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愛情與投資

  愛德華說,沒有一樁投資是不冒風險的。

  「你是股票經紀人,最有發言權,」喬治說,他是一位醫生,很注意投資。「不過,我喜歡投資股票,它比較保險。」

  「公共基金更好,」亨利說,他是一位律師。

  他們三個是好朋友,正在愛德華家聊天。

  「很難說風險有多大,」愛德華繼續說。「比如,有些好像非常保險的投資,最後卻一敗塗地。人類感情方面也一樣,也有風險。」

  「感情?」喬治說。「在股票上?」

  愛德華說:「投資人要經歷恐懼、貪婪、期待、不安、空虛、滿足、失望等感情。把感情轉變成行動,你就可以看到其價值了。」

  這時候,愛德華太太走進來,三位男士高興地看著她。她比愛德華年輕二十歲,有一頭閃亮的褐髮、一張美麗的臉龐和誘人的身段。她微笑著問:「你們需要什麼嗎?」她看看四周,從電壺裏為他們倒咖啡。「愛德華,我要出去一下,過幾個小時回來。」

  「好好玩去吧!」愛德華說。

  她深情地看著他,靠著他肥胖的肩膀,輕輕地吻他的太陽穴。

  然後,她走了出去。

  「我又要說了,愛德華,」亨利說。「你運氣真好。」

  喬治說:「如果我有個像她那樣迷人的太太,我決不讓她離開我的視線,因為可能有人會搶走她。」

  「不可能,」愛德華相當自信地說,「她不會看別人一眼的。」

  喬治好奇地看著他,問:「你怎麼會這麼自信呢?像你這樣的人,她究竟看中了什麼呢?」「很多東西。貝絲是我最成功的投資之一。」

  亨利問:「金融家,你的一切都是投資嗎?甚至你的太太?」

  「我可以向你們承認,」愛德華說。「是,她是我的投資。」

  「那麼,你怎麼會這麼相信她呢?」亨利問。「你剛剛說過,沒有一樁投資是沒有風險的。」

  「不錯,不過,我對貝絲的風險已經過去了。」愛德華說到這裏,閉上了嘴,但是,另外兩人期待地盯著他。最後,愛德華說:「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們吧。」說完,他卻又沉默不語。

  「你對她的投資是有意識的嗎?」

  「對,」愛德華承認說。「你們知道,我從來沒有欺騙過我自己。我看事情看得很透澈,這是我事業能夠成功的原因。我不是美男子,從來就不是,更糟的是,我對女人根本沒有吸引力,因此,我一直沒有結婚。直到幾年前認識貝絲,才決定投資。

  「我在一位顧客的辦公室遇見她,一見面,我就很想要她。愛情?不,我想要過許多女孩子。有時候,我對自己不能得到可愛的女子而沮喪。但是,貝絲是那些女子中我最想要的,她是她們的象徵。

  「我早就可以結婚,我有的是錢,但是,我不想買太太,對貝絲我也不想買,我要用感情打動她。

  「我告訴自己,把她當成一種投資,一種高級的投資。這個可愛的女子可以永久保留,她會給我快樂。

  「像任何投資一樣,我估計了它的風險。我說過,風險是很難估算清楚的。一位聰明的投資者並不總是尋求風險低的。在這件事上,風險並不低。一個像貝絲那樣誘人的女子,加上她本身的虛榮和自私,我估計可能很容易不忠。她可能厭倦她年紀大、又不英俊的丈夫,也可能和我離婚,但我認為,值得一試。我誘導她嫁給我,或者說嫁給我和我的金錢。

  「最初她頗為滿意。我縱容她,嬌慣她,讓她過得舒服,她以片刻的柔情、屈服,甚至快樂來回報我。不過,那不是愛。

  「我知道有一些男人在勾引她,這是我預料中的,我不在乎他們的態度,只關心她的。

  「直到她遇見安東尼,我才開始擔心。安東尼是一位電視明星,被人帶來參加貝絲舉行的宴會。他是個英俊的男人,聲音低沉,看到他和貝絲說話的樣子,我就感到不妙。

  「我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約會,這很容易,請個私人偵探就行了。我覺得她漸漸對我冷淡。

  「有一陣,我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希望他們只是逢場作戲,很快就會過去。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後來,貝絲邀請安東尼來我們家小住,這真是太過分了。他認為我是瞎子嗎?

  「當一項投資情況不好時,我們有兩種選擇:撤出投資,或者冒險買進,以期望未來能得到更多的回報。在這件事上,我決定冒險買進。

  「一個晴朗的早晨,我勸他們和我一起乘車兜風。我沿著寬闊的道路行駛,那時,路上車輛很少。我摸摸我太太的大腿,它柔軟、溫暖地緊貼著我的腿,那感受已經好久沒有了。

  「我加大油門,猛踩加速器,我們很快超過前面的幾輛車。

  「『開慢點,愛德華,』貝絲嚴厲地說。『你平常不是這樣的。』她說得對,她習慣了一位保守的丈夫,或許這就是麻煩的一部分。我決定讓他們嘗嘗味道吧。

  「我乾巴巴地說:『在這麼晴朗美好的日子去世,真是遺憾。』安東尼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很簡單,今天我們得算賬了。』『開慢點,愛德華。』貝絲說。

  「『別胡說八道。』平常我會服從她的命令,但那時我說:『我知道你們倆的事,你們以為我是傻瓜嗎?』安東尼說:『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你一直和我太太鬼混。明白了嗎?』

  「安東尼笑起來,他真是一位好演員。他說:『你發瘋了。』我說:『安東尼,我曾經派偵探調查過你們倆,所以別裝了。』

  「貝絲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一踩油門,汽車的速度更快了。安東尼說:『好吧,你想幹什麼?』『我要你從車上跳下去,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我說。你會馬上死去,不會痛苦。『你瘋了。』

  「『對,』我說,『我要你死。』『你為什麼不回家去大哭一場?愛德華,你這個殺人犯,我可不怕你。』

  「『我不是殺人犯,』我說,『你身上沒有我施暴的痕跡,任何情況下,貝絲都無法作證指認她丈夫。不,安東尼,他們會認為是意外事故,門開了,你跌了出去。』

  「『你想得倒好,』安東尼說,『但是,我懷疑,你用什麼辦法逼我跳車?』我沒有說話,但我的心怦怦直跳,駕車的手在發抖。『如果你不跳,我就讓我們同歸於盡,撞得粉碎,只要拐個彎就行了。』

  「貝絲看著我,好像我是個陌生人。

  「『你開什麼玩笑?』安東尼說。

  「『我準備一死了之,』我說,『生活沒有意義。』

  「『如果你跳車,就會救貝絲的命。』

  「『你別嚇唬人,我可不吃這一套。』

  「我轉動方向盤,汽車失去平衡,它滑向一邊,亂轉起來,車胎在地上劃得吱吱亂響。我不停地擺弄著方向盤和腳踏板。我的技術一向很好。過了一會兒,我又讓汽車平穩下來。

  「貝絲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安東尼有點慌張地叫道:『別太過分了,你這個傻瓜!』

  「『我要你先嘗嘗滋味,』我說,『下一次,我們就要一塊完了。只有你的愛才能救貝絲,快點行動吧。』

  「『你這是虛張聲勢。』

  「『我從不虛張聲勢,』我說,『我願意再給你一分鐘,你想要貝絲,但對她的生死好像並不關心。』我感到他的腳在動,他是不是想關掉汽車的引擎?在這種速度下,猛地一關,必死無疑,我仍有時間把車撞個粉碎。

  「『你這是虛張聲勢,』他又說,這一次有些緊張了。

  「貝絲突然說:『安東尼,他不是在嚇唬人,他是真的。』我一直在等這句話;我知道我這位自負的太太,不僅要人討好她,還要人肯為她而死。一個人對自己所投資的東西應該瞭如指掌。

  「貝絲說:『別讓我死,安東尼,你可以救我。』安東尼惱怒地說:『我死就沒有關係,是嗎?你認為我是什麼東西?』貝絲看著他,我覺得她一下子冷下來。她說:『算了。』

  「『你根本不關心我,是嗎?』安東尼說。

  「『算了,』貝絲說,『我總算明白了你對我的感情。你最愛的還是你自己。』

  「『時間到了,就是那棵樹,再見,貝絲,我親愛的。』我故意這麼說,向那棵樹駛去,樹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車胎在尖叫,風在哀鳴,世界在哭泣。我們正衝向死亡。

  「『等等!』貝絲喊道。

  「我猛地一打方向盤,我們從那棵樹邊繞過,衝過道路,我慢慢減速,滑行了一會兒,然後汽車的行駛正常了。我們直挺挺地坐著。

  「『給我……一個機會,愛德華,求求你。』貝絲懇求道。

  「『我告訴你,他這是虛張聲勢。』安東尼說。

  「『求求你,別說了,安東尼。』貝絲說。

  「『為什麼?為了救你的命?』

  「『為了救我們的命,我從不知道我對你有那麼重要的意義,我們不能重新開始嗎?』『永遠相守嗎,貝絲?』『永遠。』『好吧!』我輕踩油門。

  「當我們在家門前停下時,安東尼跳下車,咕噥道:『我應該揍扁你。』

  「『你會後悔的。』我說,自信而冷靜。他看看我,大步走開了。

  「貝絲投入我的懷中,全身發抖,我明白我的投資又安全了。

  「『你已經成功了。』她說,盯著我的臉。

  「『是的。』我說。我知道她現在相信我非常愛她,不惜一切要擁有她。她會永遠記住這件事,永遠有點怕我。我的冒險很成功。」

  「愛德華,你真是個聰明的傢伙,」亨利說。「按照你的計劃,無論如何都是你贏,安東尼輸。可是,告訴我,如果他決定跳,怎麼辦呢?」

  「那就讓他跳吧。」愛德華冷靜地說。

  「你會讓他死嗎?」

  「當然,他企圖偷盜我的投資。」

  「你真是個冷酷的傢伙,愛德華,但是,等一等,假如貝絲沒有那麼叫,怎麼辦?那你的大話不就被揭穿了嗎?」

  「是啊,」喬治說。「我也這麼想。」

  「我再說一遍,」愛德華說。「要投資某件事件,總會有感情上的冒險。你們知道,在衝向死亡、面對永恆的最後一瞬,我第一次了解自己,我領悟到我根本不是虛張聲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