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趕路,一行人走得很快。
走路仍是老樣子,涼快的時候,趙謙和水征騎馬在前,靜月的馬車居中,李秀等人斷後。天熱的時候,趙謙就跑去馬車裡找靜月涼快去,水征和李秀騎馬在前。
累死累活,終於在八月十五下午回到了七秀鎮。
進入鎮子的時候,正是趙謙和水征騎了馬在前面。
趙謙靠近路中一點,水征靠路邊一些。
幾人勒馬正要進城,忽然一隊人馬呼拉拉的從城裡出來了。
這隊人最前面,是一年十六七歲的少年公子,虎頭虎腦的,一臉的稚氣,一看就是剛出家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他騎了一匹通體雪白的大白馬,看上去倒也英偉不凡。
他跑的快一些,遙遙領先,後面他帶的人跑得慢一些,被落下了一大截。
這少年人在城門口還奮馬急馳,還緊擦著趙謙的衣角過去的,差點將趙謙刮下馬來,若是照趙謙以往的脾氣,肯定是要將他攔住好好敲打一頓,煞煞他的威風。可今天趙謙卻沒這樣做,最近心情好,心情好了脾氣也就不錯,經過與雙流城百姓親密接觸後,他的脾氣確實是收斂了許多,也懂事了許多,這些許小事,也就沒往心裡去。
不過在這個年輕公子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趙謙忽然聞到了一股輕微的臭味。
這股臭味怎麼說呢,不是茅廁裡的那種臭味,好象是一種腐爛的味道,又好象是臭豆腐的味道,還象是孜然味,還是味不太正的孜然。
見趙謙伸著鼻子一個勁的嗅,水征在旁邊問道:「你嗅什麼呢?」
趙謙用手捂了捂鼻子,回答道:「剛才那小子身上,怎麼有股臭味啊?」
水征看著他,好象有些不太相信似的,吃驚道:「你聞得到?」
趙謙看著水征的樣子,覺得他的反應有點莫名其妙:「我的鼻子又沒有問題,干嘛聞不到啊?」
水征也不回窗‥,向後面的李秀道:「剛才那個騎馬的公子過去的時候,你們聞到他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味道了嗎?」
李秀搖搖頭:「沒什麼味道啊,男人麼,除了汗味還會有什麼味?」
旁邊那些人也紛紛表示沒有聞到。
「一股象臭豆腐的臭味,你們沒聞到?」趙謙瞪著眼睛辯解,自己明明聞到了,為什麼他們都說沒聞到呢,這不是成心和自己做對嘛。
李秀等人仍舊搖頭,堅決說自己沒聞到。
趙謙眼珠子轉了轉,向水征道:「你肯定也聞到了,是不?」
水征點了點頭:「我聞到不稀奇,你聞到可就稀奇了。」
趙謙眼睛一瞪,就要嗆水征幾句,這話說的,難道氣味也分個三六九等,有人聞得到,有人聞不到麼?
「不要問了,到了客棧我告訴你。」靜月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如同三伏天遇了大太陽的冰雪一樣,趙謙那副找茬的表情立刻就消融了,不過他臨收回目光,仍是狠狠的剜了水征兩眼。
其實這個道士也不煩人,可自己就是怎麼看他都不順眼!
進得七秀鎮中,照舊在悅來老店投宿。
趙謙對此頗有怨言,上次就是在這兒,自己差點讓方門七鬼給拉下地獄,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呀。他沒有堅持換客棧,一來是因為這家客棧確實不錯,干淨又舒服,二來知道這方門七鬼肯定不會再來害自己了。
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各自回房間安歇,這幾天辛苦趕路,實在都有點累了。
趙謙和靜月也回了房,一關上房門,趙謙這個好奇心頗重的家伙就問開了:「小尼姑,那個小子身上的臭味是什麼啊?」
靜月道:「你聽說過烏鴉報喪麼?」
「喜鵲報喜,烏鴉報喪,這話三歲小孩都知道。」
靜月又問:「你知道烏鴉為什麼能報喪麼?」
這還真把趙謙問住了,喜鵲報喜,烏鴉報喪,這話早有流傳,婦孺皆知,可要真細究起來,趙謙還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靜月替他解釋道:「烏鴉能報喪,是因為它能聞到將死之人身上的屍氣。」
趙謙驚叫道:「屍氣?你的意思是說,那小子身上的臭味是屍氣?」趙謙確實是個聰明人,不用多說,一點就透。
「嗯,將死之人,身上大多會帶上屍體腐爛般的臭氣,正常老死的老人屍氣會重一些,有時候一般人也能聞得到,早逝的年輕人屍氣會輕一些,一般人聞不到,只有鼻子特別特別靈或者體質敏感,或者象我和水征一樣有些法力的才能聞到。那位公子屍氣那麼輕你都能聞得到,難怪水征會驚訝了。我在這方面懂得不是太多,你要想具體了解,就得去問水征了,他們道家對這方面知道的會多一些。」
趙謙一撇嘴:「我又不去驗屍,知道這麼多做什麼?聽個新鮮就行了。呀,照你這麼說那個小子豈不是要死了?才十幾歲,也太可惜了吧。」
靜月淡淡道:「奈何橋上沒老幼,誰規定的十幾歲就不能死啊?」
「小尼姑,象這種情況,你能救不?」趙謙好奇的問道。
「閻王讓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我可沒有那個本事。」
兩人有問有答,這件小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談論過去了。
中秋佳節,家家團圓,戶戶相聚,邊吃著月餅,邊賞著圓月,各家各戶好不快活。
可惜就有人命苦,中秋之夜形只影單。
此時,就有一個命苦的人,守著空房自斟自飲。
「哼哼,等我也學會了法術,小尼姑,你休想甩掉我...」趙謙一邊喝著酒,一邊將牙齒咬得格格響。
靜月和水征去收鎮魂碑了,趙謙沒有法力,幫不上忙,靜月自然就沒帶他去,而是與水征同行了。
看著兩人並肩而去的背影,趙謙的醋罐子又打翻了。
在這一家團聚的大好日子,娘子卻跟別人走了,剩了他一人獨對孤月,說不出來的淒涼,說不出來的寂寞。
趙謙滿懷心事的喝著悶酒,喝著喝著,就有點高了。
胡思亂想了小半宿,越想越生氣,再加上酒氣一激,這廝的混勁就又上來了。把酒壺一扔,他搖搖晃晃的就晃出了門。
李秀他們都在隔壁喝酒耍錢,誰也沒注意趙謙,當然更沒有看到這個醉酒王爺搖搖擺擺的走出客棧了。
趙謙走到大街上,被冷風一吹,清醒了點,不過清醒的有限,他並不知道水征和靜月了具體去哪了,只大致記了個方位,是七秀鎮的北邊。
他腳踩雲朵般的奔北而去,城門關了,守城的兵士攔住了他,他還知道摸出了錠銀子來打點。
那守城官兵收了銀子,痛痛快快的將他放出去了,哪管他是醉是死啊。
出得城來,趙謙不知應該向哪走,就迷迷糊糊的順著大路一直走了下去。
若是平時,以趙謙的膽小如鼠,他萬萬不敢自己一個人在夜裡來這荒郊野外。可俗話說的好:「酒壯慫人膽」,喝的爛醉的趙謙,獨自一個人行走在這黑夜裡,竟然一點也沒覺出害怕來。
八月十五的月亮很好,又大又圓,那銀白的月光照在大地上,百米之內,人影可見,趙謙步履不穩的走在路上,倒也沒有摔跟頭。
趙謙一邊走,一邊胡亂喊:「小尼姑,你死哪去了,給我滾回來,哼哼,你要敢和水征勾搭,我就敢閹了那個雜毛道士,小尼姑,小尼姑......」
可惜他再怎麼罵,也沒人搭理他,靜月和水征根本就沒在這兒。
「小尼姑,你在哪,回答我一句,快點......」他罵罵咧咧,語無倫次,根本就沒指望著有人回答。
可恰在此時,遠遠的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笛聲。
那笛聲飄飄渺渺,若有若無,可見吹笛的人離趙謙不近。
笛聲平和雅致,清淡空遠,沒有一絲塵世的味道,這帶著些許清心意味的笛音,竟然讓醉鬼趙謙心神為之一清。
趙謙不由的停住了腳步,凝耳細聽,聽著聽著,倒有些詫異了,這笛子吹得很妙,高低轉曲,把握的十分自在。而且這曲調自己竟然從來沒有聽過。
笛聲中,好象帶有一種呼喚,一種十分舒服的呼喚,如同情人的甜蜜耳話,又如母親慈愛的叮嚀。
趙謙不知不覺中就沉浸在了那美妙的笛聲中,恍恍惚惚中,竟然循著那笛聲,偏離了大路,朝那笛聲飄來的方向尋去了。
越聽越覺得那笛聲美妙之極,那吹笛之人就象極了解趙謙的心思一樣,聲聲韻韻都吹進了趙謙心坎裡,它好象知道趙謙有些寂寞,溫溫柔柔的如同海浪一樣,一波一波激蕩著趙謙的心靈,撫慰著趙謙的心傷。
趙謙被這笛聲徹底迷惑了,連腳下踩的是路還是水都顧不得了,跌跌撞撞的只顧循那笛聲而去。
那笛聲似乎也在有意指引趙謙一樣,斷斷續續的,卻總能吸引著趙謙向前走。
而趙謙,好象瘋魔了一般,心中腦中,除了那美妙的笛聲,竟然將一切都忘卻了。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啪」一個巴掌拍在了趙謙的肩上,趙謙吃痛,一下子就從那種美妙的感覺中清醒了過來。
他抬頭一看,卻吃了一驚:「你們怎麼在這兒?」
前面站的兩個人,赫然是靜月和水征。
靜月和水征也十分吃驚,這個地方隱密之極,趙謙是如何找來的呢?
「我們在等鎮魂碑,你怎麼來了?」靜月見趙謙的樣子有點狼狽,不由伸出手去,替他理了理頭上的莊稼葉子。
趙謙對自己怎麼來的,也有點糊塗:「我聽到笛聲,不知怎麼就到這了。」
靜月和水征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他們站在這半宿了,莫說是笛聲,連個人聲小動物聲都沒聽到,這趙謙,是從哪聽來的笛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