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投靠

  從密道出來,左左就開始畫簡略圖,把整個密道用現代的方法算出來實際數據,該把箭佈置在哪裡,陷阱佈置在哪裡,毒又該以怎樣的方式觸發……

  左左整個人顯得很亢奮,吃飯都在出神,不管依依蘭再怎麼想方設法的惹怒她,她都毫無反應,因為她壓根就沒發現。

  「巫母,您今天能多教我一點嗎?」一個時辰過後,左左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就聽到依依蘭如是道。

  「貪多不爛,依依蘭,我教過你的。」回頭看著她,左左平靜的道。

  「可是我都學會了,不信的話您可以考我。」

  依依蘭隱藏著的得意左左哪會看不到,考她嗎?左左淺笑,沒這個必要,依依蘭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那自然是真的記住了的,不管她是怎樣的用心,左左還是承認這孩子確實是個極其難得的聰明孩子,若是能把心思擺正了,以後必定成就非凡,可現在看來,她越來越讓她覺得不安。

  「依依蘭,咱們按安排好的課程來,你去換上祭祀服,我們開始學舞。」

  「巫母……」

  「聽話,依依蘭。」

  平平常常的話,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多少起伏,卻讓依依蘭不敢再任性,乖乖的回房換衣服去了,左左輕吁了口氣,對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坐在屋頂橫樑的人道:「樑上君子,看了這以久有什麼感想?」

  樑上君子?雖然君子是好話,樑上也沒什麼不對,可這四個字組到一起怎麼感覺怪怪的,北方疑惑的看左左一眼,確定她沒有表現出什麼不一樣後才確認了她不是在調侃他,「這小姑娘是個禍害,越早除掉越好。」

  左左把長辮解開,跳舞時散著頭髮會更好看,「我寫信回去了。桑巴叔叔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應該會盡快趕來的,就算我真有什麼打算,也得等首領以及長老們到了才能執行。」

  人類就是麻煩。北方感應到依依蘭過來了,身影漸漸在原地消失,左左見怪不怪的當沒看到,整了整衣裙站了起來。

  請神舞不止難跳,還非常之難學,步法繁複,整套動作下來每一步的步法都不一樣。有一種特殊的韻律在裡面,若是不能很好的把韻律掌握好,請神舞就算是學一輩子也學不好。

  饒是依依蘭在聰明,學請神舞時也快不起來,更因為她心不靜心思太雜,韻律一直掌握不好,就算是動作全對了,舞姿也看著彆扭。這就是請神舞的特殊之處。

  自信心暴棚的依依蘭越學越急,越急就越學不好,越學不好就越急。可又不想在巫母面前落了下風,反覆之下,直把自己逼得接近瘋狂。

  左左看情況不對,趕緊按住她旋轉的身子站穩,看她腿都軟了,連忙扶到一邊坐下,送了一道力量過去,依依蘭這才覺得活了過來。

  可身子緩了,思維卻活絡了,巫母的力量很奇怪。她體內的力量不但不排斥,還非常歡迎,把巫母的力量吸收後,她的功力明顯增長了許多,她直覺這並不是因為她們同是巫女的原因,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原因。難道……是神靈給巫母的好處?

  要真是這樣……

  「巫母,我好了,我們繼續吧。」

  「依依蘭,你再休息一會,你還小,別給自己太大壓力,請神舞是要學很久才能學會的,我小時候學了好幾年才全部學會,你已經學得很快了。」

  「我沒事,剛才就是太急了,已經緩過來了,我會注意的,巫母,我們繼續吧。」

  既然她堅持,左左也就不再推脫,只當她是因為沒有學好而著急,卻哪裡知道依依蘭在打的是什麼主意。

  時間一久,依依蘭居然慢慢的被磨去了菱角,不再像個鬥士一樣和這個鬥氣和那個鬥氣,也不再故意用自己的天賦去讓大家啞口無言,慢慢的,她居然變得內斂了。

  就像在發生這些不愉快之前一樣,懂禮貌,揚著一張甜美的笑臉面對每一個人,左左說什麼就是什麼,教多少她就學多少,甚至在左左練藥時主動在一邊打下手。

  明明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左左卻覺得更加不安了,這麼小的孩子,心智卻深沉得讓她摸不到底,她不知道再這麼教下去,她會教出一個怎樣的學生來。

  怎麼辦?現在就抹殺了她嗎?可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她的感覺,沒有一點證據證明依依蘭不合格,應該抹殺,她也聰明的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六歲的孩子啊!在依依蘭的成長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佔了多大的比重。

  「姐姐,姐姐?」龍溪不解的搖了搖姐姐,怎麼說著說著就走神了?他還想聽呢,褚青明明也沒有聽懂。

  「嗯?哦,這個我有畫圖,褚青,你看看能不能看懂。」把畫著地道簡略圖的圖紙遞給褚青,左左暗地裡掐了自己一把,說著說著走神了是怎麼回事,那些事什麼時候不能想,偏偏在說正事的時候想。

  褚青先是好好研究了一陣上面奇怪的符號,確定自己是真的看不懂後才不甘心的去看圖。

  圖比那些東西好懂多了,而且,實用。

  難掩興奮的研究來研究去,最終,他皺起了眉,「左左拉巫,這個用來防敵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可若是我們自己若是在關鍵時刻需要依靠這條密道進出,那怎麼辦?」

  「所以我才說我們需要另建密道,這條只用來防敵,自己不用。」拿回圖紙看了看,無視了上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公式,左左問,「能整得出來嗎?」

  「這些做起來都很簡單,就是那個毒……」

  「毒交給我,醫毒是一家,應該不難。」

  「是,那其他的都沒問題,我這就去安排。」

  「箭先做出來放著,等我把毒製出來再安上去。」

  「是。」乾脆的應了褚青就準備去忙,他算是看出來了,左左拉巫真不能小看。她身邊的人更不能小看,怪不得首領放心讓她出來坐鎮了,嘖,居然五個長老也一個都沒出來。看樣子那個叫什麼弩的確實能起大用,聽說這個弩也是左左拉巫整出來的,他們的巫女果然不一般。

  「左左,你變壞了,心也變狠了。」等所有人一走,北方道。

  左左一邊在腦子裡想著能提練出毒素的藥草一邊回他,「我不對別人狠。就該別人對我狠了,這裡不是曉月森林,除了我們自己人就是凶獸,凶獸只要不去撩撥也不會來招惹我們,相對來說很安全,外面的人雖然不像凶獸一樣會吃人,但是論手段,論心狠程度。凶獸不是對手,既然處在了這樣一個位置,我就有保護他們的義務。能防著一點是一點,我能做的也有限。」

  說完撇了北方一眼,「看不慣?」

  北方嗤笑一聲,「我欣慰得很,你要是再對著誰都心軟我才該著急了。」

  「那不就是了,其他人我顧不上,也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不會主動去傷害他們,前提是他們不會來傷害我們。」

  想到了該用哪幾味藥草,左左不再理他。起身去藥房,救人已經成了她的本能,製毒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左左是既覺得新奇,也緊張,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理論知識她是夠了,這提練是個細緻活,不急,急不來。

  連著兩天,左左連依依蘭都沒有去教,更不用說修練,飯都是海棠送到了面前才吃上幾口,終於把需要的東西弄了出來。

  看著手裡體積不大的瓷瓶,褚青拿得小心翼翼,「左左拉巫,這些夠嗎?」

  左左冷笑,「一滴就能要你的命,你信不信?」

  褚青狂點頭,左左拉說什麼他都相信,絕對的,她說一滴就肯定是一滴,手悄悄的伸遠了些,安全第一。

  這毒確實是極厲害的,左左都沒想到從月炎草裡提練出來的毒會這麼厲害,抓來試毒的老鼠連半滴都承受不住就死了,其它還活著的聞到那味就連連後退,本能的覺得害怕。

  「量不多,箭尖蘸毒的時候你可以放點水稀釋一下,放心,最多是讓敵人不會那麼痛快的死去而已,這毒,無解。」

  好毒……在場幾人心下都暗暗心驚,鄧亞來背脊發涼,要是左左拉一個不小心在他的藥裡加了點不應該加的……

  「你們都是什麼表情?我要是想毒你們,你覺得你們還有機會站在這裡?」左左揚眉,這些人,要這麼想沒關係,可好歹你們也藏著點想,別表現得這麼明顯,想裝作沒看到都不行。

  「咳咳咳……褚青,你是要去密道吧,我幫你。」細阮起身拉著褚青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屋子他暫時都不想回來呆了,有心理陰影啊,左左拉巫太厲害了,隨便一弄就弄出個這麼厲害的毒。

  褚玲和海棠只是稍微驚了一下,害怕卻是一點也沒有的,身為追隨者,就算是給左左拉巫試毒她們都沒有怨言。

  褚玲彎腰行禮,「我去整理藥房,左左拉巫,您還是去看一下依依蘭吧,這兩天您沒教她,她不太高興。」

  又是依依蘭,這段時間什麼事都離不開她,左左覺得再這麼下去等不到桑巴叔叔來她就先發飆了,她以為這世界就是圍著她轉的嗎?

  左左沒有去理會依依蘭,就是因為她太順著她了,才把她慣成這樣,想當年左左拉小的時候,還不是格格桑教什麼就學什麼,說什麼就聽什麼,哪還能容得她放肆。

  這依依蘭倒好,都放肆到她前面去了,要不是她家裡人不宜讓她多接觸,她真想把她打發回家,愛怎麼就怎麼。

  左左態度的改變院裡的人都發現了,聰明的依依蘭哪會感覺不出來,就在大家以為她會大鬧的時候,她居然又忍下來了,老老實實的教什麼學什麼,這讓一眾人心下更寒,要是她發洩出來了他們還會覺得這到底是個孩子,可現在……

  有人敲門,左左讓依依蘭自己先看一下書,開門走了出去,大家都知道她這個時間段在幹什麼,沒什麼重要的事不會來找她。「左左拉巫,前門有人來報說屋外有兩個人說是您的朋友,想要見您。」

  兩人?左左拉腦子裡飄過兩個人影,能找到她這裡來的也就那一主一僕了。回頭看了下貌似認真的依依蘭,左左道:「海棠,你去看一下是不是裴畫,如果是,就帶到這裡來,如果不是,不見。」

  「是。」

  左左猜得沒錯。來找她的確實是裴畫和環兒,兩人都是一身狼狽,甫一看去還以為是兩個貧苦的小老百姓。

  海棠把兩人帶回後院,邊解釋道:「我們小姐正在教依依蘭學習,因為有規定的時間,請多擔待,要是公子不嫌棄,我去給兩位弄點吃的來先墊墊。」

  裴畫確實是餓慘了。苦笑道:「我這樣還哪有資格嫌棄,海棠姑娘費心了。」

  海棠行了個外面的禮節,快步往廚房走去。褚玲大概也知道裴畫的不自在,微微笑了笑就退了下去,並把門帶上,給他留了幾分顏面。

  裴畫輕吁了口氣,精神一鬆卸,身體就覺得受不住了,手腳綿軟得都不像是自己的,環兒雖然有武力傍身,可這一路上她懸著心,不止得四處注意。還得時不時帶上公子一程,心力耗得一點不比自家公子少,也是早就撐不住了。

  但是就算到了現在她也不敢鬆卸,左小姐給她的感覺一直都很厲害,但是進了這莫府她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看她了,從進府開始一路所見的人不多。但是每見到一個,她都知道不弱於自己,就連門房都是身手高強,這讓她更疑心左小姐的身份,就算是一般大家族都不可能用得起那樣的門房。

  她不怕左小姐是別有居心,就怕她現在是避而不見,當時說的話也只是安兩人的心,這世道,從來就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更何況自家公子現在處境如此不妙。

  好在,這莫府他們還是進來了,在孟甘城的這段時間,她並不是什麼都沒做的,其他幾方勢力她都打探到了不少用得上的消息,惟獨這莫府,除了知道他們是生意人,在孟甘城有不少產業,開了不少商舖,並且有自己的商隊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外,其他有用的半點都查不到,這只能更加說明莫府的神秘。

  而左小姐卻不但是這莫府的人,還是個有著很高地位的人,這不免讓她有了更多聯想。

  「環兒,別多想了,既然到了這裡就放下心來,我相信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是。」環兒聽話的稍微放鬆了身體,瞬間,全身的每一處骨頭都傳來一種如同被重物碾過的痠疼,咬牙更放鬆自己,強迫自己適應這種疼痛,心裡暗暗慶幸他們幸好還有這一處可投奔的地方,以她這點本事想要護住主子太難了,一旦敵人下死手,他們沒有一點點倖免的可能。

  因為來了客人,左左還是免了今天的舞蹈課,裴畫正吃這兩天來的第一餐時她就施施然的到了。

  「要是在外面碰上了,我絕對不敢認你。」接過褚玲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左左打量著兩人的著裝道。

  裴畫差點被嘴裡的飯菜給噎著了,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可是……你也不用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吧。

  三兩口把碗裡的飯解決,裴畫這才去接她的話,「不這樣我避不開那些人的耳目,誰又能想到我會裝扮成這個樣子進城。」

  看樣子食不言還是有人在執行的,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已經深入骨髓的東西也沒那麼容易丟棄,左左不討厭這樣的裴畫,她甚至覺得,裴畫和初見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在褪變,雖然表面看起來變化不大,但是內裡的東西已經變了太多。

  如果再磨一磨,以裴畫的背景和血統,未嘗就不能成為一代梟雄,可惜……她要掐了他這股勢頭,莫干部落不需要一個強大的梟雄來攔路。

  看吧,她現在已經習慣用部落巫女的立場想問題了,人類果然是適應性非常良好的動物,左左自嘲的笑了笑,問道:「那藥丸有用?」

  「十二個時辰,不多不少。」

  好像很成功,左左點頭,「我可以問問你們都遭遇了些什麼嗎?」

  「沒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是他們收到了要絕後患的命令要來收了我的命。我當著他們的面吃下了你的藥說寧願自盡也不願死在別人手裡,在他們面前絕了呼吸,對於失了勢的人,他們也沒那個好心讓我們入土為安。所以,我們醒來的地方是在亂葬崗。」

  好簡練,可這個過程究竟有多驚險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左左沒有再去揭人傷疤,對她來說過程如何不重要,結果好就行了,還證明了她的藥很好用。

  「我們是現在就談談還是……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

  裴畫一直過的就是上人上的生活。哪怕是住在貧民堆裡,環兒也把他照料得很好,就算在逃亡途中,他也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只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可他卻像是自己和自己較上了勁,以後他不再是七皇子,他只是一個投奔他人的失勢之人。他再也不能高高在上,要想為父皇母妃報仇,不管是怎樣的生活他都必須適應。

  「現在就說吧。」

  左左眼中難掩讚賞。裴畫讓人欣賞的果然不止是他那張臉,「那好,有些事我要說在前頭,你和環兒都要記住,在我說完之前,不要插嘴,說完之後,隨便提問,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不瞞你。」

  裴畫抿直了嘴點頭。向來溫和的臉居然顯得有幾分嚴厲,磨難果然讓人成長,左左心底暗嘆。

  「想必你也發現了,莫府裡的人都有著不俗的身手,我也不瞞你,我們是同屬於一個部落的人。而我,是部落的巫女,我的真名叫左左拉,這莫府暫時由我當家,不過很快我們的首領就會過來,到時候將以他為尊。」

  左左知道有些事根本瞞不住,裴畫這種經歷複雜的人,就算心眼原本不多也會磨礪出來,與其遮著掩著,還不如把能說的說一些,不該說的堅決不透露,這樣更能取信於人,她想要讓裴畫為她賣命,最先要獲得的,就是他的信任。

  不過,她還是儘量的將自己的重要性淡化了,有些事,也不用知道的那麼透不是。

  頓了頓,左左繼續道:「我們會在這裡安家必定是有我們所要圖謀的事,至於是什麼事……抱歉,暫時我還無法完全信任你,所以還不能告訴你,如果你能取得我的信任,我必不瞞你。

  現在,我要知道的是,你是只想暫時在我這裡尋得庇護,還是想投靠於我,要是投靠於我……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背叛的代價你承受不起。」

  「莫府,莫府,部落,巫女,莫府,莫干部落……你們是莫干部落的人?」

  裴畫驚,左左比他更驚,揚手制止了褚玲想要動手的動作,「你知道莫干部落?」

  裴畫點頭,看著屋內的幾人眼中帶上了異色,「莫干部落雖然在大陸上消失許久了,但是關於當年莫干國的事從來就沒有少過,存在久一些的家族都會有專門記錄莫干國的事,還有就是對於莫干部落的窺伺,莫干部落的人長壽的秘密一直就是掌權之人所探尋的。」

  想起父皇每每說起莫干國的事臉上佩服的神情,對於莫干部落在孟甘城出現,裴畫不由得想到了更多更遠。

  「你們……是不是打算復國?」

  左左再次訝然,皇家人是不是天生就有顆玩政治的腦子?還是莫干部落的居心已經如此路人皆知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們消失太久了,久到一般人都不知道你們的存在,這時候卻突然出現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們打算復國,畢竟當年的莫干國造就的盛世再無任何一國能做到,雖然我以前沒有關注到外面的局勢,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知道現在四國都在蠢蠢欲動,要真是復國,這是最好的時機。」

  有些東西果然是天生的,左左眼睛透亮,「要我們真是這樣的打算,你如何看?是要成為我們的阻力,還是成我們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