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月的身上不斷的傳來骨頭折斷的卡叭卡叭聲,有血從她那灰色的僧衣裡不斷滲了出來,眨眼之間,靜月就成了個血人,她的腳下,紅色的小溪緩緩在地上流淌。
趙謙呆呆的望著全身流血的靜月,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也被靜月那七竅流血的樣子嚇住,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了,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大一會兒後,他才清醒了過來,這個不爭氣的家伙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跑,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逃離渾身冒血的小尼姑。
他都跑出房門去了,也不知是想起了昨晚的恩愛誓言,還是想起了自己的罪孽未消,還是想起了兒子還沒著落呢......總之,趙謙竟然難得的良心發現了,他攸的停住腳步,急急轉回了身,大吼一聲:「小尼姑!」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了即將倒塌在地的靜月。
靜月象一灘泥一樣癱在了趙謙的懷中,這一刻,趙謙真正明白了柔弱無骨的意思。
靜月的身上,骨頭已經全斷了,趙謙的入手處,全是銳利的骨頭茬口。
「水征,水征,水征......」趙謙知道靜月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水征,此時此刻,水征這個情敵成了他惟一可以求助的人。
靜月的臉上全是全,她的眼睛早已閉上了,不知是暈死過去了,還是已經......
趙謙不敢去想,他現在惟一知道的,就是喊人,喊人來救命,來救小尼姑。
「水征,水征,你死哪去了,快點來......」
水征來得很快,他一腳踹開房門,看見血葫蘆一樣的靜月就楞住了。
「把她放地上。」水征很快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站立的姿勢,只會讓靜月傷的更重。
兩人小心翼翼的托住靜月,慢慢的將她平放到了地上。
水征極快的掏出一粒藥丸,放進了靜月的口中:「這藥能保住一線生機。」
可惜靜月已經不能吞咽了,趙謙拎起桌上的茶壺,左手一掐靜月的下頜骨,就要往靜月嘴中倒茶水。
水征連忙制止了他:「不可,現在喂她喝水,只能讓她流更多的血。」
他伸出食指,對准了靜月嘴裡那顆藥丸,一股淡淡的白氣從他的手指湧出,那顆藥丸在白氣的推動下,慢慢的滑進了靜月的喉嚨。
趙謙將茶壺裡的水全灑在靜月的臉上,沖掉了上面的污血,靜月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暴露在了兩人的面前。
趙謙看著靜月那沒有半點活氣的樣子,顫微微的伸出手去放到她的鼻下,赫然是一絲呼吸也沒有。趙謙撲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眼神竟然變得十分空洞,他呆呆的望著靜月喃喃低語:「小尼姑,你怎麼了,你要死了麼,小尼姑,你說的不會不要我的,原來你也是騙我的......」語氣竟是淒涼不可聞。
他傻了,水征卻沒有。
他掏出一堆堆的藥包藥瓶,然後匆匆忙忙的挑了兩三樣,遞給的趙謙一包藥粉:「快,給她抹身上,不要慌,沒准還有救。」
聽說靜月還有救,趙謙頓時就回過神來了,此時也顧不得讓水征回避了,他小心的解開了靜月的僧衣。
一看到靜月的身體,兩人不由的都閉上了眼睛。
靜月的身體,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慘不可言。
水征沒有料到靜月的傷勢是如此的嚴重,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好地方了,自己那點藥,根本就不夠用。
趙謙看了看手中那包藥,又看了看靜月的支離破碎的身體,失魂落魄道:「水征,怎麼救,怎麼救,這點藥我抹哪,小尼姑是不是完了,是不是要死了?」
水征沉默了。
趙謙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他顫抖著手,打開了藥包,將那白色的粉末灑在靜月的身上,鮮紅的血洇沒了這點點白色,慢慢的將它融在血水中,再慢慢的順著靜月的身體流到了地上。
趙謙伸出手去,想捂住那些殘存的藥粉,可不管怎麼捂,不管捂哪,那紅艷艷的血卻怎麼也捂不住,頑強的滲過他的指縫,爬滿了他修長的手指。
「小尼姑,你也騙我,你昨晚才說的哪也不會去,不會離開我,今天你就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小尼姑,你也是個騙子...」淚水一滴滴的落在了靜月的身上,混入靜月的血液中,不復再有一絲水色。
「小尼姑,你不要我了,我也不當好人了,變成好人也沒用,你心腸這麼好,還不是要死了,你瞎說,你騙我,根本就沒有菩薩,要是有菩薩,你也不會死的這麼慘......」
哭到這裡,趙謙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菩薩!
小尼姑說她見過菩薩好幾次,現在求菩薩救小尼姑,菩薩不會不管吧。
趙謙忽然站起來,蹭蹭蹭就往樓下跑。
他記得櫃台那就擺了一尊觀音,一尊財神。
趙謙拽過椅子竄上櫃台,把那尊擺得高高的觀音像就給拿了下來,二話不說,抱起來就往樓上跑。
掌櫃在後面大喊:「你干什麼,菩薩也敢搶!」他追著趙謙跑上樓,跑到房間門口,卻水征擋在了外面。
趙謙將那尊觀音像放到桌子上,撲通通跪倒在地,不斷的叩頭:「觀音菩薩,你救救小尼姑...靜月吧,我求求你了,菩薩,你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救救靜月吧,她是好人,她那麼信你,信佛祖,你救救她吧,菩薩,菩薩,我給你磕頭了......」
咚...咚...咚...
趙謙的頭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見地有聲,一會兒功夫,額頭就紅成了一片。
趙謙從來沒有給人磕過這麼多的頭,也從沒一刻象現在這麼虔誠過:「觀音菩薩,你救救靜月吧,我也信你,信佛祖,我再也不干壞事了,再也不欺負別人了,我改,我全都改,菩薩,只求你救救她......」
趙謙的額頭都滲出血跡來了,卻仍在不停的磕,他總覺得菩薩不會扔下小尼姑不管,崔有財根本沒有小尼姑虔誠,菩薩還來點化他,小尼姑這麼信仰她,她難道會置之不理麼?
咚...咚...咚...
咚...咚...咚...
趙謙自己都不知道磕了多少頭,只知道自己已經頭暈眼花,目炫森森了。
忽然一個極輕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佛元珠。」那聲音象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十分飄渺,十分模糊,以至於趙謙都分不出是男聲還是女聲。
對,佛元珠,佛元珠肯定能救小尼姑,上次小尼姑傷那麼重,就是佛元珠治好了她的傷。
趙謙也管不得這聲音到底是誰說的了,一骨碌爬起來,拽過靜月的僧衣就找佛元珠。
趙謙知道佛元珠是一串佛珠,平時小尼姑念經的時候總握在手裡,可趙謙從沒注意過,念完經後小尼姑把那佛珠放在哪了。
這件僧衣十分單薄,也十分好找,藏了東西絕對會一目了然,趙謙將那僧衣摸遍了,也沒找到半顆佛珠。難不成在別的衣服中?
小尼姑的衣服就那麼幾件,趙謙翻了翻,還是沒找到。
趙謙又撲到觀音菩薩的佛像前,連連磕頭,誠心祈禱:「菩薩,我找不到那佛元珠,你再幫幫我吧,我不知道靜月放哪了。」
後面忽然啪嗒一聲響,只聽水征咦了一下。
趙謙連忙回過頭去,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靜月的右手不知何時張開了,那串佛珠赫然躺在她的手心。
趙謙又重重的給觀音菩薩磕了個頭:「菩薩,謝謝,謝謝你的救命之恩,等小尼姑好了,我和小尼姑給你修個大廟,塑個金身,抄一萬本經書發給百姓,讓更多的人信你。」
這串佛珠要想變成佛元珠,必須要對著它念一百零八遍心經,這趙謙是早就知道的。
趙謙第一部會背的佛經,就是心經,因為心經很短,一共才二百六十個字,而且讀起來很順嘴,不象大悲咒那樣拗口。
趙謙將那串佛珠放在地上,開始對著它背誦心經。
很奇妙,只要趙謙背完一遍,稍稍帶上一點佛力輕指一下佛珠,那顆佛珠就會亮起來,變成金黃色。
趙謙心中不敢有任何不敬,也不敢有任何雜念,一心一意的念著心經。
念完一百零八遍以後,那串佛珠象上次一起飛到了空中,凝結成了那個金黃色的大球——佛元珠。
趙謙將佛元珠放到靜月的身上,佛元珠又被成了金色的水,滲進了靜月的身體裡面。
靜月那折斷的骨頭慢慢的變成了金黃色,然後一點點的縮進了靜月的體內,等那些斷骨縮進去以後,翻著血肉的傷口漸漸開始愈合。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靜月的身體已經完好如初了。
不過讓趙謙感到奇怪的是,上次的時候,佛元珠把靜月治好以後,變成汗珠又從靜月的身體裡流了出來,重新結成了佛元珠。可這次,那佛元珠好象被用完了一樣,竟然消失在了靜月的身體裡,再也沒有出來。
水征在旁邊感慨道:「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佛門至寶佛元珠了。」
趙謙向靜月的鼻端探了探,淺淺的氣流輕輕的呼在了他的指上,他這才將吊著的心放了下來,小尼姑應該沒事了吧。
一轉身,見水征還沒走,正攥著小尼姑的手腕把脈呢,不由小心眼的脾氣又上來,趕緊拽過那件破僧衣給靜月蓋上了,支使水征道:「你弄桶水去,我幫小尼姑洗洗身上的血。」
水征這才明白過來,靜月衣冠不整,自己在這裡確實有些不妥,連忙松開了靜月,下樓去了。
趙謙見水征走了,拎起那件破僧衣,蘸了茶壺裡的水,將靜月的身體胡亂擦了幾把,看看不那麼髒了,就將靜月抱上了床。
雖然佛元珠治好了靜月的身體,但不知為什麼,都過去兩天了,她竟然還沒有醒過來。趙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水征也不知道是因了什麼,請來大夫檢查了一下,大夫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他們雖然不知道靜月醒不過來的原因,但卻很清楚靜月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靜月人事不醒,喝藥洗澡不能自理,李秀等人又是大老爺們,伺候起來不方便。
於是,趙謙長這麼大,第一次嘗試到了伺候人的滋味。
他一邊給靜月喂藥,一邊不住嘴的念叨:「小尼姑,這回你欠我人情欠大了,要不是我求菩薩,你早就見佛砥︺了。哼哼,你想不要我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死了,誰幫我贖罪做善事啊,我可不想變成蟲子,也不想變成畜牲。呼,想死沒那麼容易,你還沒幫我生兒子呢,我怎麼能讓你死啊......」
不知靜月聽了他這番話,會不會就真不的只願長睡不願醒了。
他正對著沒有知覺的靜月嘀嘀咕咕,房門忽然怦的一下開了,李秀氣喘噓噓的闖了進來:「王爺,我聽到個事,那個崔有財被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