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番外·理想中的少年(下)

  簡年只在父母家住了一個週末便搬回來了,她本就無意與路時洲分開住,暫時搬回去不過是想擺明態度,引起他的重視,況且父母家離報社太遠,上班也不方便。

  最初的一個月,簡年還小心翼翼,哪知三個月都過了,她也沒出現任何妊娠反應,除了飯量變大了一點點,她照常工作、加班,甚至如往常般準備早餐、週末打掃屋子。

  路時洲和簡家爸媽開始還制止她,後來就習以為常了。簡年生得瘦,除了不再穿高跟,絲毫沒有孕婦的樣子,同事們開始還事事照顧她,漸漸地竟忘記了她也是孕婦。

  孕初期被寶寶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池西西見狀十分驚異:「我剛懷孕的時候,不但不能吃飯,喝口水都能吐出來,一想起吃飯這件事就受不了……不過這好像遺傳,我媽媽生我和我弟的時候也是這樣。」

  簡年笑了笑:「也不是遺傳,我媽媽生我的時候一直吐,很難受,和我現在完全不同。」

  「那就是你家寶寶特別乖……太羨慕了,我每天都被踢得睡不著覺,這還是女兒呢。」

  因為同時懷孕,簡年和池西西日日一起吃午飯,簡年話少,池西西話多,午飯時間的固定節目就是吐槽傅川。

  「傅先生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傅川對我還湊合,對孩子簡直就是後爹。他完全沒有一點做爸爸的意識,之前我暈倒住院,他只問醫生我的情況,醫生說寶寶有項數值偏高,他只當沒聽見。」

  「他還公開表示不喜歡孩子,說生下來就扔給他奶奶帶。」

  「更可怕的是,傅川居然重男輕女,上個月查出來是女兒,他一臉不可置信地說'我怎麼可能生女兒'——這是什麼話,到現在他還堅信是B超出錯了。」

  「寶寶的四維照片和傅川長得很像,我興奮地拿給他看,問他激不激動,他居然一臉漠然地說'我的孩子長得像我有什麼稀奇,要是長得像別人,我才該激動呢',真是想想就生氣,我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他!」

  「路時洲比他強多了,每次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都會問寶寶好不好。」

  一直安靜傾聽的簡年突然開口:「路時洲那是心虛,因為之前說過不想要這個寶寶,我生氣了,他才刻意裝出好爸爸的樣子。」

  「……」池西西突然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再在簡年面前吐槽傅川了,畢竟作為父親,漠視遠遠比不上意圖讓妻子打胎渣。

  池西西的孕期過得頗為辛苦,簡年見了,自然時刻準備著忍受煎熬,哪知竟順風順水到與正常人無異,直到臨盆前一天她還在工作,從查出懷孕,八個多月間竟沒請過一天假。

  不同於從小就討厭小朋友的傅川,路時洲倒挺喜歡小孩子的,帶著簡年去探望剛剛生了女兒的池西西時,見到那隻白白軟軟的小動物,再看向簡年時,他滿眼溫柔地笑道:「希望咱們也能有個和你長得一樣的女兒。」

  看到長年冰塊臉的傅川小心翼翼地哼著搖籃曲哄女兒睡覺,簡年一陣錯亂,對著路時洲耳語道:「池西西之前天天說她老公不關心寶寶……哪有啊,這完全就是女兒奴的做派。」

  「因為長得像池西西吧。」

  看到池西西的女兒,原本無所謂男女的路時洲忽而期盼起了女兒,可惜事與願違,不但四個月時就查出了是兒子,而且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旁人的孕後期大多會因為胎動頻繁而睡不好覺,而他們的兒子全程都十分乖巧,大概是天生喜靜,只要周圍沒有噪音、吵鬧聲,他幾乎不會劇烈的胎動,總是很溫和。

  短暫的失望後,路時洲很快高興了起來,兒子也很好,他愛著的人生出了像他的小孩,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比驕傲。

  然而這孩子似乎不怎麼喜歡他黏著簡年,為了討簡年高興,讓她早日忘掉他剛開始不想要寶寶的事兒,路時洲刻意偽裝成好爸爸,每晚睡前都主動給寶寶讀繪本讀詩歌。

  聽到他讀書,寶寶並沒有什麼反應,待他讀完後把書扔到一邊,邊甜言蜜語地哄著簡年邊上下其手地揩油,安靜溫和的寶寶立刻就會煩躁不安地翻身、蹬腿、拿小拳頭捶媽媽的肚子。

  因為這個,路時洲最後一點可憐的福利也取消了。

  漸漸的,簡年發現,不止是路時洲,就連她看的電視劇裡的男主角對著女主角海誓山盟,寶寶也會不斷翻滾抗議。

  臨近生產時,許久沒和妻子親近的路時洲早已怨聲載道,簡年笑著寬慰他:「兒子應該不是討厭你,而是受不了肉麻的話。安靜,溫和,不說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我一直都喜歡這樣的男孩子,說實話,當初暗戀你的時候我完全想像不出,你戀起愛來會那麼黏人,居然對著我叫'寶寶',男人還是沉穩一點好。」

  「 ……」

  因為孕傻和大部分注意力轉移到了兒子身上,簡年完全沒發現經她「寬慰」之後,丈夫更加鬱悶。

  簡年的生產過程很順利,從開始陣痛到寶寶生出來只用了不到六個鐘頭。順產恢復得快,只住了三天,她便出院了。

  兒子長得和路時洲一模一樣,在肚子裡的時候就沒折騰過媽媽,出生後更是輕易不哭鬧,滿月後,簡年就辭退了月嫂,自己帶他。

  有別於別的新手媽媽的手忙腳亂,因為兒子足夠乖,睡眠時間長,還在休產假的簡年反而比過去工作時有了更多空閒時間讀書、研究菜譜,子宮肌瘤不治而愈,簡年堅信兒子是她的天使,提起他時總是滿眼溫柔。

  與她相反,路時洲倒沒表現出熾熱的父愛,時間一長,連好爸爸也懶得裝了,不斷抱怨簡年只關心小孩子,對自己遠沒有過去好。

  路年四歲時,路時洲的不滿達到了頂點。

  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調皮好動,路年卻是個例外,他極少同小朋友們一起瘋跑,最愛安安靜靜地坐在小桌子前玩拼圖,小小年紀居然能拼對100塊的。

  因為長得好看,沉靜高冷,白襯衣穿一天都是乾淨的,和同齡的髒兮兮的小男生們完全不同,路年在幼兒園裡很受歡迎,每天回家,背包裡都塞滿了小女生們送他的零食糖果,就連大了他半歲的傅小西也格外中意他。

  這個週六晚上,簡年掛上池西西的電話,彎下腰問路年:「明天咱們去傅小西家玩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我已經答應池阿姨了。」

  「傅小西很煩,總愛捏我的臉,拉我的手。」

  「因為她喜歡你,所以才想跟你親近啊。」

  「可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

  「沒有特別喜歡的,女孩子都很吵。」路年想了想,又表情認真地補充道,「我喜歡媽媽。」

  簡年受寵若驚地抱起兒子轉了個圈兒,親了親他白嫩的臉蛋:「媽媽最喜歡的人也是你。」

  恰好經過的路時洲看到這一幕,皺眉說:「都這麼大了還要媽媽抱,像什麼樣子?」

  知道路時洲又吃醋了,簡年趕緊放下兒子,笑著問:「寶寶也喜歡爸爸對不對?」

  「不喜歡,爸爸很吵。」

  「……」

  見路時洲皺起了眉,簡年只好轉移話題,對兒子說:「如果你跟我去傅小西家玩,我 姑姑的狗借來給你玩好不好?」

  小孩子大多喜歡小動物,路年考慮了片刻,說「好」。

  臨睡前,見簡年疊兒子的衣服,路時洲問:「你怎麼給他買了這麼多白色的衣服?」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穿的就是白襯衣,我喜歡你穿白色。」

  「你喜歡我穿白色,也沒給我買過一件啊,每次逛街都只給你兒子買。」

  「在我少女時代的幻想中,你是一個安靜、清高、溫文爾雅的白衣少年,可真正的你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我曾以為那樣的人只存在於理想裡,直到有了兒子。性格不同,給你買我喜歡的衣服,你也穿不出我印象裡的氣質。」

  路時洲寒了臉,一整晚都不肯理簡年,睡前運動時,簡年破例主動了一回,他的情緒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見路時洲的臉上有了笑容,不明白他因何不高興的簡年才敢問:「你剛剛又生什麼氣?」

  「我沒生氣。」

  「吃兒子的醋?」

  「怎麼可能。 」

  週末一早,趁著兒子和丈夫睡懶覺,簡年早早起床準備早餐。因為時間充裕,早餐格外豐富,還做了路年最喜歡的可樂雞翅。

  簡年早餐不習慣吃肉,路時洲也不喜歡甜口的菜,雞翅便只給路年煎了一對。聽說有雞翅,本在賴床的路年迅速爬了起來,然而待他坐到餐桌前時,雞翅早被路時洲吃了。

  性子再沉靜,也到底只是個四歲的小孩子,得知雞翅僅有這麼一對,路年立刻哇哇大哭。

  簡年頭痛不已地看向路時洲:「你這是幹嗎?你明知道可樂雞翅是專門為他做的,你平時也不愛吃……」

  「不幹嗎,就是想讓你知道,你理想中的那種人根本不存在,為了兩根雞翅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呵呵,還安靜、清高、溫文爾雅。」

  簡年詫異地看了丈夫半晌,氣惱地抱起兒子:「寶貝,咱們走,你爸爸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