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向兒子示意,「去,抓藥,也讓這小姑娘去幫我熬。」
年輕男人嘴裡都是苦的,他們是來探探底的沒錯,可不用這麼折騰吧,家裡還怕沒人侍候?再說外人熬的藥他哪裡敢給老母親喝。
「快去,大男人的墨跡什麼,連個小丫頭都比不上。」左左一直就帶個微笑聽著,她不傻,不會看不出這裡面的條條道道,更何況她的耳朵眼睛都好使,門外死角處放著的軟轎哪能瞞過她。
真沒想到才第一天開業就有人那麼迫不及待了。
那邊男人喝完了藥走過來,佈滿滄桑的臉上微微帶著些赧色,神情侷促「大夫,我……多少診金?」
瞟了眼那藥方,沒有特殊藥材,貴不到哪裡去,如果真有特殊藥材,那也是無價的。
「給一兩銀子吧。」
一兩銀子男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一般的老百姓來說,一再銀子確實不算少,但對他來說,一兩銀子真不算多,他完全可以負擔。
可是,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一兩銀子也許夠買他喝的那碗藥,但絕對不夠支持她用功法幫他療傷,可他也無法真去問那個價,囊中羞澀的他無法擺這個闊。
把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男人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厚著臉尖問「我明天還來治療嗎?」
重生到這裡已經六年有餘了,真正賺到錢卻是頭一遭,雖然少了點心情很好的把銀子收進抽屜,左左道:「當然要來,你這傷需要耗的時間不短,你要做好準備藥方就放我這,每天我會讓人幫你熬藥,最近一段時間內,忌動手,不然就前功盡棄了。」「記住了,婁不和人動手。」
真是個聽話的男人,左左忍不住想,瞟了眼身邊的男人,嗯,她的男人也還算聽話而且,比他要帥多了,知足。
男人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回頭問道:「大夫,所有受傷的修行者你都可以醫治嗎?」
左左想了想「我不敢保證,只能說可以試試,你還有受傷的朋友?」男人搖頭,他不過是在想一個假設罷了,微一點頭,男人離開沒再回頭。
「受傷的修行者大夫也可以醫治?,…老婦人一直帶著探究的眼神此時變得極其認真甚至都帶上了些幾不可見的緊張。
「我也正在嘗試您家裡有受傷的人?」老婦人點頭,顧不得自己這點小毛病,揚起嗓子喊道:「么兒,快回去一趟找幾個人把你大哥抬來,快。」老婦人聲音一落年輕人已經跑出去很遠了,看那速度,就算不是修行者,恐怕也是個不錯的武者。
左左忍不住看了和鸞一眼,她開的是醫館,是想好好利用自己的醫術,別荒廢了,可現在是不是無心栽柳柳成蔭了?
和鸞想得更遠一些,他幾乎可以預見左左的這手本事傳開後,莫干部落會受多大的益。
「老婆婆,現在得閒,你能不能把你兒子的傷情說一說?我也好心裡有底。」
「可以,可以。」乍一得到希望,老婦人激動得不能自已,從來沒聽說過修行者受傷了還可以醫治,就算只有一點點希望,她也不能放過。
「我大兒子是水元素修行者,天賦非常好,就是太過心高氣傲,十一年前和人因為私怨動手,被對方算計了,至今沒能下得了床,人更是痛苦不堪,請了許多人來看過,用了無數珍貴藥材,還是半死不活的拖著,看他那個樣子,我這個做娘的心裡就跟刀割一樣,只恨不能替了他,大夫,要是您有什麼辦法可以醫好他,請你一定要盡心盡力,我一定會重重的酬謝你的。」
不期然的,左左想起了初見鄧亞來時的樣子,何其相像,幸好現在的亞來叔已經站起來了,不用再受那些苦。
「我是大夫,一定會盡力的。」這點醫德她還是有「不過大夫畢竟也不是神,有些事也是做不到的,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我有,我有,有時候我想著他每活一天就痛苦一天,還不如乾脆去了,至少不用天天受那個罪,可哎,哪個做娘的能看著孩子走在自己前邊啊!」
聽老婦人絮絮叨叨的講她大兒子當年如何優秀,現在如何身不由己,左左也不覺得煩,這幾年日子是過得舒服了,沒人嘮叨她,沒人笑罵她,沒人明明是一臉的心疼,卻還要撐著責備她,轉過頭卻又覺得自己說得狠了,生怕她難受,又買些好吃的放家裡,拐著彎的來哄她。
這些都是最平常的相處,但是對她來說,代表的是家人無微不至的關懷,可現在她已經完全失去了,部落裡除了桑巴夫婦,誰敢對她說教,』這幾年她越加沉穩,桑巴高興都來不及,更不會對她嘮叨了,誰又知道她其實很懷念呢?
和鸞默不作聲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溫聲道:「等你這邊事了了,我帶你回去看看。」
左左眼睛一亮,要不是自制力算好,這會她就要喜不自禁的嚷出來了,回去,回去……
這麼一想,心裡又有了不安,等她回去時,是不是地球那邊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門外熱鬧起來,這次,他們把馬車駛到了醫館門前。
先頭來的年輕人指揮著幾個人抬著一個軟榻進來。
「娘,我把大哥帶來了。」
老婦人早在發現他們來了時就起身了,動作實在快不起來,她也就不折騰了,就在原地等著。
軟榻放在老婦人身邊,軟榻上的男人穿著一身白衣,軟榻也是白的,襯得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瘦弱蒼白。
「娘,怎麼把我帶這裡來了?」這時候大概是身體狀況還好,軟橡上的男人動了動脖子打量著周圍,視線正好對上了看過來的左左。
要不是這雙過份銳利的眼睛,左左真不敢相信軟榻上只剩一把骨頭的人當年有多優秀多傲氣。
「這個大夫能治療修行者的傷,娘就叫么兒把你帶來給大夫看看。」老婦人解釋了一句,看向左左怕眼神帶著清晰可見的祈求,與希冀。
「大夫?她?女大夫?」還好,語氣裡沒有鄙夷,左左起身繞過桌子來到軟榻旁,也不說話,抓起他露在外邊的手就要把脈。
不管是修行者還是武者,如果不是特別信任的人,絕對不會把脆弱的地方交給對方,更何況是才第一次見面的人,男人下意識的就想掙開。
左左對付真正的高手固然不行,可對付這樣一個在床上躺了十多年的她還是有點信心的。
手腕一翻,三根指頭已經搭了上去,就這一手也讓來者不敢再小
看,這時候他們才記起來這是莫府的地盤,連一個女人都有這麼厲害,男人呢?得有多強?怪不得能發那麼快的速度把孟甘城拿下來。
男人的情況沒比那時候的亞來叔好到哪裡去,硬生生的頂著痛熬到今天,毅力不可小覷。
「油盡燈枯之象。」左左沒有諱言「熬不了多久了,你要不要在我這裡死馬當成活馬醫試試看?」
「你才是」年輕人的嘴被老婦人一把摀住,堵住了那句難聽話,事實上,她很認同那句話,可不就是死馬當成活馬醫嗎?她們一家人辦法還想得少嗎?
「大夫,醫,我們醫。」左左看的卻是軟榻上的人「你的婁見呢?」
男人臉上風雲變幻,他自己的身體沒人比他更清楚現在到了怎樣的地步,就像她說的,油盡燈枯了,能一號脈就知道他身體情況,他相信這個敢坐堂的女大夫必定有她過人之處。
「醫。」
「很好。
」左左就站在桌前,提筆寫下一個藥方遞給褚玲「去煎藥。」
「是。」
這一次,左左不準備像在部落裡醫治亞來叔一樣用那些本就神奇的寶貝來治療,她突然發現,對於自己修練的功法,她居然並不是特別瞭解,這樣可不行,要是她的功法真的對人也能起到治療作用,將來的好處,她無法想像。
搬了張凳子在軟榻旁邊坐下,左左搭上他的手腕「不要抵抗我的力量,放鬆,反正你的身體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不如拼一把,信我一次。」
男人苦笑,這個女大夫說起話來和她漂亮的外表可一點也不相符。
隱去了銀紋的左左一眼看去確實也就是漂亮而已,現在倒不是怕別人識出她的身份,而是那個銀紋實在是給她增色太多,她想要別人認同的是她的醫術,而不是外表。
男人體內的情況比她以為的還要嚴重得多,筋脈滯塞,五臟移位不說,還沒有一個完好的,處處都有著暗影,大大小小的裂痕不致命,卻也一直沒有自動癒合,且呈死灰色,就一具這樣的身體能熬這麼多年,毅力真不錯,不比亞來叔差。
就算天天來她這裡溫養,這傷也得養多久才能好?半年?還是一年?要是戰事一起,她哪裡還能在這裡坐堂啊!可用那些寶貝給他治療…他是她的誰?那些寶貝又不是白撿的,用在一個陌生人身上,她做不到。
除非,把他變成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