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左左久久不說話,老婦人眼中的希冀之色消失了許多,只是眼睛還是死死的盯著左左,抱著那一絲絲的希望不願意放手。
琢磨了一會,左左到底還是決定明著來,接過海棠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左左視線在幾人臉上一一掃過,「我能治。」
老婦人一直緊繃的神經一鬆,身體就軟了下來,強撐著坐穩,焦急的表態,「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多少銀錢都不是問題,不是問題。」
左左搖了搖頭,拿出一個瓶子放到桌子上輕輕滾動,「這裡面的液體只有十滴,就算是皇家知道了它的效用,他們也會傾其所有來向我買你們信麼?啊,或者會直接來搶,當然,我會讓他們有來無回。」
滿意的看他們變得目瞪口呆的神情,左左把玩著瓶子繼續道:「而且要想恢復如初,我必須每天都給他調理身體,不是用藥,是用我的功力,你們覺得,多少銀錢能買到?」
老婦人嘴巴幾張幾合,最後卻只能看向軟榻上的兒子,雖然已經癱瘓在床十餘年,但家裡的主意大多都是他出的,這事關他自己的大事,她也只能讓他自己做主。
軟榻上的男人雖然一開始也顯得震驚,但是他恢復得很快,明知道希望就在眼前,他還是不顯得急躁,非常穩得住,左左對這樣的人很有好感。
「敝姓元,元易和,不知大夫知不知道城中元家。」
居然是元家……老天爺是站到她這邊了吧?!左左微微點頭,眼中閃過的興味沒有隱瞞,莫府已經成了孟甘城明面上的話事人,但要想徹底掌握它,城中那些根基穩固的家族就要拿捏在手裡。她要是擺出一副不屑的模樣才太假。
「既然大夫把這麼珍貴的藥材擺在面前,自然是有所圖的東西,而我,也非常想重新站起來,不如我們坦承的談一談如何。」
是個聰明人。左左拍了拍手。從裡間出來兩個男人,「為防隔牆有耳。不如換個地方。」
「能一窺莫府,是我的榮幸。」揮手讓身邊的人退出去,男人道。
「那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醫館是完全獨立出來了的。你能看到的很有限。」左左起身,和鸞站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她,反正沒人看得到,左左也樂得和戀人親暱。
頓了頓。左左加了句,「老夫人和那位公子也請進來吧。」
兩人是求之不得。現在城中的幾戶大族和莫府進退維谷的僵在那裡,他們不好主動黏上來,那樣太掉價,而莫府也沒有給出個章程,要是他們元家能率先打破這個局面,說不定還能多佔點好處,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莫府和以前明裡暗裡的掌權者不一樣,他們的打算一定不是當個暫時的話事人而已。
要真能把孟甘城擰成一股繩,他們其實非常願意,但是以前沒人做到的事,他們也不敢相信莫府就一定能做到,但不管如何,接觸一下探個底總是好的,這也是老夫人今天親自出面來試探的原因。
裡面的佈置比外面要溫馨多了,就連椅子上都全鋪著軟墊,對這個地方,左左是有所保留的,只是拿做應急用。
至於那個長方形的高位床,左左別開頭,她不是有心準備的,就是在她自己還沒注意的時候就說出要求,然後其他人給她準備好了而已。
元家人進來也看了那個床好幾眼,沒有多問,喝著新沏的茶水,就是心裡想著事,好茶也喝不出味來。
「不知大夫是想讓元家用怎樣的代價來拿得這珍貴的藥。」
左左端著茶杯沒有喝,從進來開始,她腦子裡就在分析能在這事上為部落謀多大的利,以怎樣的方式打開現在的僵局,組織了下語言,左左道:「現在孟甘城的局勢你們應該也知道,莫府掌大局已經是無可更改的,說句自大的話,以莫府的實力,要想拿下你們這些大族並不是難事,便是莫府沒這麼做,並不是怕事,而是不能如此做,至於為什麼……」
左左笑了笑,「你們可能不知道,現在四國邊境都有了規模大小不同的摩擦,再加上有刻意挑事的,小戰變大戰並不是臆想,元大公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莫府為什麼會挑在這個時間出手。」
元易和得承認,他有些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莫府……應該沒那麼大野心吧。
看他終於變了的臉色,左左被愉悅到了,「別懷疑,就是你想的那樣,你們不是一直沒能查出莫府的底細嗎?不知道看到我這個銀紋能不能幫助你聯想到些什麼。」
手一抹額頭,原本隱去的銀紋顯現,合攏的花苞硬是讓清秀的臉添上了一抹豔色,元易和先是被銀紋迷惑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從大夫的話裡顯然這銀紋和莫府的來歷有關係……
「不知是只有大夫你有還是其他人都有?」
海棠的銀紋在腰間,不適合給人看,示意褚玲抹掉脖子間的偽裝,「所有人都有,位置不一樣而已。」
元易和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世家大族都想了一遍,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倒是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瞪大,附耳到元易和耳邊說了幾句。
「不可能……」元易和張口就否認,怎麼可能,那麼遙遠的事了,要出來人家早出來了,還拖到現在……
也不對,不是說現在四國摩擦不斷,戰爭將起嗎,那這個時間出來倒是挑得好,再看了一眼那個銀紋,把仔細回想自己所知的莫干國信息,好像確實有傳言說莫干國是受上天眷顧的,他們中某些人會有神秘的紋身,會跳神秘的舞蹈,會說一些神秘的語言,舞蹈和神秘語言他沒看到,但是神秘的紋身……和這個大夫所說的銀紋非常貼近。
元易和越想越覺得像,只要讀過史記的人沒幾個對當年強盛如斯,卻一夕驟然敗落的莫干國不感興趣,這些年關於當年莫干國的野史傳記越來越多,足以說明問題。
要這些人真是莫干國當年的遺族,那……隱瞞了如此久的身份,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揭開?
「大夫看中了元家什麼?」
左左稍微一動腦子就知道他誤會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就算我們真打算做什麼,元家能幫我們什麼?元家的能量最多也就在這孟甘城發揮效用,不要太高估自己。」
不留情面的話讓元家人臉色都沉了沉,卻也知道這是大實話,元家在孟甘城能排得上號,在其他地方,屁都不是。
元易和的心境到底不同於一般人,很快就把心裡的那點不高興壓了下去,「那大夫想要元家做什麼?」
「如果今天上門的是其他大族,我也會希望和他們達成協議,你們不用擔心我會要你們做怎樣傷你們元家根骨的大事,孟甘城是大本營,我們想要的,是一個能握成拳頭的孟甘城,把不屬於孟甘城的人剔除出去,之所以非你們幾家不可,是因為你們的根骨都在這裡,不是別人那樣想離開就離開,要是不想失去什麼,和我們站在一條線上才是你們最好的選擇。」
左左的話說得非常坦白,坦白到讓元易和不得不信她所圖的就是如此,沒有他想像中的那些陰謀。
所以說,陽謀才是大道。
「只是如此?」
「就是如此。」
元易和突的一笑,「那大夫能給我句實話,那麼多年後你們重新出現是為的什麼?」
「為的什麼,不是顯而易見嗎?」左左微微側頭看向他,「天下將亂,有德者居之。」
「你們就是有德者?」
這像是刻意挑起左左怒氣的話並沒有讓她暴跳出雷,「天下有幾人敢說自己真正的光明磊落,天下,又有哪個地方沒有陰暗的一面,你不能對我們要求太高,在底限之上,我會為所欲為。」
你能不能別把為所欲為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元易和認輸般的嘆了口氣,其實在知道這些人是莫干國遺民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有所選擇了,莫干國創造的盛世是無數人嚮往過的,可惜生不逢時,他也希冀他們的後代能再創輝煌。
「我有個問題想問,當然,你們可以不回答。」
左左微一抬手,「請說。」
「當年,你們的先祖為什麼會突然消失?而且那麼徹底,再也沒被人找到過,他們背負著那麼大一個國家,不知道他們的突然離開是對百姓的不負責任嗎?」
「這可不止是一個問題。」左左把沒有一點熱氣的杯子放到茶几上,身體往後仰,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那樣子無端生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當年確實是有點不負責任,但是在他們的主心骨失了的時候,你不能再強求他們記起來他們的責任,支撐他們立國的精神信仰消失了,這才是他們覺得最大的問題。」
眼光若有似無的瞟了面無表情的和鸞一眼,算起來,這可不就是他的責任?要是他當年沒有突然沉睡,哪會有這一出,說不定天下易主,莫干部落又龜縮於哪裡休養生息了。
從古至今,從來就沒有一個朝代能夠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