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懶洋洋靠坐在新添置的那張能坐上三五個人的椅子另一頭的和鸞看到跨過門檻的人,像是想到了什麼,提醒道:「這人是我和你說過的兩人中的一個。」
左左稍一想就明白和鸞指的是誰了,瞭然的點頭,沒有回話,和鸞其他人是看不到的,她要是對著空氣說話別人一定會覺得她這個大夫最好先醫一醫自己。
男人跨過門檻後腳步頓了頓,他認得坐堂的這人,能讓白澤甘為坐騎的人世間少有,做為知曉一些內情的他來說,實在是想不記得都難。
居然……是大夫嗎?女大夫坐堂,這全天下大概也是獨一份了。
左左也不招呼,放下手中的書靜靜的等著男人走到她面前坐下,主動的把手伸出來放在墊枕上。
看左左毫不忌諱的探上他的脈搏,男人眉心不自覺的跳了跳,卻也沒有收回手。
「你沒病。」半會過後,左左開口,「你只是受傷了。」
男人手放在腿上握成拳,聲音出人意料的清朗,「不知道大夫能不能醫。」
「你是我這醫館開館的第一個患者,不管如何我都會盡全力,不然就砸招牌了。」左左示意他伸出另一隻手,對照了一下症狀,心裡有了譜。
「你這傷在身上有兩年多了吧?!舊疾難愈,你錯過了最佳治療的時間。」提筆開了個方子,想了想,又刪了一味藥加了兩味。
男人沉默左左也沒有在意,誰還沒有點傷心事,她沒無聊到去撕裂別人的傷口玩,「一般的藥對你沒用,我開的這個方子也平常,但有些東西卻是別人沒有的,我也沒辦法給你,所以。熬藥的事我會讓人去做,你得在這裡等一陣了,希望沒有耽誤你的事,或者你先去忙。一個時辰過後回來再喝也可以。」
「我沒事,就在這等。」
「那好。」左左指了指那一排空著的位子,她太有先見之明了,這不就用上了,「請去那裡等一等。」
男人依言換了個位置,左左把方子遞給褚玲,正打算再給她一滴髓心。和鸞卻突然道:「你可以試試用你的功法去為他療傷。」
左左頓住動作,把小瓶子往回收了收,用眼神問,「有用?」
「你試試。」和鸞也不是很肯定,只是左的功法包容性非常大,而且很溫和,依稀記得那個老傢伙說過他這門功法練到極致無所不容,再暴戾的功法也傷不到他。左現在的修為雖然還弱了些,所以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免得左失望。
左眼珠子一轉。「好,我試試,褚玲,你先拿這些去熬藥。」
「是。」
現在醫館外邊有過路的人會多看上幾眼,也有有心人打探消息,進來的人卻沒有,左左乾脆也不在大椅子上坐著了,來到男人身邊坐下,直言道:「我的功法有些特殊,我想試試看能不能給你療傷。」
男人猶豫了下。「舊傷怕是難治。」
「藥在熬著,現在也沒有病人登門,我不介意耗掉一點時間,試試就知道了。」
男人本就是存著試探的心上門,要是能更多的知道莫府的底細,他非常樂意。聽得左左這麼說也乾脆了,「我要怎麼做?」
「伸出手來就可以,不要牴觸我的力量。」
握住男人的手腕,分出一股微弱的力量送了過去,在筋脈裡轉了一圈,發現他的筋脈居然一點損傷都沒有,練武之人受傷,最先傷的就是筋脈,他倒是護住了。
沉下心來繼續檢查,很快,左左就知道他的問題出在哪裡了,看上去人高馬大的一個人,內臟居然全部在萎縮,有些地方已經黑了,四十歲的身體,這內臟已經到了五十歲的程度。
「你是修行者?」
「對。」
「和修行者動手的時候受的傷?」
「對,不止一個。」
左左沒有再問,元素之力其實修行的方向不多,就那麼幾個,但是也有異變的,或者身具兩系,或兩系以上的能力,不過這樣的人極少,要是出現一個,必定被追捧得厲害。
修行者之間動手和武者之間完全不一樣,武者容易傷到表,鮮血直流更是平常,而修行者傷的,卻是裡,可能外表沒一點傷痕,內裡已是一團泥,再無回天之力。
而修行者一旦受傷也是最難痊癒的,影響到修行更是常見,所以但凡是修行者都特別注重保護自己,動手時,修行者也會被層層保護在最後面。
緩緩的輸入力量滋潤著五臟六俯,不放過他體內一絲一毫的變化,再厲害的人體內的五臟六俯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她不敢有絲毫的輕忽。
再者,她的功法對妖有用沒錯,但是她一點也不敢肯定對人也有用。
不過,左左勾了勾嘴角,老天爺都在幫她。
緩緩收了功,左左睜開眼,「你看看有沒有好一些。」
男人也不顧忌這是外面,閉上眼就入定去了。
擦了把汗,左左呼出一口氣,太過精細的活就是累人。
抬著看向身邊站著的人,「你去那邊坐著。」
和鸞搖頭,「我陪你。」
其實只要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就是陪了,左左甜甜的笑了笑,沒有拒絕戀人。
「居然真的在好轉……」男人從入定中醒來不敢置信的看向左左,怎麼可能,他想了無數種辦法,甚至不惜放下自尊隱瞞了身份去幫別人做事,就為賺錢買那些聽說對這種傷有用的藥材,但一直收效甚微,可今天才這麼一小會,他明顯感覺到身體鬆快了許多。
這是一種什麼功法?居然能療傷,要真是如此,這可是全天下修行者的福氣,說不定……
被心中飄過的想法嚇了一跳,再一深想,卻又覺得未嘗不可能,說不定他真的找到了個好東家。
得到確定的答案,左左也鬆了口氣,「有用就好,不過你這個傷不可能一次就治癒,而且你這傷時間太久了,我也不敢用力過猛,希望你能理解。」
男人連連點頭,他理解,非常理解,只要能把傷治好,要他怎麼理解都行。
左左微笑起身,「你再稍等一會,藥應該快好了。」
男人胡亂點頭,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帶的錢夠不夠付這一次診費的,這兩年他藏在這孟甘城,再也沒有出過手,手裡的錢不多了。
越想越覺得懸乎,男人欲言又止了幾次,左左看得好笑,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露出這樣一副神情,無端讓人覺得心酸。
就在男人好不容易攢足了勇氣,決定把自尊先放一邊時,有人上門來了。
一個年輕男人攙著一個老婦人慢慢的移了進來,那速度真的就是用移的,每走一步都無比費力,可那老婦人還倔得很,非得自己走。
左左使了個眼神,海棠趕緊拿了個墊子放在椅子上,在老婦人終於走到左左拉巫面前時,她再適時的扶了一把。
「你個女娃子是大夫?」老婦人像是眼睛看不太清,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才道。
家裡是中醫家庭,左左也養成了個慢性子,老婦人慢悠悠的,她也跟著慢了下來,「是,我是大夫,您哪裡不舒服?」
「我哪裡不舒服,不該是大夫你來診斷嗎?」
胡攪蠻纏,望聞問切,她連問都問不得了?左左把墊枕推過去一點,「你把手放這上面來,您告訴我哪裡不舒服,我就能更快的做出診斷,有些症狀光靠把脈是診不出來的,您也想快點好起來不是。」
「大言不慚,我看了無數大夫都沒看好,你就肯定能看好了。」話雖這麼說,行動上倒也算配合,把手放了上來。
左左臉上帶著個笑意,沒有接腔,伸手把脈。
其實就是一身的老人毛病罷了,要根治希望不大,緩解一些倒是沒問題,「你這身體沒有大毛病,就是一些在您這年紀才有的小問題,您的腎有點虛,是不是經常要起夜?」
老婦人點頭,「確實如此,多的時候一晚上要起來五六次。」
迅速開好藥方交給她身邊的年輕人,「您需要忌口,有些太過寒涼的東西就別吃了,經常活動腰部,氣血循環暢通了有助於充養腎氣,要是條件許可,可以吃點人參,烏雞鴿子也不錯,老人一般都有點失眠,可要養腎睡眠很重要,您可以每天晚上用熱水泡個腳幫助入睡,老人家最重要的是心情好,心情好了,病也就少了。」
這是左左的習慣,她不喜歡拿那些專業術語糊弄人,就算是做西醫時也是儘量講得通俗易懂,讓病人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並且告訴他們,要想自己舒服點就要配合她,很多患者喜歡她這樣的態度,但也有不喜歡的,不過她從來不放在心上,她穿上了白袍,就會對她的病人負責。
顯然,眼前這個就是個喜歡她這種態度的,「老婆子我總算是聽明白一次了,么兒,大夫講的記住了?」
「是,娘,兒子都記住了。」
左左指了指藥櫃那邊,「方子上的藥這裡都有,你可以在這裡買,去外面買也沒問題。」
正說著,褚玲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藥進來,老婦人新奇的看她端給那邊的男人,「這裡也可以熬藥?」
「要是哪家不方便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