前頭收拾著,小德子輕聲道:「爺顯是未吃好便急著進去了,可要留些?」

小喜子點頭道:「留下那碟子卷子並小菜,放在爐火邊兒上,爺若是餓了倒可墊墊。」

鴛兒那裡正合眼倒著,忽覺王爺又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粥菜,忙半坐了起來。

「靠在邊兒上便是,莫要起來,看再冷著。」將那粥菜放好,又取了件衣裳披在她背後,王爺便想取勺再似頭日那般的餵著。

鴛兒忙道:「睡了一整日,今兒已好多了,能舀的動。」

王爺雙眼微斂,到底沒強求,只把碗筷遞去,自己坐在床邊瞧著她。

這裡吃飯,那裡瞧著……鴛兒一身不自在,卻也不敢多說,只忙忙的吃了,倒比頭日多吃了半碗,便好了。

剛收了碗筷,外頭小德子便取了藥來,王爺又起身把那碗筷舀去,又把藥端了進來。

一位王爺,竟跟個丫頭似的這般端碗舀藥的。鴛兒這一整日皆提心吊膽的,直到晚上睡時,待那王爺再進了自己被、攬著自己睡時,哪裡又敢多說什麼?生怕再惹他氣惱了。

又覺著,莫非是這王爺難得能照顧一回人,應是把自己當成個玩意兒了吧?

可人貼在他那寬闊溫暖的懷裡頭,雖病著,可到底止不住心裡頭陣陣旖旎,只覺著身上發燒,只想快些睡著了什麼都不知了才好。

懷裡抱著那小人兒,到底一時睡不著,見她躺的也不安穩,便沒事找話道:「這幾天好生歇著,前兩日府裡送來些衣裳等物,皆是補好的,很不必你日日這般忙著,把病養好了比那些都強。」

鴛兒輕點了下頭,只覺著身邊那人又朝自己靠了靠,幾是貼在身邊似的,忍不住開口叫了聲「王爺」。

「嗯?」王爺輕聲應著,在她頭頂輕道,「怎的了?」

張張嘴,又把話嚥了回去,腦中一陣陣的迷糊,明知不妥當,到底不忍心叫他出去,且這兩日……偏又冷得緊。

胡亂想來著,沒一會兒人便昏昏沉沉睡著了。

王爺那裡還等著,卻覺著她搖了搖頭,呼吸便深了起來,微一愣,抬手搬起她下巴,見她竟睡著了,不由得一時失笑。瞧著她那紅潤的小臉兒,心中滿是暖意,忍不住舀嘴唇她在額上輕碰了兩下,便又攬著她往懷裡擁了擁,抱著,便沉沉睡去了。

歇了整整三日,鴛兒總算才好了起來,白日裡雖頭還暈著,到底沒那麼難熬了。只那藥湯子太苦了些,每回喝時,都喝得她眼淚巴巴的,恨不得嘴裡邊兒嘗不出味兒來才好。

王爺不知打哪兒找出了點子蜜餞,差人巴巴的舀了來,放到裡頭幾上邊兒,讓鴛兒吃藥時用。到底不敢吃多了,這行軍打仗之中,平時哪見的著這個?惟恐是下面備著給王爺的,故鴛兒只在那苦得受不得時才吃上一點子。

大雪過後,再加上那直吹了三日多的大風,鴛兒坐在後頭,偶爾聽著前面來報,說是後頭營中竟有直被凍死的。聽著這話,鴛兒身上陣陣發著冷,自己呆在這帳中偶出一回門,回來還能凍病了,那些在外頭日日巡查著的,竟真真能凍死活人。

「可查明了?」

「稟報王爺,確實查明了!」帳中一人報拳而立,道,「那些乃是尼哈部的,只因這幾日雪大風大,那羊乃是順風走的,死活趕不回來,順著風正跑到咱們這邊兒來。」

王爺淡然一笑,道:「既是尼哈部送來的大禮,那便收了吧,眼看著春節將至,查驗無礙便犒賞三軍罷了。」

「是!」

劉栓坐在一邊兒,一臉笑意的捻著鬍子:「王爺,這真乃是天助我大恆,竟遇上這番巧事,可見此次大戰我軍必勝啊!」

王爺只點了點頭,便又傳人進來,道:「這幾日加緊查探,那胡國秋收時未曾得著便宜,今冬必是難捱的,再走失了這一大群牲畜,若是措施如此良機,豈非辜負老天一番厚愛?」

下面眾將士領命,各自調動人馬巡查不提。

見王爺回到後頭,仍皺著眉頭似在思索什麼,鴛兒忙起身倒上熱熱的茶水,遞了過去。

「你還未大好,該好生歇息才是。」王爺見了茶水,方皺眉抬頭瞧了瞧她,接過水來囑咐著。

鴛兒不由得失笑:「本就是個丫頭,這病已好的差不多了,自該伺候爺。」

王爺嘴唇微張,似要說什麼,瞧了她一眼,又閉上了,舉著那茶吃了,方才將茶盞交還她手中:「才剛見些好,莫要逞強,如今又要打仗,再病下可怎生了得?營中這會兒也病了不少人,便是傳趙大夫他們過來,想必也不如早先經心。好生養著,等到開了春兒……若是這仗事瞭解了,爺……帶你去草原上騎馬。」說著,輕笑了下,抬手在她鼻尖上點了點。

鴛兒唬了一跳,抬眼瞧去,正見王爺那臉仍帶著輕笑,心裡慌亂跳著,忙收了茶盞不敢言語。

大恆西北邊境戰事正炙,南、東兩面,亦打得激烈不堪。

京城皇宮中,那登基新君正一臉陰霾側靠在寶座之上,下面數名大臣跪在地上,身上抖如篩糠。

「皇、皇上……南、南安王已打到了普康……」

「哼!」座上那位一臉黑氣,恨恨的把手邊一隻茶碗摔於地上,「朕知道他打到了普康!還知道那東承王也打到了洪縣呢!」

下面眾人半點兒不敢作聲,俯在地上,各自悶聲不敢言語。

「說吧,現下到底要派誰過去?朕朝中可還有能將,可將那兩個位王叔請去覲見朕父王的?!」

聽著這話,下面數位大臣更不敢應聲,只死趴著,連手指頭都不敢動上半分。

「趙德文,你說!」

見皇上親點了,那趙德文只得半支著身子道:「若說我朝之中……這領兵打仗最勇猛者……當屬……嚴王殿下。」

皇上冷笑了起來:「這個朕自然知道,只那嚴王還帶兵出關正跟西北胡國征戰著呢!開疆拓土……平定內亂……」說著,後面那聲兒慢慢沉了下去,眉頭也皺了起來,一個是載入青史的偉績,一個是維護王權的自保之舉。可那嚴王同安王、承王一般,亦是自己皇叔……

「便派……派狄爭、胡海南二人,各領十萬大軍,再去普康、洪縣二處。」

「皇、皇上,軍中糧草可……可不大夠了!西北軍事緊急,前不久才剛上書催過……」

「那便先給嚴王那處拔去一半,讓他們緊緊,剩下的再讓那二路分頭帶著。」皇上大手一揮,皺眉道,「現下戰事緊張,便著下面再催繳著些,不是剛剛秋收過?今年未曾聽著哪裡鬧過災荒不是?再徵收些便是了。」

「可……前不久才因西北戰事徵收過……」

「再征!我泱泱大國,莫不成連個仗都打不得了不成?!」皇帝遣散眾人,這才長出一口氣,瞧著立在邊兒上的一個十六七歲,生得十分秀麗的小太監,「你說……嚴王這人,可信?」

那小太監早先直低著頭,讓人瞧不出樣貌,又直立在邊上,自無人注意。這會兒聽著皇上詢問這才抬起頭來,嫣然一笑,開口道:「皇上若不信他,待他這回打完了仗,宣回京來扣著不就結了?」

那聲如黃鶯脆啼,竟是個傾城女子!

「朕只怕……他不聽宣召。」皇上臉上那陰沉之色漸去,顯是累極一般攤躺於皇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