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連枝(二)

  天色漸暗,一灣冷月明渾似水。

  花府前,忘川上,鬼影淒淒,燈影重重。對岸的幽都隨流水連成一片,滿目蒼涼的繁華。

  一入夜,剛來地府報到的成群新魂便幽綠幽綠的很是扎眼。一個女子的芳魂過河時瞧見了我,隔空輕飄飄地飛過來,一隻胳膊爛得露了骨,眼珠子血紅:「這位妹妹,你也是在等人麼。」

  在這條河前神遊了一個時辰,腿都有些麻了,卻還是不知自己在這裡杵著做什麼。於是我老實說道:「我不知道。」

  女鬼捂著嘴細聲笑起來:「不知道……呵呵,我下來這裡也快千年了,聽過最多的話便是這三個字。大部分人活了一輩子下來,除了一大筆糊塗賬,什麼也沒撈到。」

  「你為何會在這裡待這麼久,沒想過投胎麼?」

  「我也是在等人。」

  我想了想道:「愛人?」

  「是夫君。」

  「既然是夫君,怎麼會等上千年?莫非他不是凡人?」

  「妹妹真聰明。」女鬼抱著露骨的胳膊又笑了起來,「他前世便望封侯萬里,可惜命不好,身體孱弱,不到三十歲就去了。他死後我也割腕隨他而來,無奈自盡而死的鬼都要去十八層地獄歷練了才能再上來,而且不能立刻投胎。等我回來以後,他轉了世,還給我留下一封信,說他這一回是前程似錦的命。待他在上面立了功,積了陰德,差不多也是我可以投胎的時日,屆時我們兩口子也可以一起找閻羅王討個夫妻胎,一起過奈何橋。」

  看來又是負心漢和痴心女的老戲碼。我琢磨著該如何接話。

  女鬼頓時看穿了我的想法:「不是你想的那般。因為他確實成就了大業,甚至驚動了仙界,便把他招上去入了籍。」

  我愕然道:「他成仙了?!成了仙,便很難再回來了,那你為何還要……」

  「不,他沒忘記我。只是現在的仙格不夠發號施令把我也弄上去,他也在等。」

  「可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等他混出頭,或許你這早就滄海桑田了。」我長嘆一聲,「唉,真是難為了天下有情人。」

  「是啊,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若不是看見這裡頭住的那位,我可能早就投胎去了,也守不到今日。」她伸手指了指花府。

  「你是說……花公子?」

  「花美人真是陰曹地府一大奇葩。他以前的仙格比我夫君不知高了有多少,後來竟為了愛妻遭如此下場。最可悲的是,天帝把他愛妻的記憶洗得乾乾淨淨,哪怕是死一萬次,看一萬次三生石,她也再想不起花公子來。從花公子被打到無間地獄起,她輪迴也幾百次了,他們說話的次數卻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為什麼?她不是進入輪迴了麼,也會在陰間停留啊。」

  「你真傻,真會在陰間長留的鬼有幾個?大部分凡人都是匆匆進來匆匆離去。她轉世時,他多半最多只能在橋邊目送她離去,哪有什麼機會說話。」

  我不由自主深深皺起了眉。

  人去如燈滅,他這樣死心眼兒,怎麼就讓人心情大為不快呢。

  後來岸邊下起了濛濛殘雨,女鬼的身子經不起雨水摧殘先走了。

  忽然覺得,不論是我之於花子簫,還是花子簫之於我,都不過是彼此的過客。他命數中確實有許多的不幸,卻是與我半分關係也沒有的。

  順流而下走了一些,剛好看見有一艘竹船停泊在岸邊,我頂著雨小跑過去,確認是去忘川下游的,付了船伕銀子,便一頭栽進船艙歇腳。

  船伕放了船,輕舟搖揚,漠漠穿行在一川煙雨中。

  沒過多久,一陣笛聲從船尾傳了過來,悠揚而淒斷,卻是我分外熟悉的那段旋律。而後我聽見一個少年的聲音在船頭響起:「謝謝船家,我已經把傘給公子送去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近看你們公子,真是鬼中龍鳳啊。人美笛聲也美,真是天下的好事都被他佔盡了。」

  「那是自然,我們公子在陰間是鬼中龍鳳,在仙界是仙中龍鳳,在人……唉,就是沒辦法變成人中龍鳳。」這真的是意生的聲音,「那船家,我進去了,您先忙啊。」

  接著腳步聲漸漸靠近。

  我一下清醒過來,立刻站起來跑到船尾,掀開竹簾。

  船尾站著個吹笛人,紅衣如丹砂,黑髮如濃墨,果真是花子簫。他身旁的欄杆上放著把油紙傘,他自己卻只是對著河面,靜靜吹著那首似曾相識的曲子。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時竟不知是進是退。直到身後的意生大聲說道:「東方姑娘?這麼巧,你也來搭船了?」

  我嚇得差點又死一次,小聲說道:「是,是啊,沒想到這麼巧。」

  與此同時,花子簫也微微愕然地轉過頭來。

  意生拿著桌上的壺泡茶,異常儼然地看著我:「唉,我說你以後有什麼不滿意我們公子的,就直接跟他說,別再消失了啊。你看你這一消失,公子都被你氣吐血了。」他頓了頓,「是真吐血,不是假吐血。」

  花子簫有些僵硬地握緊笛子:「意生,別胡說。」

  「哦……不說就不說,我去跟船家說。」意生扁扁嘴,拿著茶壺去船頭了。

  於是這裡只剩了我和花子簫面面相覷。

  細雨如漏壺,幽燈如孤螢,皺碧了水面,吹亂了月痕,黯淡了兩岸樓榭。花子簫的臉上,睫毛上全是絨絨的細雨。

  我咬了咬牙,跨出船艙走到他身邊。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你才趕我走,就在這裡遇到我了。」

  他收了玉笛,撐起架在一旁的油紙傘,擋在我的頭上,眼睛卻沒在看我:「今天是我失禮,對不起。」

  「其實今天你即便不趕我,我也會走的。」

  他這才看向我,平靜地說道:「是麼,那你又來做什麼?」

  「來道別。」

  「特地過來說不打算見我?何必多此一舉。」傘下的空間如此狹小,他凝望著我,一雙眼深黑像是灣澴底,眼神卻淡漠得完全像是另一個人。

  「這麼說,你也認為道別沒必要了?」

  等了半天沒得到他的回答,我吐了一口氣,努力用輕鬆口氣道:「也是,你從頭到尾想的都只有負責負責,我不來找你,你不正好鬆一口氣麼,確實是我想多了啊。」

  花子簫沉聲道:「我沒你想得那麼無恥。」

  「我哪裡說錯了麼?真難為你了,滿腦子都是自己妻子,還要對別人負責。」

  花子簫又一次靜靜地看著我,陷入了沉默。

  見他默認,我心情更煩躁了,憋著滿肚子的火氣說道:「現在我就告訴你,我根本不在意你是否要負責,所以我們以後也沒必要見面了。」

  花子簫淡漠道:「東方媚,我和你已經成親了。不管今後你打算如何,在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的妻子就只有你。」

  「那不過是名義上的妻子而已,你心裡的妻子,不就一直是那個被你畫了幾千次幾萬次的人麼?」

  花子簫微微一怔,聲音也冷了下來:「你的三位夫君心裡想的人也未必都是你,你又管我在想誰做什麼?」

  「可是他們沒要求我只跟他們任何一人,你卻要我這麼做。」

  「照你這種說法,是不是只要我只想著你,你就可以答應只跟我一人?」

  我愣住。

  經過這個月不明緣由的折磨,我再偷偷想了一下如果只跟花子簫在一起的場景,忽然緊張得手指都有些發抖——如果跟他就像一般的夫妻那樣……

  我在瞎想什麼,一個人的感情是說變就變的嗎?就像老爹說的,花子簫只是在地府待太久寂寞了,他想要一個人作伴,為此撒謊必然也願意。

  我用力搖搖頭,想讓自己趕緊停止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早跟你說過了,三個夫君我一個都放不下,要麼你老實跟他們和平共處,同時我也允許你想著你那嬌妻。要麼我們一拍兩散,就這麼簡單。」

  說到後面我差點甩自己一個鍋貼——我又說什麼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一回來不就是單純道別的麼,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餿主意!

  我立刻補充道:「當然,前者你肯定是不願意的,所以我道別來了。我走了。」

  簡直快被自己的笨拙氣死,扔下這句話我掉頭就想跑。誰知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了過來:

  「好,我答應你。」

  風雨吹打著船篷。

  我像中了邪一樣轉過身子,呆呆地看著他:「答應什麼?答應和我不見面?」

  「不。」花子簫微微蹙眉,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另一個。」

  我張了嘴,卻驚訝得說不出一個字。這,這意味著什麼?從今以後我可以對他為所欲為,同時也不用和家裡那三個寶說再見?

  我搖搖手:「慢著,有件事我必須跟你交代清楚。」

  「你說。」

  「我現在留在幽都,是因為我弟弟沒長大,等他一成年,我沒了負擔,還是會去投胎的。你別指望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等你那嬌妻。」

  「我知道。」花子簫淡淡說道,「晚點我就讓人去搬東西,你在家裡等我。」

  ………………

  ……

  老爹拿著煙桿,長長地吸了一口煙,又長長地吐了出來,指著我旁邊的花子簫,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你還是把這個帶回來了。」

  感受著少卿、必安還有騷狐狸齊刷刷飛過來的眼刀,我頓時有點如芒在背。

  「咳,爹,既然都成親了,那就別再鬧什麼生離死別。我把話都跟他講得很清楚了,我們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用手肘撞了撞花子簫,「是不是這樣?」

  花子簫彬彬有禮地對爹微笑道:「在娘子轉世之前,我會照顧好她的。」

  老爹的臉皺成了一團,又長長吸了一口煙,很是滄桑地賣力地吐了一口煙:「行啊,行啊。你們年輕人自己看著辦。」

  「謝謝爹成全!」我笑盈盈地走過去幫爹揉了揉肩,「爹果然對我最好了。」

  爹一手夾著煙,橫了我一眼:「看你開心成這樣。真的很喜歡這小子是吧?」

  聽見這句話,我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花子簫。他沒太大反應,我卻很不自然地強顏歡笑道:「不喜歡我幹嘛要把他鼓搗回來伺候您呢。他雖然不會打麻將,但才華橫溢是毋庸置疑的,以後沒事讓他給你寫寫詩,畫個畫,也好解個悶不是。」

  「得了得了,為父馬上要去投胎找你娘,無福消受了。」爹站起來,「你跟為父來一趟,為父有東西要給你看。」

  剛好這一下我無顏面對另外三人,拍拍花子簫的肩,一溜煙跟著爹進房了。

  爹把一面鏡子放在桌子上,然後招手把我叫過去,袖子在鏡面輕輕一拂,鏡子射出灼目的亮光。

  我好奇走過去一看,卻被裡面的情景嚇得握住了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為父不想嚇唬你,但你看清楚這個地方。如果你真的為了那個花子簫在陰間停留太久,這裡就會變成你的歸宿。」

  爹所指的地方,是一片煉獄火海。血池裡爬滿了被鎖鏈套住的陳腐的屍體。我正被噁心得想吐,卻留意到這些原來都不是屍體,而是被打入這個地獄的惡鬼。它們一個挨著一個,像是肉串貨物一樣被獄卒拖到岸邊,又扔入另一個血池。被拎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全是褪了皮的血紅色,身體都爛得差不多了,血肉模糊得連鬼種都認不出來,留下的是飄滿眼珠子和內臟的髒水。

  「這……這是無間地獄?」反胃感讓我連話都說不完整。

  「對。」老爹指著那些被拖著走的惡鬼,「花子簫下去之前就知道那裡是什麼樣,但他還是去了。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我閉上眼,不再看那令人作嘔的畫面:「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不可能為了他耽擱投胎的。你儘管放心。」

  「既然你這麼懂事,那就好。」

  儘管看了還是有點受不了,但我心裡早就有個底,知道無間地獄很恐怖。但聽說花子簫自願去這種地方吃苦,我就覺得心裡堵得慌,甚至連真正的原因都不願意去想。

  隨便他吧。

  反正只是湊個人數湊個熱鬧,等我有機會和少卿圓個房,他花子簫自然也就靠邊去了。

  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等我出去的時候,花子簫並沒有如我所想地被另外三個人孤立,反而還和他們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少卿,好像喜歡他得不得了,我過去的時候,他拿著花子簫送他的上古兵器,還親暱地摟住我的肩嘩嘩揮了幾下:「媚娘,只要你不和花公子圓房,我允許你把他留在我們這了!」

  必安撥著茶蓋,不冷不熱地笑了一下:「小王爺平日公事辦多了,就老忘記自己在家裡沒什麼發言權,真是讓人同情。」

  「白長舌,你又有什麼發言權了?」

  「你再叫一次那個名字試試。」

  「白長舌白長舌白長舌。」

  「唉,你們真是夠了。」顏姬揉揉耳朵,手裡把玩著花子簫送的金扇和玉茶壺,轉眼一雙勾魂媚眼瞥向花子簫,「美人子簫,果真是名不虛傳。」

  而花子簫只是吩咐人把玲瓏棋盤遞給謝必安,謝必安一臉受用。

  看見如此和諧的一幕,我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幾天之後,我開始疑惑自己為什麼要把花子簫弄到家裡來。他偶爾會回花府,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行商,從柴油米醋到布帛綢緞到古董玉器無所不用其極,回家以後也是和大家吃了飯,和另外三位夫君打好關係就一人回房間歇著了。如果我不單獨找他,他也不會來找我。

  其實我和三個夫君之前的日子也是這樣過的,所以大家也都很快習以為常地進入了狀態。可不知為什麼,這事一發生到花子簫身上,我就有點受不住。

  第八日早上,他總算閒來得了一個假日,剛好這幾天也一直下著小雨,我就偷了個懶請假待在家裡,於是家裡就只剩了我們兩個。

  天沒亮我就醒了,在各個房間裡走了一兩個時辰,也發出了不少聲響,但花子簫用了早膳以後,便跟我說要回花府一趟,理由是太吵的地方他住不慣,想回去放鬆一下。

  我笑笑:「剛好我也沒事,我陪你一起去吧。」

  「嗯。」

  結果是,我們一路上都沒什麼話。

  回到花府以後,他也只是回書房裡,蘸墨在紙上題詩。我就有些納悶了,他不是空虛得要命需要人陪麼,怎麼還有這種閒情雅緻題詩?

  寫了一會兒,他忽然放下筆,抬頭看著坐在一旁的我:「你還沒過早是麼,我幫你去弄點吃的?」

  「不用了。」

  他淺淺笑了一下,便提起筆繼續在那簿子上寫字。

  我緘默了半晌,見他也沒和我繼續對話的意思,居然自討沒趣地問道:「你還在等你的嬌妻對麼?」

  花子簫蘸墨的動作停了一下,望了我一會兒,又垂下頭繼續蘸墨:「我們受了天譴,將永世分離。千年來,我們連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我當然不會再等她。」

  「你若耐心等,是等得到她的。」

  「或許吧。」

  花子簫那份雲淡風輕讓我莫名有些火了。我盯著他幾乎要爆發。他卻沒看我便道:「娘子心裡有不快,大可直接說出來。」

  「我沒什麼不快的。只是覺得我們這樣是在浪費時間。」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跟你幾個夫君不也都這樣相處的麼。」忽然他放下筆,揚眉朝我笑了笑,「還是說,你想和我再過一次夜?」

  小雨輕寒,風盈滿袖。

  那張如畫的臉真是美麗得難以言喻。真是無法想像他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我脹紅了臉,起身就走,手腕卻被他拽住,硬生生地拖了回去。我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反感地想要掙脫,但他力道十足,我絲毫動彈不得,惱道:

  「放手。」

  他非但沒放,還垂下頭來吻了我一次。我連忙別過頭躲開,他卻跟著側頭再次吻下來。接下來,無論我怎麼躲怎麼逃,他總是會強擰過我的腦袋吻住我。伸手在他身上亂打亂敲,他也毫無反應。

  這近似於流氓的行為終於在我嗚咽的時候停了下來,花子簫漸漸鬆開了手,把手撐在我身體兩側:「對不起。」

  我紅著眼,聲音沙啞:「你前妻是傻子啊,被你這樣等還不會感動。如果我是她肯定感動得要命,大概下一百次無間地獄都願意吧。」

  花子簫低頭看著我,眼中是滿滿的溫柔:

  「你如此想,我太開心了……真遺憾,我等的人不是你。」

  像被人血淋淋地把心挖出來,再狠狠地踩碎。

  我強忍著即將洶湧而出的淚水,嘲笑道: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我不可能為了你留在地府,該投胎的時候還是會投胎。我不但要投胎,投胎之前我還會享盡齊人之福,有你沒你都一樣。你就在這個破地方,守著你那些美人畫到死吧!」

  「我知道。」花子簫拭去我眼角的淚水,給了我一個舒心的笑,「這些我們一開始不都講好了麼。等你弟弟長大,你就要考慮入輪迴的事。到時候我會幫你找個好胎去投。這段時間我們還是好好相處,好麼?」

  我抬眼看著他許久,忽然推開他:「雨停了,我去院子裡走走。」

  「媚媚。」

  聽見這個稱呼,我訝異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雨後,風過迴廊,花香洗盡紅樓。

  輕顫的紙窗外,片片飛花滿院。花子簫站在窗前,臉上始終帶著有些憂傷的微笑。

  接下來,一切都慢得像是完全靜止。

  他朝我走過來,伸手與我十指交叉,漸漸握緊我的手。然後低下頭,用雙唇輕輕蓋住我的唇。明明吻得不重,我卻能聽見他極為沉重的呼吸聲。他離開我的唇,用額頭頂住我的額頭,閉著眼,持續壓抑地喘息著。終於,他緩緩鬆開我的手: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