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噠噠噠的行走在官道上,稍有些底氣不足的人都識趣的避讓到了一邊。
駕馬車的是肖正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在這條路上來往過不止一次的,信任自是不必說,還特別會看人臉色,就算外面下著傾盆大雨也不會主動到車內躲避,哪怕是穿著蓑衣也沒能擋得住,內裡一身都濕了,被秋風一吹直打冷顫。
細阮探出個腦袋,伸手一拉觸得一手濕涼「任傑,左左拉巫說先把馬車停個地方避避雨,你儘量往裡躲躲,找到地方就進馬車裡來。」
任傑抹了把臉點頭,記得前邊不遠有個避雨的亭子,馬車停進去不可能,讓馬在裡面歇息一會倒是沒問題,這馬車牢固得很,不要說只是一場雨,就是天上掉冰粒子也耐何不了。
官道上行走的人不多,所幸亭子裡更是一個人都沒有,任傑把馬趕了進去,自己往後一退雙開的木門便打開了。
「給,快換了。」
任傑望著手裡的衣服直瞪眼,在在在馬車裡面換衣服?這裡面可不止一個人,而且還有左左拉巫在……
「快點,沒看到左左拉巫都轉過身去了?」
任傑這才抬頭看過去,果然,不止左左拉巫,除了閉目養神的鄧亞來和那個叫北方的,其他人連兩個孩子都轉過身去了。
打了個冷顫,任傑一咬牙就開始脫濕衣服,再這麼下去會生病的,那樣反而會拖累大家。
細阮在一邊幫忙,等換好後又遞了床毯子給他「捂一捂。」
感謝的笑笑,任傑沒有拒絕,尷尬的對背過身的人道:「那個,左左拉巫,我換好了。」
左左這才轉過身來。其他人跟著動作,要不是外面雨實在太大,她倒是想下去走走了,這馬車再大裝了這麼多人身體也會伸展不開。久了就覺得難受。
「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說,現在沒地方可以生火……褚玲,有帶著去風寒的藥丸嗎?」
「帶了。」褚玲打開一直隨身帶著的小包裹,裡面全是一一分開裝著的藥丸,就怕左左拉巫要用,找出盒面上寫著風寒藥的盒子,從裡面挑出兩粒大小差不多的遞給任傑。海棠趕緊把水袋拿給他。
「沒有熱水,將就著把藥吃了吧,做點預防也好。」
任傑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吃了,這藥丸在部落裡非常有名氣,他總算也有機會吃上一次了。
雨一直沒停,淅淅瀝瀝得讓人心裡生出一陣陣煩意,左左覺得自己是喜歡雨天的,尤其在部落裡的幾年一直很少下雨。才見到下這麼大雨的時候她心裡還頗覺得【興】奮,可是一直這麼下她又有點受不了。
再加上心裡掛心那些小傢伙,追問了北方幾次他也不說究竟用什麼方法把它們帶走。又好奇又擔心,心裡就更煩了。
乾脆拿起占卜的書看起來,依依蘭也在旁邊跟著看,明明認識很多字,卻不懂那上面的意思,依依蘭心裡更覺得巫母藏了私,同樣是占卜,她也在學,可明明和這些不一樣。
扁了扁嘴撇開頭,一陣一陣的委屈直往上冒。
龍溪人小鬼大。看她那樣子就往姐姐懷裡賴去,左左還以為他困了,摟著他,讓他躺在自己腿上,邊看書邊輕拍著他,原本龍溪是存心讓依依蘭好看的。可沒一會就真的困了,安安心心的睡了過去。
依依蘭在一邊看得心裡直泛酸,也往自己巫母身上賴去,左左見狀趕緊穩住她,指了指腿上的人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輕聲道:「小溪睡著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順手就握住她的手把了下脈,好得很,沒什麼問題,走遠路最怕的就是孩子身體出問題。
依依蘭低頭嫉妒的看了龍溪一眼,聲音非但沒放小,聽著還要比以往更大聲了些「巫母,教我占卜。」
依依蘭的上進讓左左很高興,但是她的態度卻打消了她的那點子喜悅,有心教育她,卻也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傷了她的小小自尊心,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拿出部落代代相傳的占卜書準備教她。
依依蘭卻指著她那本道:「我要學這上面的。」
「基礎你學好了,我自然會教你這本上面的。」左左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感情她還是以為自己藏了私?看她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左左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讓這孩子把想法扭轉過來了。
想了想,把自己看的那本書放到她面前「依依蘭,我不會騙你,這上面的還太過高深,基礎不學好,你學不了這上面的,不過現在我可以給你看看。」
如願以償的拿到自己想看的書了,依依蘭這才高興了,翻到第一頁開始看起來。
依依蘭確實是極聰明的,明明才學了點皮毛,連字都還認不全,可這上面的東西她居然也能理解一點,這下更是覺得自己有道理了,看完一頁後揚了揚手裡的書,驕傲的道:「巫母,我看得懂。」
左左沒想到依依蘭居然真的能看懂,可她還是那個態度「依依蘭這麼聰明,要看懂當然不難,可是依依蘭,學東西要循序漸進的,就像建房子,要是地基不打牢,房子就會容易倒,這本書上面的東西我以後肯定會教你的,不過前提條件是你得把基礎打牢固了。」
「可是我明明看得懂……」依依蘭把書藏到自己身後,大有一種你不教我就自己看的決心,左左有些壓不住脾氣,身體緊繃著,讓睡在她腿上的龍溪馬上醒了過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翻身而起就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車裡的人都是一愣,依依蘭被嚇了一跳,她以為龍溪現在這樣是在針對她,她非常清楚自己打不過這個人,默默的把書還了回來。
左左愣了愣,接過書隨手放到一邊就去安撫龍溪「怎麼了,做惡夢了?」
龍溪搖頭,掩嘴打了個呵欠,昨晚新換了地方,對陌生環境的提防讓他很不放心,直到很晚才睡「沒有,我以為有敵人。」
你才是敵人,你才是,我是莫干部落的下任巫女,等我做了巫女,我一定要把你趕走,讓你和我搶巫母,讓你欺負我,依依蘭默默的轉過身靠著馬車,閉上眼裝睡,心裡暗暗的把龍溪罵了一百遍。
左左以為她是想睡了,拿出一條毯子蓋到她身上,出了山以後這四季才算分明起來,深秋時候確實是有些冷了。
馬車內重歸於安靜,鄧亞來一直靜靜的看著,完全沒有要為自己侄孫女出頭的意思。
大概是先入為主的概唸作祟,他不覺得左左拉哪裡沒做好,相反倒覺得依依蘭太過不識好歹,心裡也隱隱有些擔心,依依蘭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可他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只是左左拉的失望他還是看得出來。
也是,換成他他也會失望,鄧青到底是怎麼教孩子的?
閉上眼,打算再修練一會,知道自己有突破的機會後,他就不想再浪費一點時間,只是每次到了臨界點的時候會停下來,左左拉說的話他記得很清楚,他現在的筋脈要好好養著,不能有太大的負擔。
感受到有人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上薄毯,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誰,執意跟著他來,連名聲都不要了,除了路菲還能有誰?
路菲啊……
雨勢漸漸小了,任傑重新穿上蓑衣走了出去,天氣越來越冷了,不能在路上耽擱太多時間,要是不能在下雪前趕到,只怕在路上耗的時間會要更多。
一路上走走停停,任傑很好的控制著速度,七天下來沒有錯過一個宿頭,就算有時候只能住在簡陋的農家,左左依然對這個車伕很滿意。
陽光正好,馬車兩邊的窗戶都大開著,左左在靠窗的位置坐著,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春困秋乏,她現經是又困又乏。
突然,窗戶外出現一個倒掛著的小腦袋「姐姐,前面有人。」
「路上有人有什麼奇怪的,小溪,你要是再這麼做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坐到馬車裡來。」左左被嚇了一跳,要不是怕他會掉下去,她真要好好收拾他,龍掉下去就會不疼?
龍溪吐了吐舌頭,一臉的古靈精怪,把腦袋收了回去,重新在馬車頂上坐好,這是左左最滿意的地方,和北方相處得多了,小溪的性子活潑了不少。
北方也坐在馬車頂上,他是【自】由慣了的人,在馬車裡憋著渾身難受。
「你就沒和你姐姐說前面是有兩個暈倒的人?」
小溪回想了下,好像確實沒說,想再去和姐姐說一下,又記起來姐姐不許他倒掛著,乾脆就扭開了頭,當作事情就這是這麼一回事了。
反正姐姐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這一路上也不是沒有不平之事,姐姐從來就是不管的,用姐姐的話來說只要不是人命關天她就不管,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定位,說不定她的介入反而是打亂了人家的生活呢?她只是路過,又不能長期護著,與其管一回閒事給人教訓,反而在他們離開後讓弱者被欺負得更慘,還不如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他覺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