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早先決意離了那大恆之時,便是因著大恆內紛亂,只自己這一走那小皇帝並自己那幾個兄弟們無暇顧及,可真到了這會子,聽著那些人自相殘殺,便是冷漠如閻王,心下亦是有著幾分淒然。
待問罷了事宜,王爺方回了內院。
鴛兒有了身子,南面那些打打殺殺之事自不能同她細說,只告她小德子等人平安歸來,便又遣人去備著給小喜子娶妻之事。秋水因心願得了,每日裡臉上那忍也忍不住的嬌羞,引得蓮蕊荷衣時常打趣於她。
再加上個還未出世的小東西,這染秋院裡說話的人聲中皆帶著三分喜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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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人已找到。」
聽著暗衛那話,王爺猛一抬眼,雙眼中迸出精光,沉聲道:「是誰?」
「回王爺,乃是……」那暗衛頓了頓,方沉聲道,「乃是打理馬廄的鄭有……」
王爺本就寒著的臉上又自冷了三分,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了起來,那鄭有跟著自己已經有七八年的功夫,乃是這回北上時一路跟著的,平素自己那紫夜皆是他在打理,哪成想……
「人呢。」王爺聲中微帶著些嘶啞,面沉如水。
「稟王爺……他……已死了。」說罷,那暗衛單膝跪地,「原本是順著那鴿子查下去的,每隔數日,便見從那馬廄處飛出一隻來,可直查了半個月才見打外面兒飛來一隻。因前面那數只鴿子皆被攔了,這才動手拿了那隻,那鄭有聽著動靜,竟立時咬了牙上藏著的毒,自盡了!」
王爺雙眼爆出精光:「什麼都沒問出來?」
「是,只是聽著動靜,又見了那鴿子被抓他便立時死了!」暗衛頭皮發麻,本是還想直接拿下審訊的,卻沒想著,那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鄭有竟就這麼自盡了。
「鴿子身上可有信件。」王爺冷聲問道。
「有!」那暗衛忙取了一條紙條放到桌子,又取了一個紙條道,「這是今日早些時候打他住所飛出鴿子的所帶的信件。」
王爺緩緩展開其中一個,看罷,又看過另一個,這才打從桌邊一個小櫃中取出另幾個小紙條。
許久,方才道了聲:「闔府嚴查,再盯著些鄉內,若是出現生面孔,必細查!」
「是!」那暗衛領命退去。
王爺取了那一張又一張小條,面色越發深沉起來。
打從那日命人查起時,便時常在孫府週遭捉到鴿子,有那腿上綁著信件的,便一一取了來,卻一直未曾發覺到底是何人所謂。今兒個倒是找著事主了,可那人卻死了……
那鄭有隨著自己已經有七八年的功夫,現下方知,竟是個探子!!
若非王爺行事一向隱蔽仔細,那鄭有能打聽著的,恐怕會更多些。
想著,又一張張打開,掃著上面一條條內情。
「只住夫人房中,雖孕,未曾避諱。」
「先喜甜辣,後喜酸、苦,想是孕中,口味未定。」
「行動梳洗聽聞皆是夫人親自動手,仍同數年前般,不近女色。」
……
隨即,又看著最後那條打從府中飛出鴿子的那張,雙目再冷了三分——
「其妻性溫和,善待下人,可圖之。」
手緊緊攥了那張紙條子,冰冷如刃般雙目再刺至那不知打哪兒飛來鴿子上的條子——「半月餘未得消息,若曝,立斃」。
「哼。」王爺那緊抿雙唇間忽的冷哼一聲,身子宛若寒霜般的散著陣陣冷意。何人,竟然敢在自己府中布下這麼一招,且……竟將主意打到自家那丫頭頭上了!
忍著怒意,將那數張紙條子放於一總兒,丟進炭盆兒中,見著那點點猩紅將那些紙條吞噬殆盡方才鬆了口氣,起身向染秋園行去。
「爺。」見王爺進門兒,鴛兒笑著起身迎了過去。
王爺忙抬手止住,自己褪了外杉,待手暖了暖,這才抬手去牽了她那手,一同到窗邊兒床上坐著:「今日身子如何?」
「還是那樣兒。」已經有近五個月的身子,越發笨了起來,坐到床邊兒,鴛兒手放到腹上,低頭眼帶笑,瞧得王爺心裡陣陣發軟,那一副帶著喜意的小樣子,哪裡肯讓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擾了她?
「爺今日可有什麼新鮮事兒嗎?」鴛兒成日間在房裡呆著,雖說得了空也去那院中走走轉轉,可到底身子漸沉,且又瞌睡多些,到底悶得慌。
見她那雙眼只盯著自己,帶著份期盼樣兒,王爺笑了笑道:「今兒個聽著消息,再有數日,那些年貨便會送到府中,到時你若是閒了爺便陪著你去瞧瞧。後兩日還有那上好的皮子,給你置辦些衣物,等著過年時正好穿它。」
聽著,果見她兩眼又亮了起來,只拉著自己那胳膊,問這蒙汗國的春節到底同大恆有何不同之處。
王爺笑著說了兩句,抬手摸上她那面頰,眼中儘是溫柔,只看得鴛兒忍不住垂了眼睛,輕靠在王爺胸口:「爺,怎的了?」
「瞧我家娘子生得竟如此俊俏。」
這話,他平素哪裡說過?便是偶提個一句半句的,也在那衣深人靜時,現下天還光著,外頭又有丫頭們擺飯,臉上微紅,抓著他胳膊那手,
便忍不住捏了一把。
王爺仍抱著,讓她靠在自己裡懷裡頭,忽輕歎了聲,低頭道:「丫頭,爺定會讓你好好的,同咱們的孩子,一同好好的,陪著爺一輩子。」
鴛兒輕點了點頭,只當他是在感慨,聽著外頭傳飯,方拉著他一同下床出去用飯不提。
小日子一天天的過著,隨著鴛兒那肚子一日日的大了起來,打從南邊兒傳回來的信兒也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那二王分兵自立,各佔了數處城池對立。現下兩處半斤八兩的,誰也奈何不得誰……」
聽著暗衛報著的那消息,王爺這裡打從早先的訝然、蕭條,亦變得淡漠了許多,只點點頭:「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且先下歇息吧,眼見著便快過年了,下去好生歇息著吧。」
王爺起身打從書房出來,向著正室走去。現下天已是大冷了,剛進了十一月份,竟就下過了兩場雪,後頭那園子再不能讓鴛兒挺著個肚子往裡頭走了,便是那染秋園也是一般。二人便又搬回孫府正房裡,這會子因下了雪,特特的讓府裡頭那會做冰雕的在這內外院兒裡做了大大小小一大堆。再加上那堆起來的雪人兒,更是襯得這院中兒妙趣橫生。
王爺出了書房進了內院兒,一抬眼便看見鴛兒穿著大厚的衣衫抱著個手爐,正命那院裡頭的個小丫頭子把雪掃成了堆兒,自己也搭著玩呢。
見她這般,王爺忙了迎了過去,扶著她的胳膊柔聲道:「冷成這樣,還在外面轉悠,小心看滑了。」
鴛兒略有些抱怨的瞧了王爺一眼,低聲道:「不過走走,成日家不讓出門,都快憋壞了。」
「好,好。」王爺輕笑了聲,仍是扶著她,「這回是頭一個孩子,就當是讓爺安心了,回頭生的多了,再不這般拘著你了可好?」
鴛兒聽了微愣:「還生?」
王爺點頭,一臉正色:「爺這般疼你,可不就指望著你了?」
鴛兒皺起眉頭,抬手去掐,可無奈冬日人穿的厚重,哪裡又掐得到他?只好氣道:「本以為是疼我才娶的我,現下怎的當我是那……莫不成只為了讓我給你生孩子的?」
王爺輕笑了聲兒,靠到她耳邊輕道:「爺前後要忍上小一年的功夫,怕是到時夫人便是不想也由不得了。」
聽著,忍不住又向他掐去,入手卻只是一把厚重衣衫,再掐不著人。
兩人笑笑鬧鬧,終是把鴛兒扶回了屋內。
冬日夜長,房中燒著地龍,暖轟轟的,熏得人困意直生。可真個到了床上卻偏又睡不著了。
依在王爺懷裡,二人低聲
說著話兒。
「……今兒個白日裡瞧過那些送來的年貨了,這二年間地裡的收成尚好,再加上咱們府上帶來那些護衛各個都是身手極好的,讓他們進山入谷去跑馬演練時,得的那獵物亦是上好的,瞧著有那狐狸皮子極是不錯,叫他們拿去給你做成衣衫。」
鴛兒拿臉輕靠著王爺的胸口,聽他這般說,忙抬頭道:「爺自己的還沒得呢,莫要忙著給我做。」
「傻丫頭,爺自也是有的。」說著,王爺低頭輕吻了下,抬手向她肚子那處摸去。
才剛五個來月,鴛兒那身子尚不大沉,小肚子圓圓的,一摸上去,手感甚是舒服。
鴛兒也低了頭,朝自己那肚子瞧去,柔聲道:「爺,可想要個兒子?」
王爺只看著她那肚子,聽她這般問著,輕笑了一聲:「爺喜歡女兒。」
鴛兒微嘟著嘴巴:「爺會喜歡女兒?」
王爺抬眼瞧著她,輕聲道:「爺厭的乃是旁的女子,要是真厭惡女人,哪裡會娶了你?是你生的,必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