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是越想越得意,她雙眼彎成一線,小腦袋昂得高高的,繼續說道:「夫主,你說這世間,有哪一個婦人有妾這般財富通天,智慧通天的?沒有吧?肯定沒有吧?」
她傾身向前,雙手擱在趙出的雙膝上,大眼巴巴地望著他。
趙出嘴角抽了抽。
他伸出撫上她的秀髮,剛要搖頭,似是想到了什麼,於是溫柔無比地望著她,點頭說道:「玉姬確實不凡,天下婦人,無有出其左者!」
玉紫大樂。
她咧著嘴嘿嘿傻笑了兩句,感覺到這種形像不夠優雅,連忙閉緊嘴。
玉紫清咳一聲,強行收起笑容,嚴肅地望著趙出,道:「那麼,這麼優秀的婦人,可配得上大王你?可能站在你身側,與你一起,平等地指點這萬里河山?」
趙出剛剛吞下一口酒,聞言一噎。
他瞪了玉紫半晌,突然間俊臉漲得通紅,就在他急急伸袖掩著嘴時,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了過來。那咳嗽聲又急又猛,趙出直是咳得彎下了腰。
玉紫一驚,連忙端起壁間的水送到他唇邊,餵著他喝下兩口後,玉紫急急來到他身後,為他捶起背來。
捶了兩下,玉紫突然鬱悶起來,她扁著嘴嘟囔道:「有那麼可笑麼?哼!」
趙出直是咳了好一陣,才慢慢緩過一口氣來。
玉紫見他坐直,連忙跪坐在他身側,她雙手放在他的膝頭,眼睛巴巴地望著他,白裡透紅的小臉上,儘是期待,「夫主,你可不能咳嗽兩下就敷衍過去,你得回答我啊!」
趙出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在嘴角拭了拭。
然後,他低下頭看向玉紫。
他望著她,望著她。
在玉紫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期待中,他慢慢地閉上雙眼,老神在在地養起神來。
玉紫大怒!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恨恨地磨了一會牙,有心想說兩句刺激他的話,可一對上他那俊美如玉的臉,一對上他那雍容華貴的身姿,心頭的愛戀便如潮水般湧來,那氣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她不說出來,又實是不甘心。
玉紫的眼珠子轉悠起來。
這時,趙出睜開眼,朝雙眼骨碌碌的玉紫瞟了一下,慢慢的,他嘴角一揚,慢慢的,他重新閉上了雙眼。
玉紫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隨著時間過去,她的郁恨不滿,已漸漸消失無蹤。
她雙手支著下巴,半邊身子都伏在他的膝頭,心神已飛出老遠。
突然間,玉紫問道:「夫主,那盧可兒可有捉到?」
趙出搖了搖頭,道:「她已成了齊太子的新夫人!」
玉紫一呆,她嗖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著趙出,驚叫道:「齊太子的新夫人?」
「然。」趙出嘴角一揚,嘲諷地說道:「那婦人極擅陰謀。短短數月,便令得齊太子神顛魂倒。」頓了頓,他瞟了一眼玉紫,補充道:「不過這個婦人,確實美貌,琴也彈得不錯。」
果然,玉紫一聽到『確實美貌』幾個字,心下便大為鬱悶,她悶悶地嘟起嘴,有氣無力地回道:「美貌又如何?世間美人兒多得去了。」
她說到這裡,心下更鬱悶了,當下又說道:「雖然比我美的婦人多著,可有我這般大智慧的,卻沒有幾個!」她又得意起來,雙眼再次笑成了月牙兒。
她的聲音一落,頭上便是一暖,卻是趙出伸手撫著她的頭。感覺到他動作間的溫柔,玉紫連忙把頭一抬,便想看向他的表情。
可是,她的頭剛剛一抬,趙出的手便用上了一分力。玉紫的小腦袋被他壓著,怎麼抬也抬不起來,不由鬱悶地叫道:「放開我!」
回答她的,是趙出雙臂一伸,把她突然提起,緊緊摟入懷中的動作。
趙出摟著她,把她的臉蛋重重按在胸口,低低地叫道:「玉姬。」
「嗯?」
「孤不想知道你的才智由何而來了。」
玉紫呆了呆,停止了掙扎。她心虛的把臉蛋摩挲著他的衣襟。
這時,趙出低沉的聲音再次傳來,「玉姬。」
「嗯?」
……「無事。」
走了兩天,車隊終於抵達了邯鄲城外。
兩年間兩場大勝,不但為趙出贏得了巨大的聲望,更為趙國贏得了喘息的時間。西邊的強敵秦國,南邊的強鄰魏國,北方的燕國都被它擊敗,如此下去,用不了幾年,趙國將有資格問鼎天下霸主之位啊。
因此,無比喜悅的邯鄲城人,再一次排成延綿十里的隊伍,前來迎接他們的大王,以及此戰的功臣,玉姬。
如是以往,趙出並不會允許玉紫拋頭露面可這一次,他讓玉紫站在了他的右側。
寬大的無蓋馬車中,玉紫與趙出並肩而立,享受著兩側潮水般地歡呼和叩拜。
歡聲如潮,一波又一波,幾無窮盡時。
無數個黑壓壓的人,整齊地站在道路兩側,仰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趙出和玉紫。
無數的喧囂聲中,一個又一個聲音清楚地傳到了玉紫的耳中,「那婦人便是玉姬?」「風華頗類大王,有從容之姿。」「她可是擊敗魏國的主將啊!」「大王真真了得,敢用一婦人為將!玉姬更是不凡,用十萬趙兵,便逼得魏國這樣的強國亂成了一團!」
「世人都說她不忠不孝,可她對我趙國,實有大功啊。」
「哎,不好說,不好說……」
車板上,清風拂起玉紫的衣袍,拂起她的秀髮,令得她清麗的面容,在這一刻,竟如神仙般高遠神秘。
她的嘴角微揚,一臉自在中,隱隱含著得意。
玉紫目光明亮地迎上一眾崇敬而仰望的目光,不知不覺中,她竟有一種想法:怪不得項羽在看到秦始皇車駕時,會有『大丈夫當如是』的感慨,我竟不知道,被世人敬畏叩拜的感覺,會是如此美好!如此醉人!
就在這時,她的小手一緊,卻是趙出握疼了她。
玉紫一凜,收回了飄飄然的心神,她轉頭瞟向趙出,對上的,依然是他平靜中帶著淡漠的面容。他靜靜的望著眾人,嘴角微揚,似是帶笑,也似是正悠然地望著天地交際處。
這時刻,他那天生的貴族氣度,天生便能令得世人渴慕的風華,在閃電般擊中了玉紫的心,令得她自形慚穢起來:相比起他來,自己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一點小小的虛華和讚美,便飄飄然了,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越過庶民們,城門已然在望,列在城門兩側的,是趙國的權貴大臣。玉紫轉過頭,目光一一瞟過。
突然間,她目光一滯。
感覺到她的異常,趙出在一側淡淡地說道:「右側第三列的,是你的族人魯成氏,右側第一列的,是齊國人。」
他只說了『齊國人』三個字,可玉紫卻清清楚楚看到,那端坐在馬車中,正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正是齊太子。而在齊太子一側,笑得溫柔婉約,嬌美無比的佳人,卻是那盧可兒!
這個盧可兒,她還真是大膽!她居然在算計了自己,在令得自己和趙出陷入無比被動的處境後,再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玉紫暗中咬了咬牙,臉上的笑容卻是更雍華,更燦爛了,她目光盯向盧可兒。
盧可兒也在盯著她。
四目相對,盧可兒朝她嫣然一笑。這一笑,極明媚,極張揚!
玉紫大恨,她輕蔑地回了盧可兒一個白眼,轉眸對上了齊太子直直盯來的目光。
齊太子沉沉地盯著她,一瞬不瞬。
以前,玉紫每次對上他的目光時,總感覺到壓迫性極大,讓她喘不過氣來。可這一次再次迎上,她卻只感覺到平靜。
莫非,自己真的成長了?
玉紫慢慢尋思際,她的左手再次一緊。
玉紫轉頭看向趙出,就在這時,相國從馬車中走下,來到城門之前,朝著趙出和玉紫深深一揖,朗聲道:「臣等恭迎大王得勝歸國,恭迎玉姬得勝歸國!」
他的聲音一落,百數個聲音同時響起,「臣等恭迎大王得勝歸國,恭迎玉姬得勝歸國!」
「起來吧。」
「謝大王。」
眾臣再次坐上馬車,籌擁著趙出,向王宮方向駛去。
齊太子的馬車靠了過來,他望了一眼玉紫,轉向趙出說道:「大王可無憂矣。」
趙出淡淡一笑,他朝著齊太子叉了叉手,道:「過獎了,短短兩年間,便兩經戰火,現在的趙國也是打不起仗了。」
他說到這裡,目光瞟向盧可兒,只是一眼,他便移開。
身子微微向後仰了仰,趙出認真地看向齊太子,道:「我趙國與齊國尚來交好,只希望不要因為婦人之事毀於一旦!」
這話一出,盧可兒不由低下頭去。
齊太子呆了呆,哈哈笑了起來,他深刻的五官,因這一笑而明亮了些。齊太子搖了搖頭,道:「趙出,你小看我了。」
趙出聞言,也是哈哈一笑。
這時,齊太子伸手撫向盧可兒的臉蛋,說道:「這婦人美貌不凡,琴技更是驚人,如此佳人,身為丈夫者,哪個不傾慕之?」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說到這裡時,朝著玉紫認真地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