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拉,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渾厚的聲音來自於一個高大得像是山一般可靠的中年男人,一身裙子穿在他身上一點也不顯得娘氣,反倒給人一種他就該如此穿著的感覺。
左左拉搖頭,「桑巴叔叔,我不會進入深山,您不用擔心我的安全,現在部落裡人心不穩,離不得您,您放心,我一定會采到需要的藥草的。」
對於這個突然變得堅持己見,而且很有主見的孩子,首領桑巴無法勉強,他樂見這樣的左左拉,身為一個部落的巫女,總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樣子像什麼樣,更何況還是他們莫干部落的巫女。
再說現在部落的情況確實不妙,已經死了兩個孩子了,就算照著左左拉說的把健康的孩子隔離開來,但還是慢了點,又有三個孩子病倒了,他們部落本來人就不多,這樣下去,不需要外力部落就完蛋了。
嘆了口氣,桑巴無奈只能同意,「好吧,天黑前你一定要回來,要是亮燈前你還沒回來,我會讓全族的人去找你。」
「知道了。」把準備好的吃食放進藥簍裡,藥鋤拿在手裡,再把藥簍背在背上輕輕抖了抖,左左湊近輕聲安撫壓抑著擔憂的首領,「桑巴叔叔,您放心,騰爾一定會沒事的,隔離的及時孩子們的病也不嚴重,只要找到我差的那幾味藥,我一定能治好他們的。」
桑巴輕輕點頭,對這個差不多是自己和上任巫女格格桑一起養大的孩子,他對她的關心一點也不會少於自己的孩子,「注意安全,左左拉,部落裡沒了騰爾沒關係,但是一定不能沒了你。」
左左拉鼻子一酸,眼眶不爭氣的濕了,不想讓人看出異樣,調開頭就往山上走,「我會儘早回來的。」
莫干部落是安頓在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裡,且這山還不是小山,除了入口那裡山小一點外,其他三面全是連綿不絕的大山,山林深處是個什麼樣子,有什麼無人知曉,莫干部落的人不是沒有去探過,最開始決定在這裡定居時,部落首領便派了一個精銳小隊去探,但是沒有一個活著回來,小心翼翼的試探過後,首領畫出了他們能活動的範圍,就算是再好的獵手,手底下本事再大,也不得超過那個範圍。
而那份地圖一代代的往下傳,現正在桑巴手裡。
歷任巫女都是部落裡唯一懂醫理的人,上山採藥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一代代口耳相傳,也沒有人會不要命的往深裡走,只是左左拉向來膽子,從來沒有一個人入過山罷了。
左左拉把藥簍往上面抖了抖,看著滿天遍野的綠色慾哭無淚,雖然她是兩世為人,雖然她曾經是丟了中醫轉西醫,並且有三年臨床經驗的大夫,但是在她們那個地方,就算是中藥也只要開個藥方啊,藥房裡她也去過,可是那些已經經過處理的藥材和現在還生長在土裡的藥草還是有很大不同的吧。
她要怎樣才能把這些原始藥草認出來,這對她真是個很大的考驗。
可部落裡現在流感蔓延,要是再不想點辦法,不要說小孩,大人只怕都會出問題,放到現在也許這病要不了人命,可是在這個衛生條件極其低下的地方,要是控制不好,死的人絕對不會只有那兩個。
敲了敲腦袋,這小巫女怎麼就這麼廢材呢?膽子小,除了上任巫女格格桑和首領桑巴根本不敢和其他人接觸,不會莫干部落巫女的看家本事役獸術,法力低微到連冬天都起不到禦寒的作用,真是廢到家了。
她左左也是背到家了,上輩子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不說,借屍還魂還借了個這麼沒用的。
心思轉個不停,可她眼睛也沒閒著,視線一一掃過她覺得像是藥草的草仔細辯認,要是知道會有這麼一遭,她上輩子就不棄中醫投西醫了,雖然是想著中西結合,但是後來她接觸的大都是各種西藥,儀器以及手術刀,藥草方面是越來越少接觸了,到後面她是不是都忘了最開始的想法了?怪不得爺爺看著她時眼裡經常會閃過失望。
要不試著弄弄青黴素?這東西能起的作用大了去了,是真真能救人性命的。
等等,左左拉後退一步蹲下‧身來,手指撫過葉子,莖,眼睛都快貼到草上去了,揉了揉眼睛,這好像是銀草,她目前正缺的一味藥,可是又感覺不太像,她在藥房裡看到的不是這樣的啊……
這就是中醫生的悲劇,就算她一直學的中醫,真要面對這些原始的沒經過處理的藥草只怕也要頭疼,這處理前和處理後相差也太遠了
手無意識的繼續在藥草上撫弄,吃力的回憶小時候爺爺給她當課外讀物的藥草圖解上關於銀草的說明,這回憶太久遠了,印象好模糊……
九葉草:去實熱,反胃嘔吐,清肺熱。
哦哦,原來是九葉草,看起來和銀草好像,幸好她還記得……
不對,她根本沒認出這是九葉草,更何況藥效都這麼清清楚楚,怎麼可能。
左左拉只覺得後頸冰涼,背上冷汗直冒,這還沒有進入山林深處,就算有精怪也不至於跑她面前來吧。
僵著身子等了半晌,除了風吹得樹葉嘩啦啦響,周圍並沒有其他異動,也沒有再收到反饋信息,左左拉這才敢晃著脖子四處看,沒有看到除她以外的其他智慧生命後,這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裡。
不是精怪,那剛才是怎麼回事?
手握成拳,又放開,再握成拳再放開,最後狠著心再放到剛才那株藥草上去,這一次並沒有什麼反應,難道是她想錯了?
剛才那會她是在想什麼?好像就是在心裡問這是什麼藥草,這麼想著,腦中自然而然的又出現了那道信息:九葉草,去實熱,反胃嘔吐,清肺熱。
不是吧,這小巫女還有這本事?她佔據這身體都有半個月了怎麼一點都沒發現?剛才……應該是蒙的吧。
四處看了看,左左拉眼睛一亮,那個她認識,是益母草,想都沒想的就走了過去,手探了上去,在心裡問,這是什麼?
也不知道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信息悄然而來:益母草,活血調經,利水消腫,涼血消瘀。
一個醫生有這個技能代表著什麼?強壓住心裡翻騰的興奮,左左拉繼續試探,隨便握上一株,就算不是藥草也會反饋回它的信息,如名稱,特性,左左拉有種帶著百度穿越的感覺。
現在不用擔心找不到藥草了,邊想著邊快手快腳的把有用的藥草一咕嚕往藥簍裡丟,天黑前要回去,這個她記得的。
俗語說樂極生悲,左左拉徹底體會了一把,藥簍快裝滿時正得意於能早點回去,腳踝處傳來劇痛時她就知道要糟,太興奮了她壓根就忘了要先把草叢裡的蛇驚走,不用想也知道是中招了。
用藥鋤猛的在草叢裡掃,消失在視線裡的一條只有拇指粗,兩尺來長,通體碧綠的蛇讓她暗暗叫糟,這蛇的毒絕對不好對付。
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了下腳踝上的傷口,兩個牙齒痕跡清晰可見,傷口灼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傷口周圍看著長斑,紫色的一點一點,才這麼一點點時間,鞋子已經染成了紅色,地下一圈的血跡,這血流得太急了,光流血都會死人的。
身為一個現代醫生,在沒有蛇毒血清的情況下要怎麼處理傷口她還是知道的,可是現在地方不對,也沒有條件,手邊沒有刀,沒有消毒工具,左左拉急得冷汗直冒,她一點也不想剛活過來沒幾天又要再死一次。
嘔……撫著胸口乾嘔了幾聲,左左拉利落的掀開裙子,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襯,用力一扯……紋絲不動,小說裡電視裡都是騙人的吧?她怎麼就扯不動?
眼睛掃到不遠處有綠色的藤蔓,想起這東西也能用,用藥鋤勾了過來,緊緊的綁在傷口上面五公分處,看流血的速度慢下來了才鬆了口氣,幸好她根本沒走過山林多遠,應該能撐到下山,這個時候有部落的人在地裡勞作,只要下了山她就死不了。
從藥簍裡翻出幾味藥,狠狠心塞進嘴裡忍著澀味嚼爛,敷到傷口處,希望能起點作用。
再把藥簍裡用不上的藥丟掉,剩下小半簍裡一部分是她要用來解蛇毒的,另一部分是今天上山來的目的,用力甩到背上背好,忍著暈眩站起來,移了幾步靠到樹上,半路上還撿了根適合當枴杖的樹枝柱著,就這樣一移一靠的,好不容易挪到山邊邊上,算了下時間,左左拉坐下來把藤蔓鬆開活血,要是肌肉壞死,就算她是醫生也解決不了。
左左拉再一次後悔當時沒有堅持學中醫,要是一直學的中醫,也不至於現在半桶水在這裡晃,千萬別把命晃掉了才好。
爺爺,要是時間能夠倒退重來,我一定好好和您學,再也不讓您失望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吃啊左左心內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