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的風很大,看不到一顆星星的天空掛著一彎小小的月牙,不夠照明用,卻也讓這夜色不那麼深沉。
清越是個重享受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吃不了苦,相反,他是個忍性極好,很能吃苦的人,可饒是他能吃苦,在戰場上僵持了一個多月了,連年都是在警惕中度過的,他的臉色實在好看不到哪裡去。
早有謀師勸他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次出兵雖然損失慘重,還讓莫府佔了天大的便宜,但莫於國還在,莫於國的富有強大是誰都無法否認的,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他不懼任何人。
可是他總覺得退兵就代表他要無功而返,就說明他輸了,他怎麼受得了,一直這麼僵持下來,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這次的堅持怕是錯了。
蒼遠國有多少將士他並不看在眼裡,但是那些奇怪詭異的黑衣人太過出乎他的意料,錯算了他們,才致他落至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這些天對方突然又加入了不少生力軍,有人認出來那些是曾經被他用神仙羨控制的人,現在,他們是報仇來了吧。
江寒,這就是你的報復嗎?你還活著對不對?你要不是天真的如此信任我,又怎麼會讓我有那此期望?恨我嗎?落到這樣的下場你只能怨自己,人有一雙眼睛不是用來做裝飾用的,是用來識人的,你的識人不明葬送了你,如此而已。
從背後抓起一縷頭髮,其中摻雜的白髮刺痛他的眼,明明自從吃了那些東西后,他的氣色就更好了,皮膚緊致細滑,就算比起女人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江寒,你到底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帳篷裡已經沒有一面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就算不照鏡子他也知道皮膚鬆弛了,那張連女人都要遜色的臉此時就如殘花敗柳,一定有什麼辦法的,一定有,他還不到四十,就算只有七十的壽命他也還有三十年。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老,一定還有補救的辦法。
「皇,末將求見。」
把頭髮掃到後面,重新繫好斗篷。清越收斂起所有情緒沉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他的手下大將林末,「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皇,末將一個時辰前派出去巡視的隊伍現在還沒有歸來,恐怕是有變。」
「一個時辰?他們平日是多久返回?」
「半個時辰。」
清越猛的站起來,「怎麼現在才來回報?有沒有再派出人去?」
「是,末將重新派了三隊人馬出去,每隊之間相隔五百步。現在還沒有返回,末將覺得……」
「夜襲……」淒厲的叫聲開啟了一晚的混戰局面,清越身影虛了一虛就消失在林末面前,雖然清越極少出手,但是林末知道皇的實力極強,想也沒想就跟了出去。
莫於國盤踞了一個多月的營地裡此時已經是混亂不堪,不少帳篷翻倒在地,有些已經著火了,要不是清越向來治軍極嚴。面對這樣悄無聲息的夜襲,只怕不是一合之敵。
不說清越這邊如何迎敵,蒼遠國此時突然大開中門,騎兵當先,步兵在後同時出擊,再加上修行者參雜其中揀著軟柿子捏,整個營地只聽得一片慘叫聲。
被夾擊了,清越心下一涼,心裡頭一次有了深切的不安。
不。他還有底牌沒出。
看著遠處緩緩走來的瑞獸白澤。清越看到了他以為死掉的人,風華更盛。卻不屬於他。
「以我為陣心,布大陣。」
布大陣,三個字讓聽到命令的人都頓了頓,他們都是陣腳,知道這個陣分大陣中陣和小陣,可他們用得最多的是小陣,中陣在這一個多月裡只用過四次,而大陣……從沒有過。
「還站著幹什麼,快。」
左左彷彿沒看到他這邊的動靜,就那麼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片混亂,身後的人讓她可以安心如此,北方的結界也讓她連天寒都感受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有了孩子都會倦怠,覺得什麼事都不算大事,還不如睡一覺來得重要,心境的平和前所未有,連帶的,修為也是噌噌噌的往上漲,現在要是開領域,她自信可以籠罩半個城。
「左左拉巫,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印澤良交給我。」
印澤良?蒼遠國國君?左左點頭,「沒問題。」
鮑澤民放倒一個潛過來的人,嘴巴動了動似是也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記起他投靠莫府的原因,左左哪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不是清越的對手。」
鮑澤民咬牙,他知道,所以他才開不了那個口,要是因為他而讓清越跑了,那才該死,清越那樣的人絕對不能放虎歸山,雖然他恨不得撕了他,但他知道那人的天才之名從來就不是虛的。
「最後一刀會留給你。」
這樣也夠了,鮑澤民重重點頭,順手又放倒一個想要偷襲的人。
「小溪,你給我把清越看牢了,一定不能讓他跑了。」
「是,姐姐,他一定跑不了。」
「他在佈陣。」和鸞的聲音突然響起,空氣中的異常讓他想起了幾年前見到那個男人時的情況,法陣嗎?
「這是他的底牌,也不知道是什麼陣法,只是這個陣比平時用的好像有點不一樣。」灰普的身影出現在白澤身邊,他的身體有問題,可離白澤越近他就越舒服,反正他們是盟友,這好種不佔白不佔,這麼一想,灰普站得離白澤更近了點。
近得和鸞都想一腳踹開他。
「聽他說過是法陣。」
「你們接觸過?」
「幾年前,我的族人在他手裡吃了虧,就因為這法陣。」
灰普恍然般點頭,「這法陣是挺厲害,能抽空他控制範圍內的元素之力,讓修行者變成普通人,這法陣對我們族也有用。」
他們說話的功夫,局勢已經是一邊倒,除了最中間那一塊還算完整,其他地方處處可見鮮血屍體。
清越就那麼冷冷站著,看著自己的將士倒下眼皮都沒動一下,可左左卻看得出他眼底的洶湧,看樣子他也並不是全無所覺嘛。
拍了拍北方的背,示意他走近一些。
兩人遙遙相忘,身邊越來越少的人終於還了這方一片清靜,左左出人意料的率先開口,如同家常的語氣道出來的話卻直鑽人心窩子,「頭髮白了?你猜這是不是江寒對你的詛咒?」
清越瞳孔緊縮,「他是你救走的?」
「是我。」
「他現在還活著?」
「不,從你那裡出來他就死了,其實他的身體早就受不了,就是靠一口氣撐著,他不甘心死去,直到等到我出現。」
「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知道清越問的是什麼,左左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說了很多,比如,他給你開的那些藥方分開用全是極好的養身方,但是合到一起卻能起反作用,他在裡面巧妙的添了幾味藥,同為大夫,我很佩服他能把藥用得這麼偏,不過看起來效果不錯,是不是感覺到身體走下坡路了?哦哦,頭髮都白了,很快你的容顏也要保不住了,對於想要長生的你來說,江寒還真是找對了報復你的方法。」
清越氣得眼睛都紅了,他一直以為他抓準了江寒的性子,沒想到他卻能藏得這麼深,就為了報復他,他都自己率先把藥吃下去,用行動告訴他那是沒毒的,也確實是沒毒,就是針對他的死穴而已。
想起自己在這裡遇上的老鄉被自己救出來時的慘狀,左左就一點也不可憐眼前這人,白長了一張好臉皮,卻生就一副黑心腸。
「啟陣。」
冷冷吐出兩個彷彿帶著冰渣的字,清越往後斜走兩步進入陣心,聲音刺骨般傳出來,「我一直想讓你做我的後,活的得不到,死的也不錯,左左拉,來陪著我吧。」
一聽這話左左就知道他完了,和鸞這會正是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的時候,哪會容得下他說那個字。
果然就聽到和鸞冷哼一聲,他不能插手不代表他什麼都做不了,「莫言,帶人進陣。」
得之往前一步,「少主,我去。」
「哼,不用你出手,普通人就行。」
這時莫言已經一聲不吭的帶著一隊人進了陣,就在感覺到有些壓抑的時候,突然之間法陣就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元素之力充裕得讓人舒服得想呻吟。
「合擊之技,攻擊。」
「是。」
這個法陣說到底其實就是個死陣,除了抽空控制範圍內的元素之力外,既不能攻擊也不能防禦,和鸞只不過把他源源不絕的力量傳入法陣內,讓這個法陣吸收的速度還比不上他輸入的速度就夠了。
而這些被法陣吸收走的力量卻會進入腳陣的人體內,讓他們的力量永遠不會枯竭,可以說這個法陣只要他們不肚子餓不累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而身為陣心的清越更是大得好處,要是地方合適他利用這個方法來修煉,速度絕對是平時的數倍。
可惜,他的對方卻是和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