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簡年和路時洲戀愛,簡家爸媽給女兒打電話的次數多了一倍。父母問東問西,簡年雖有些不耐煩,卻也明白在他們看來,戀愛事關人生大事,自己年紀漸長,耽誤不起。
怕他們打探太多私人問題路時洲彆扭,加完週六上午的班,簡年便一個人回了家。哪知一進門就見路時洲坐在沙發上喝茶。
見她回來了,原本坐在沙發上陪路時洲聊天的簡年爸爸便進了廚房幫忙,讓女兒招待他。
簡年自然意外:「你怎麼來了?」
「之前你爸媽不知道就罷了,知道了還不上門拜訪,就是我失禮了。」
簡年瞥了眼茶几上的各種禮品,無奈道:「你昨天為什麼不告訴我?」
路時洲瞟了眼廚房,壓低聲音說:「你爸媽昨天打電話叫你帶我回來吃飯,你也沒告訴我。」
「我怕他們太囉嗦你會煩。」
見路時洲挑了挑眉,簡年一陣頭痛,賀齊光的事情剛剛消停,眼下又多了個理由讓他繼續鬧騰。
因為這是路時洲第一次登門,簡年爸媽又想彌補上次的招待不周,四個人吃飯,足足做出了十個人的菜量。他們不會說場面話,只不停地招呼路時洲吃菜,路時洲受寵若驚,話也比往常多了一些。
路時洲氣場強勢,不笑的時候頗為冷峻,簡愛國有心想問他家裡的情況,方才卻沒能問出口,待一頓飯吃完,氣氛熱絡了起來,他終於拐彎抹角地將最擔心的問題說了出來:「簡年從小就安靜怕生,不會說好聽的討大人喜歡……我們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嘴巴甜的,你爸媽也是吧?」
聽到這句話,簡年擡起頭看了爸爸一眼。
當初簡愛國因為治病受路時洲媽媽脅迫指認江東,這本就是簡家人不願意再提起的往事,如今他們在一起,尷尬暫且不說,作為父母最擔心的就是路時洲的家人看輕簡年,怕直接問路時洲有沒有結婚的打算、他的父母同不同意顯得太急迫,又覺得女兒年紀委實不小了耽誤不起,猶猶豫豫了許多天,才隱晦地問了出來。
江東家雖有錢,但也是老工程廠出來的,大家是平等的且有共同語言,在父母心中,簡年的相貌學歷工作樣樣都好,跟江東配做一對,並不會覺得矮江家一頭。而路家的門第顯然高出很多,對他們來說,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無疑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階級,多說一句話都怕露怯惹人笑話。因為沒有攀龍附鳳之心,只求女兒過的富足安穩,知道她在與路時洲談戀愛,父母的第一反應自然不是欣喜而是惶恐不安。
想到這一層,簡年不由地心中一酸。
路時洲參不透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只說:「中學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他們都知道簡年,也挺喜歡她的。他們一直各忙各的,和我相處的時間不太多,不會干涉我的家庭和生活。」
簡愛國和妻子對視一眼,稍稍鬆了一口氣。
路時洲和簡年回去的路上,簡愛國給女兒打了通電話,說隔壁劉家要娶兒媳婦,想買下這一套當婚房,如果價格合適,就賣了先租房,慢慢看合適的樓盤。
拆遷補的這套房子雖然在城郊,買東西不方便,小區建得也很敷衍,但樓上樓下住的都是老朋友。年紀大了怕寂寞,簡愛國閒下來就愛找左鄰右舍打牌聊天,因而一直說換報社附近的房子照顧女兒的三餐起居,夫妻倆卻也有些捨不得,遲遲未行動。如今怕簡年被路家人看輕,寧願背上貸款也想住得好一些讓女兒有面子,便不再猶豫。
簡年怕父母沒有經驗被坑騙,只說房子自己租,讓他們不用操心。
聽到這句,路時洲自然要問:「你爸媽準備換房子?」
「嗯,現在住的太遠,不方便。」
路時洲考慮了片刻便說:「這事兒我來解決。」
簡年以為他準備讓助理幫忙租房,笑道:「我們在一起後,你助理多了好多工作,說不定要在背後罵我。」
路時洲笑笑沒說話。
因為賀齊光,路時洲忽而覺得危機四伏,想早些定下來,又怕直接求婚太激進了沒有緩衝簡年不答應。他不請自來地去簡家,正是知道簡年的父母著急她的婚事,想等他們催問進展的時候順水推舟地提婚事,然而從始至終,簡年的父母都沒有問過這些。
週一簡年去上海出差,路時洲有心帶她見父親,把行程提前,同去上海辦事。臨去前他特地給父親打了通電話,要他吃飯的時候催一催結婚的事。
「你想結婚為什麼要我催?」
路教授是搞數學的,思維敏捷,路時洲知道輕易糊弄不過去,只好實話實話:「您開口催了,我才能有提結婚的理由,就說家人著急……」
路教授聽得一頭霧水:「你剛28歲,還非常年輕,用父親著急這樣的理由要人家姑娘和你結婚,這完全不合理。你真想結婚?」
「嗯。」
「那就直接求婚。」
頓了頓,路時洲才說:「我沒底。怕太快提結婚嚇到她,想借您的話探探她的意思。」
十多年來,父子倆雖相隔兩地,但時常互相探望,電話打得也頻繁。路教授十分瞭解兒子,路時洲從小就恃才傲物,他一路告誡他做人要謙遜,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嘴裡會說出「我沒底」這三個字。
路教授哭笑不得:「能讓你喪失正常的思考能力,我很好奇對方是什麼樣的姑娘。」
「我哪兒不正常了?是簡年。我給您看過照片,您還誇過她漂亮。」
路教授沈默半晌才說:「家裡的座機響了,我去接電話,見面再聊。」
路時洲霸著電話不肯放,報了一堆簡年愛吃的菜,要父親請假親自下廚。
簡年有事要辦,只好把見面時間從中午推到晚上。傍晚路教授剛開完學術會,繼母帶學生到異地演出不在上海,就沒請簡年去家裡,在外頭按她的口味訂了一桌飯。
簡年和路時洲到的早,一見到路父,簡年就站了起來,遞上了準備好的禮物。
路教授說過謝謝,用不熱絡也不失禮貌的疏離態度和簡年聊了幾句學業和工作,而後話題便轉向了無關緊要的地方。路時洲暗示了幾次,他也沒提結婚的事。
飯吃到一半,路時洲起身去外頭接公事電話,他一離座,路教授就看了簡年一眼,簡年猜到他有話要說,立刻放下刀叉,淺笑著看向他。
「路時洲很喜歡你。十年前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回去看他,剛一下車,他就拿著你的照片跟我顯擺,問你是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我待了兩天,他就講了兩天有關你的事兒,細枝末節,連Z大哪條路上的哪條狗突然一叫,你嚇得拽他的袖子他都能當成一件趣事,每次經過那條路都跟我說。你們分手的時候他的狀態非常非常不好,我和他媽媽離婚、他奶奶去世的時候他也不過就是那樣,我很擔心,就去找他的同學他的朋友問。聽說是你移情別戀?」
「他是個挺固執的人,喜歡什麼從小到大都不變。所以今天會遇到你,我意外也不意外。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我們的家事?婚姻不止是兩個人的事,如果選錯對象,對大家庭、對子女來說都是災難。作為他的父親,我很擔心,表面看起來他事事都能獨自擔當,但當一個人太在意某個人某件事,就會有脆弱的地方。」
「我說這麼多,不是要干涉你們,路時洲沒成年就獨立了,他的私事我沒管過,也管不了,只是想和你開誠布公地聊聊,瞭解你的想法,問一問到底對你來說他算什麼。」
簡年一向敏感,早在路教授落座時就察覺到了他的態度,因此聽到這些,她並不覺得難以接受,沈默了片刻,便斟酌了一下措辭,不卑不亢地說:「我說移情別戀是以訛傳訛的誤會,或許您也不會信。可無論十年前、十年後,對我來說,他都是用心相處的男朋友。」
路教授還想說話,瞥見路時洲來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結束了話題,一頓飯吃完,簡年去了洗手間。
瞥見她走遠了,路時洲問父親:「我離開的時候,您跟她聊天了?」
「聊了。」
「你都跟她說什麼了?有沒有說急著看我結婚、想抱孫子?」
「……沒,我說的是不看好你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