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新春

「有何事可讓皇上擔憂的?」那女子輕巧笑著,上前側靠在座椅邊兒上,身子向前傾著,貼在皇上身上,抬手在皇帝太陽上揉著,「您是皇上,隨意找個借口宣他回來……若實在不放心,那便想個轍,設個鴻門宴什麼的,豈不一了百了?」

如此纖巧佳人,說出這狠毒話來竟無半絲異樣,就如說外頭雪下得正好、花兒開得正紅一般。

「可朕怕……撤了他後,那西北邊關……」

那女子湊了過去,貼著皇上臉邊兒輕聲道:「等這回仗打過了,那西北已是平定了,數年內哪就又會生事?把那個『閻王』召回來,看他若老實呢?隨意安排個王府拘著便是,若不老實……等進了這京城,還不是皇上您說什麼是什麼?」

皇上聽著,忽笑了起來:「倒是你,腦子轉得竟這般快。」

「那……皇上可有賞?」

見那人兒貼在懷上,眉眼如絲,吐氣若蘭,哪裡是那年輕氣盛的半大小子能受得住的。一拉那纖細的胳膊,便放倒在龍椅之上,撕扯開衣裳,提槍便上。

一番**過後,瞧著那赤身嬌喘的美人兒,不由得心下得意:「比起我那死了的老子如何?」

「皇上~」那女子抬了粉臂纏繞上來,「自是聖上勇猛無比……似您這般的,便是帶兵親上戰場,也必是那最威武的大將軍~。」

冰天雪地中,大軍整備一齊,瑟瑟風雪中肅殺之氣遍佈軍營之中。

王爺身著盔甲,騎著座下那騎紫夜,於三軍之前高舉腰上佩劍:「明日,便是大年三十。本王自帶兵以來,近十年的功夫,在家過年的次數不足三回。今年咱們上下一心,勢要將那胡狗清繳!還我大恆一方淨土,保我家人再不受辱,爾等可願?!」

「還我淨土!保我家人!」

馬長嘶,蹄聲震天,在這冰天雪地中竟趟出一條平坦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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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冬,日日便是蓋著三層厚被、抱著那湯婆子,仍是覺著有些發寒。早先鴛兒辭過兩回,皆被王爺回絕了,說是連他還閒這般睡著冷呢。便又將就著湊到了一處,這一湊,直湊到了大年三十這日。

頭一日遣出大軍,營中空曠了不少,卻仍留有備守之人,看管著軍中糧草等物。

「王爺,京中糧草送來了,可……只有咱們要的一半還不到……」周資乃是文官,這回自未曾跟著大軍出行,同王爺、劉栓等人一同坐鎮大營之中。

「無妨,再催。」王爺淡淡道。

「是,好在咱們催得早些,軍中尚有結餘。」周資點了點頭,思索了下,那糧草除早先的結餘外,尚有打從胡國收來的家畜等物,自可撐上一陣。

一邊的劉栓聽了,也歎道:「唉,現下南邊、東邊皆有戰事,恐朝廷一時調度不開也是有。」

這話出口,帳中一時無人應聲。王爺仍臉色淡淡的,似沒聽到一般,只抬眼道:「今兒晚上好歹也算是除夕了,人在軍中多有不便,雖不得飲酒,飯菜卻自備有上好的。晚上本王坐東,眾位大人皆來此聚聚,好歹也算是應應節氣。」

「那便叨擾王爺了。」

幾位大人退了出去,回各自帳中換下一身盔甲,稍作休息。小喜子早得了信兒,這兒會跑去後頭廚房那裡傳話,著人備下今天晚上要吃用的物件吃食。

「今兒晚上爺在外頭跟他們吃,讓小喜子他們把你的端進來,莫委屈了自己,喜歡什麼便多吃些就是。」王爺一邊換著衣裳,一邊低聲道。

「我哪裡吃的了許多?跟平日一般便好。」將皮甲等物收了,放到邊兒上架子上頭,鴛兒過來又放了王爺那一頭烏黑頭髮,立在後面緩緩通著。

「好歹也是過年了,怎能委屈了?」王爺於前面坐著,桌上兒只放了一面兒結實的黃銅小鏡,哪裡似在家中一般,還有那打從海外邊兒進的大穿衣鏡使?「莫說咱們,便是外頭將士今日吃的也比平日好上三分。」

「那昨兒個走了的那些呢?」

「自也帶了不少,只委屈他們些,只那胡國也是過除夕的,怕是未曾想過這兩日咱們便會動手,待這大仗結了,再好生犒賞眾人便是。」說著,又頓了頓,「這行軍打仗的,哪裡又顧得上什麼年不年、節不節的,前幾年爺守邊關時,直到了當日才想起竟已過年了。」

鴛兒輕歎了口氣:「這般辛苦……王爺何時才能歇息?」

聽她這般說,王爺挑起唇角,輕聲笑道:「心疼爺了?」

臉上一紅,鴛兒手下一頓,半晌沒想出如何接口。便又聽前面王爺說道:「這回打完了這仗,爺便向皇帝請辭,這近十年的功夫為這大恆……也儘夠了。」

辭官?辭了之後呢?

心裡頭想著,到底沒問出口,辭了之後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任他想做什麼……自己,也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沒多會兒,前頭幾位留守的大人再到了,王爺起身出去應酬。後面廚房裡邊兒備好了吃食,一樣樣的送了過來。自不同與以往那粗狂的飲食,精緻了不少。

後頭鴛兒那邊兒自也沒少了,量雖然不多,卻樣樣兒不少,一盤盤的,由小喜子小德子二人端了進來。

幾位在座的大人們皆瞧見了,卻只當是沒看見的。現下軍中眾人皆知王爺帶著個可心的人兒一同出來的。只是長的何種模樣卻沒人瞧見,只知應是個弱質男子,自沒人膽敢打聽尋問。

現下瞧著那一樣樣兒的飯菜送進去,自知那人於王爺心裡的份量,又想起前此日子那白天黑夜的熬藥閉門,應也是為了後頭那人備著的。

軍中新春,聽不著鞭炮聲聲,入耳的只有那兵卒踏地的腳步聲,外加著陣陣北風。更沒吃著那餃子,卻有羊腿烤肉可吃。

待前頭吃罷了飯菜,時辰近了子時。雖不放炮祭祖,各個帳篷裡頭卻好歹守歲點燈。

王爺轉到後頭來,任鴛兒除了長杉,這才打從床頭的小匣子裡頭翻找了下,取了個荷包與她:「又長了一歲?」

鴛兒一愣,笑著接了那荷包謝了一聲兒,打開一瞧,竟又是一對兒金錁子。

「攢著吧,回頭那牛啊羊的,買草買料的都需花銷。」王爺逗著她,見長杉盡除了,才一轉身兒的坐到了床邊兒上。

鴛兒也不接聲兒,只收了那對荷包,自放進平素放自己物件兒的包裹裡頭,又轉回身兒來揉著腿。

低眼瞧著她,忽又沉聲問道:「這就十四了?」

鴛兒點點頭:「是。」離著出府,還需熬上十一年呢……若是年年都能攢上一對金錁子,再加上平素存的錢,出了府倒不至餓死。

「再過一年……便十五了,屆時讓容嬤嬤給你行笄禮可好?」

聽王爺如此說,鴛兒倒是一愣,稍想了下,方想起這乃是女子成年禮,自家那位母親已然去世了,身邊哪還有旁人可幫自己做這事?聽王爺如此說,忙點了點頭:「只怕麻煩嬤嬤……」

「哪有什麼可麻煩的?雖說容嬤嬤一直未嫁,亦無後人,可卻也是我府上老人,本王也重她三分,給你行笄禮自也擔得。」

「未嫁?」鴛兒一愣,不禁抬眼看向王爺。

王爺微微垂眸,歎了一聲:「她……快出宮時便遇了那火……若非是為了……此後便一直跟在本王身邊,帶我一如已出。」

原來如此,怪道那嬤嬤在府裡似頗有地位,卻又偏偏帶著那一身傷,只不知道那身火傷是打哪兒受來的?莫非是宮裡走了水?

心下雖疑惑,可瞧王爺那神色,似不想多說,便止了聲。揉罷了腿,方才爬上了床歇下。

王爺那裡忙了整日,揉腿那功夫已然睡著了,待鴛兒上了床這才又醒了過來,見她睡下,一伸手便又將她攬進了懷裡。

鴛兒身子僵了僵,雖說這幾日皆是如此,到底不大便利,且男女有別,現下已過了春節,正是一日暖似一日的,哪能再這般下去?

「王爺……這幾日比前些天應是暖了些吧?」

聽鴛兒低聲說著,王爺只閉著眼睛,道:「外頭雪還未化,哪裡就暖了?莫非是想出去玩了不成?再等上幾日,待外頭雪化了、長了草,爺帶你出去。」

「不……不是。是……再這般睡……」

話未說完,就覺著背後那手緊了緊,勒著她又向王爺那懷裡貼了過去,一時打斷了話。

「早些睡吧,昨兒個大軍出征,若有動靜指不定明兒一早便有人回來報信,再不得清閒了。」說著,便舀頭靠著她額頭閉目睡去。

鴛兒那話梗在嗓子裡頭,只好又強嚥了回去。

次日一早,本是大年初一的,可打從早上起便果如王爺頭天夜裡說的,便有前方士兵騎著快馬回來報信兒。

打從早上起,帳內人來人往,竟沒斷過。

月初派軍出去,行了七八天,摸到了尼啥部的後頭,兩軍猛一交鋒,戰事頓起。再加上那尼哈部不久前剛走失了牲畜,再遇上大雪的天兒,部中餘糧幾是耗盡,這一仗只打了十來天,便一路向西潰敗而去。

大軍派人回頭報捷,再度整頓,便又向西推著,趁著這雪未化、風未消,再向著西面一刻不停的推著、打著。

營中大帳裡頭點著火盆,正當中放著沙盤,屏風上邊兒掛著地圖,王爺便是白日裡頭無人過來,也會立在前邊兒皺眉盯著那些,心中默默演算著戰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