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門敞著,胡揚沒有冒然進去,而是示意夥計前去敲門。
很快,有人從裡走了出來,胡楊眼睛一亮,是她。
「褚姑娘,你訂的貨我都給你送來了,是卸在外面還是幫你送進去?」
想了想那單子上陣列的數量,褚玲微微點頭,「麻煩把貨送進去,儘量不要散亂,多謝。」
說話真好聽,樣子越看越好看了,胡楊心裡天空行空般的想著,動作絲毫不含糊,率先扛起兩袋子藥材往裡走,倒是讓褚玲有些吃驚於他的作派。
眼睛一瞟,裡面的格局就看得差不多了,他們做藥材生意的天天就是和醫館打交道,看過的醫館不少,可這莫府的醫館居然是他見過的最簡單的,這讓胡楊心裡對莫府的印象好了不少,醫館嘛,就是個給人醫病的地方,只要醫好了病,要那麼多花樣做什麼。
藥材確實不少,胡楊加上六個夥計都搬了好一會,這個過程中,褚玲就靠邊站著,說是監督吧又不像,她一沒拿紙二沒拿筆,總不會是全記下來了吧,再一次經過褚玲面前時,胡楊想。
事實上,褚玲就是在監督,她記憶力本就不錯,後來左左拉巫又拿過各種東西給她和海棠吃,當然還有北方公子和小公子,那兩人有什麼變化她不知道,海棠倒是和她說過她的變化,稍一對照,她就知道左左拉巫是給她們用了好東西了。
記憶力的提高就是其中之一,不說過目不忘,卻也沒差多少,把數量暗暗對比了下,褚玲對這個藥材商少東家也多了分讚賞。
「都在這裡了,如果褚姑娘方便。我就在這裡等著姑娘過稱如何?」
看了眼堆得像個小山的藥材,褚玲道:「只怕需要不少時間,少東家派個信得過的夥計就可以。」
胡楊哪會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一抹臉道:「我今天的任務就是做好了這單買賣,所以褚姑娘完全不用替我擔心。
我沒替你擔心。褚玲默默的在心裡吐槽。什麼都不再說,拿過秤就打算稱重。
胡楊把桌子上的單子遞給她。自己接過秤,「我來稱,你看著。對照那單子上的重量。要是有不對就告訴我。」
褚玲愣了下,退開半步當是同意了。
胡楊雖然心裡有些想法,但真做起事來卻乾淨利落,不會讓私事影響到生意。而且他手極準,拿起一袋基本就能知道有多重。把秤心往那個地方一放,剛好,褚玲看得也有幾分佩服,這就是左左拉巫說的術業有專精吧。
等全部稱好,天已經全黑了,胡楊十指交叉揉了揉,背脊隱隱有些痛,這一下午過得可真不輕鬆。
「你們的信譽很好,重量沒少一分。」褚玲放下紙筆,要不是有外人在,她都要好好揉揉眼睛了,乾澀乾澀的,不舒服極了。
「我們做這行幾十年,靠的就是信譽。」胡楊不無驕傲的道,他們兄弟三個就是從小掌秤練眼力勁,學得最好的是二哥,他說拿一斤就絕對不會有一斤多一錢出來,還是穩穩的平秤。
褚玲微一點頭,從懷裡拿出錢袋子遞給他,「你算算對不對。」
胡楊一接過來就知道這是什麼了,形狀,重量無一不是提示,用金葉子結賬?!他們藥材行倒不是沒用金葉子結賬的,但那都是從別國來的商人為了方便,也因為他們購買的太多。
以現在一兩銀子就足夠一般百姓人家吃用兩個月的消費能力來看,這莫府的實力無法想像,他今天這趟也算是沒白來了。
看時間不早,胡楊識趣的離開,只要這個醫館以後還開著就免不了會有打交道的機會,他不急。【】
把門掩上,面對著一屋子的安靜和成堆的藥材,褚玲悄悄鬆了口氣,她並不習慣和外人打交道,左左拉巫也知道這點,這次要不是海棠不識藥材,也不會勉強她出面,不過,外人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難以相處,這胡楊,也沒有老盯著她的臉看,她還算自在。
「褚玲,還沒好嗎?」海棠推門進來,沒有看到其他人後繼續道:「都過了飯點了,事情妥了怎麼不回去吃飯。」
「他剛走,走吧,吃了飯我再來整理。」
六月的天總是變得快,早上還太陽高照,中午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幾人上竄下跳的迅速把裝著藥材的篩子往裡收,饒是如此,要不是北方大材小用的撐了個結界,不止是材草白曬了,人也要淋濕了。
「和鸞,你還在看笑話。」左左不滿的撲到和鸞身上,這人居然就坐在涼亭裡看著他們手忙腳亂。
和鸞順手抱住她,「這樣挺好。」
你當然覺得好了,左左在他懷裡翻了個白眼,賴著不動了。
和鸞滿足的抱著她,臉上有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這樣真的挺好,有生活的氣息,神界太過習慣使用自己的力量,不管做什麼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像這樣被雨淋到是絕對不可能的,一開始他也下意識的就想動手,力量都到了指尖,一抬頭卻看到左帶著幾人在屋頂上房間裡兩頭跑,還大呼小叫的,一點也沒有平時沉穩的樣子。
在他看來,他們在搶收藥材是真,鬧著好玩也是真,他喜歡這樣充滿活力的左。
亭子裡偶有風夾著雨飄進來,躁熱的天氣因著這絲涼意而舒服了不少,看著外邊黑壓壓的天氣,越下越大的雨,左左卻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明明現在大戰將起,這現世安穩從何而來?
開門的聲音在雨聲的掩蓋下幾不可聞,但這院子裡沒一個庸手,哪會聽不到。
左左抬頭,和走出門的鄧亞來正好對上視線,取下面具的臉上猶如是兩張臉,一面是凡人,一面是修羅。
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入雨裡,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雨澆在臉上飛濺而起,重又滴下,復又濺起,左左覺得那一定有點疼。
就那樣淋了一會,鄧亞來往涼亭走來,一步一步,落地有聲。
再也沒有以前的一高一低,那是他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無法全部遮蓋過去的,那曾是是他全部痛苦的來源,可如今……
在涼亭外面,鄧亞來又停了下來,張開雙手,一個顏色深一些,粗糙一些,一個嫩白嫩白的,也相對纖細,雨落在上面,看起來彷彿是兩個人的手。
白淨的那隻手握了握拳,握緊,再握緊,再張開時,掌心的血絲瞬間被雨水沖走,有一點點痛,卻正好告訴他,這是真的,不是夢。
不遠的距離翻轉了多少心思,左左不知道,和鸞不屑去想,但是兩人卻都沉默著,只是看著雨中的那個人,看他停停走走的,終於來到自己面前,看他跪下來雙手撐地,額頭觸及地面,虔誠而感激。
「感激您的眷顧,神靈。」
信仰之力源源不絕的進入身體,和鸞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這信仰之力的雄厚,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復又低下頭去用手梳理左左的頭髮。
左左想起身去看看鄧亞來那手腳是不是真的長出來了,是不是和以前的一樣,她太好奇了,神話傳說中哪吒是用蓮花重塑肉身,亞來叔是用了什麼?
可圈著她的人哪會讓她如願,不算用力,卻堅固的臂膀讓她無可動彈。
無奈的掐了男人一下,左左道:「亞來叔,快起來,身體感覺怎麼樣?沒有什麼不適吧。」
鄧亞來沒有多做猶豫的就站了起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足夠讓他知道——左左拉巫可以替神靈做任何決定。
「身體完全沒有問題,就像我的手腳從來沒有斷過一樣,很靈活自然。」
抑制不住好奇,左左問,「可以給我看看嗎?」摟著她的手臂加了點力氣,左左識趣的加了句,「腳我只要看看膝蓋以下就可以了。」
「是。」先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挽高一點露出手腕,露出和上面手臂顏色要淺上不少的手掌,手腕還動了動,確實和原裝的一樣。
夏天衣服穿得本就不多,鄧亞來鬆鬆的挽起褲腳,停在膝蓋上方一點,依然是很白嫩,看上去就沒什麼力氣,但是這確實是人的腿,左左得出這樣一個認知。
回頭扯了扯男人散在胸前的頭髮,「好像比原來的都要小一點?」
「總有點不同,我只能做到如此程度。」
左左連忙搖頭,「我不是說你做得不好,實際上你能讓人的斷手斷腳重新長出來就已經讓我很吃驚了,我只是單純的好奇。」
和鸞揉了揉她頭髮,沒有接腔,左左確認他沒有生氣後才轉回頭,「面具壞掉了?以後還戴嗎?」
「戴。」鄧亞來回得毫不猶豫,這張臉,還是不要嚇人的好,他不想路菲半夜醒來受驚,也不想路菲做惡夢。
「那我叫北方再給你做幾個,你換著用。」
「如果北方公子不嫌麻煩,我想就要以前那種圖案的。」從龔長老那裡得知這個圖案是部落的圖騰時,他就決定了,以後一輩子只用這種。
左左還來不及點頭答應,一個面具平平飛來,和以前那個確實差不多,北方的聲音傳來,「先拿去用。」
「多謝北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