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半個月江東心煩,一直沒來酒店,剛和經理交待完事,正準備回辦公室,就聽到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喊「江總」。
江東只覺頭皮發麻,轉頭一看,又是那個女人。
他已經不記得是怎麼認識她的了,似乎是在哪個飯局上,一早就說了沒興趣她偏不聽,反而越纏越緊,騷擾個沒完沒了。
不知是他老派,還是他一直喜歡的女孩是截然相反的單純羞澀類型,一看到這種臉皮厚、奔放的,他就心生厭惡。
「你怎麼把我拉黑了?」她豎起塗了深紫色指甲油的細白食指在江東眼前晃,「你再兇我一次,信不信……」
「你過來。」沒等那女人說完,江東就衝她招了招手。
意外之餘,對方自然驚喜,哪知剛走到離江東還有兩步的地方,就被他拎了起來。
江東沒什麼耐心,知道好言相勸沒用,乾脆拎起她就往外走。
江東的個子高,從賀齊光的角度看,與其說是拎起來拖走,更像是攬肩半擁。
江東拽著那女人一直走到酒店外的台階下,鬆開手後,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走回了大廳,用不大、但足以讓她聽到的聲音對保安隊長說:「再放她進來,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賀齊光拍下了照片卻猶豫著沒立刻發給簡年,試探著發了條微信給她。
【好久沒聯繫,最近怎麼樣?】
簡年隔了許久才回——【挺好的。】
【跟你男朋友挺好的?】
這話沒頭沒腦的,簡年便沒回,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寫稿。
停了片刻,沒等到簡年的回覆,賀齊光悻悻地正要進包間,忽而察覺到一道目光,扭頭一看,竟是江東。
早在賀齊光拿手機拍照的時候,江東的餘光就瞥到了他的舉動。賀齊光的意圖他大致猜得到,不過當時急著解決麻煩,便沒顧得上搭理他。
見江東的目光不善,賀齊光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瞪了過去,他正想嘲諷一句「真羨慕江先生坐享齊人之福」,江東就轉身走了。
江東臉上的輕蔑激得賀齊光滿心怒火,想追過去教訓,走到拐角卻再沒見到他。賀齊光猶豫了一下,劃開手機,按下了簡年的號碼,不想卻是忙音。
江東一進辦公室,就給簡年打了通電話。
「你在忙嗎?」
「嗯,加班呢。」接到江東的電腦,簡年有些意外,等了片刻不見他再說話,她又問,「有事嗎?」
「我剛剛遇到之前糾纏你的那個賀什麼了,如果他再煩你,隨時告訴我。」
聯繫起賀齊光那條莫名其妙的微信,簡年雖一頭霧水,但更怕兩人起衝突,趕緊說:「他跟路時洲是朋友,不會再煩我的,大概是誤會什麼了。謝謝你費心……」
「謝什麼。」頓了頓,江東才問,「你跟路時洲和好了?」
「對啊。」
「挺好。我有事忙,掛了。」
「再見。」
簡年剛掛上江東的電話,賀齊光的就打了進來。賀齊光是路時洲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感情深厚,日後難免還要見面,顧忌著這個,簡年不好再像之前那樣直接不搭理,只得硬著頭皮按下了接聽。
「我給你打電話也沒什麼事兒,就問個好。」
「……謝謝關心。」
「你剛剛怎麼沒回我微信,是怕和別的男人聯繫,你男朋友會生氣嗎?」賀齊光不敢直接說,只好旁敲側擊。
他滿心不平——自己珍視的女孩,對待一個男人如此認真,為了避嫌,自動和異性保持距離。那個男人卻不知珍惜,被撞見了好事,不但不知悔改,還氣焰囂張。
「我男朋友?你說的是江東,還是路時洲。」
這話聽起來著實奇怪,賀齊光傻了半晌才問:「有路時洲什麼事兒?」
「路時洲沒告訴你嗎?我和江東只是好朋友。」
「他告訴我什麼?」賀齊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怎麼會認識路時洲?」
簡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說:「我趕著去開會,就這樣吧,下次再聊。」
掛斷電話,簡年給路時洲發了條微信,路時洲正應酬,沒有立刻回覆。
賀齊光滿心疑惑,立刻給路時洲打了通電話,他卻沒接。
「我男朋友?你說的是江東,還是路時洲」、「路時洲沒告訴你嗎?我和江東只是好朋友」——賀齊光將這兩句話反覆想了十幾次,才終於明白了過來,莫非簡年和路時洲好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徒然生出了一種被朋友和女人一起背叛的悲催感,連招呼都沒顧得上和包間裡的朋友們打,就離席直奔報社。
一路上他給路時洲打了無數次電話,不知他是不是心虛,居然一個都沒接。賀齊光想了許久,實在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直到進了報社看到表妹池西西,才想起路時洲替他和簡年相過親。這挖兄弟墻角的混賬!
見到表哥,池西西迎了過來:「你怎麼不打個電話就來了?」
「我不找你,找簡年。」
「你找她幹什麼?」
「有事問她。」
「你有什麼事兒?」賀齊光臉色不對,池西西自然要多問一句。
「問她跟路時洲怎麼回事兒。」
池西西早忘了相親那茬,不明所以道:「他們倆不是好好的嗎?昨天路時洲還來接她下班呢……吵架啦?」
「……」聽到這句,賀齊光一臉震驚,原來不止兄弟和喜歡的女人,連親妹妹都背叛他了。
因此見到簡年時,賀齊光的臉色格外陰沈。怕影響到周圍的同事,簡年離開格子間,示意賀齊光去外頭說話。
「你來找我有事兒嗎?」
簡年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得賀齊光滿心憤懣,可她的聲音又軟又輕,人也和他記憶中的一樣柔和溫婉。
對著簡年,賀齊光再生氣也說不出重話,頓了頓,甚至笑了出來,語氣平和地說:「也,也沒什麼事兒,頭腦一熱就過來了。我就是想問問,你跟路時洲是怎麼回事兒。他沒告訴我,也不接我電話……」
「今天他們大領導過來,晚上有應酬,應該是沒聽到,晚點我讓他給你回電話。」
聽到最後一句,賀齊光只覺心都碎了,卻不甘心地確認道:「你真跟他好啦?」
「嗯。你喝咖啡嗎?」礙著他是路時洲的朋友,簡年只好維持客氣,轉身進了會客區旁邊的茶水間。
賀齊光也跟了過去。
簡年踮起腳尖從櫃子中取出掛耳咖啡,又打開水龍頭清洗杯子和電壺,而後看向他問:「加糖嗎?」
不知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才心心唸唸,他只覺簡年的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他活了快三十年,遇到過那麼多女人,沒有一個比她好。
沒等到賀齊光回答,簡年按常規加了一顆奶球一顆方糖,遞到他的手中:「你去沙發上坐坐,我還有一堆工作沒做完,先回去了……」
說完這句,簡年正要溜走,就聽到賀齊光說:「路時洲對你好嗎?」
「……挺好的。」
賀齊光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你那麼好,又溫柔又善良又單純,路時洲是不可能喜歡你的。他就喜歡不拿他當回事兒的。這麼多年,他就只對他初戀上過心,那女人特別渣,根本不喜歡他,一邊哄著他還一邊跟別人好,八成就是看上了他的臉和錢。」
「路時洲當年跟她分手的時候要死要活的,前一段遇上她,還一副唸唸不忘的樣子。他跟她分手之後,也交過別的女朋友,可和誰都長久不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因為嫉妒……好吧,我承認,我很嫉妒,但我更是為了你好,你不是他的對手,將來被他甩了要傷心的。你應該和真正喜歡你的在一起……」
「他的初戀特別渣?」
賀齊光以為簡年問這個只是因為吃醋,便說:「他應該沒跟你說過吧?他從不跟別的女人提他初戀,那人再渣再壞,在他的心裡,也誰都比不上她。」
聽到這樣的評價,簡年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該高興,笑得一言難盡:「這個……路時洲的初戀,好像就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