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趙謙一看到這兩個字,不知怎的,竟然想起當初在七秀鎮城門口遇見的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來了。

若是他也死了,估計喪禮現場也應該是這樣吧。

年輕的人,沒有晚輩,長輩自然不能給他戴孝。

任鑼鼓喧天,穿白的卻是了了,本就是陰森的場景,如此一來,卻更是加了一層詭異的不協調。

想到這兒,趙謙打了個冷戰,策馬快速的跑了過去。

剛跑了沒幾步,卻聽馬車裡靜月「咦」了一聲,似乎頗為驚訝。

在人家門口,自然不是太方便停下來,待過了這家,又走了一段距離,趙謙慢慢靠攏到靜月的馬車邊,在車窗外面輕輕問道:「小尼姑,那家有什麼不對勁麼?」

只聽靜月輕輕道:「不要趕路了,先找個地方住下來。」

趙謙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場喪事有問題,他知道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也不多問,吩咐李秀去找住的地方了。

這個村子很大,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小型的鎮子了,不過到底還是鄉下地方,竟然連客棧酒店都沒有。

眾人無奈,只好找人家借宿。

李秀找了幾個扎堆在一起聊天的老大爺,過去說了幾句,一個老漢就和李秀走過來了。

這老漢姓李,家中頗有些田產,李秀給了他點錢,今晚就住他家了。

李老漢帶著趙謙他們往他家去,他家不遠,走了沒幾步就到了。

說來還真巧了,他家和死人那家,斜對門,中間只隔了幾戶人家。

李老漢一邊帶大家進了院子,一邊有些歉意道:「各位就湊合著住一宿吧,對門死了人,又是鑼又是鼓的,有點鬧。」

趙謙順嘴問道:「誰死了啊?連戴孝的都沒幾個,看起來象是個孩子。」

李老漢道:「這位公子猜得沒錯,還真是個孩子,今年才十七歲,可憐見的,多好個孩子,虎頭虎腦的招人喜歡。今天一大早,嘎崩一下,一頭摔在地上,說沒就沒了。這周家呀,也不知沖撞了誰,三年准死一個,唉,大伙都說他家祖墳的風水有問題,這事啊,還有點邪性。」

趙謙的興趣一下子就被這李老漢的話給勾出來了,再加上他有心打探情況,於是繼續問道:「三年死一個,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老漢上了歲數,老人家就愛講些家長裡短的閒話,何況這事還真有點稀奇,索性就給趙謙他們講了起來。

這周家呀,也算是個大戶人家。

周家現在年紀最大的,當屬老太奶,現年八十九,耳不聾眼不花,齒不掉發不白,比五六十的還精神。

這個老太奶在十裡八鄉都很出名,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高壽,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她生的孩子多。從嫁過來開始,一直生到四十多歲,她生了九子四女,夭折了三個,有十個長大成人了,這在當地,絕對是生的最多的。

鄉下人家,本就沒有多大家產,何況還有十張小嘴天天吃飯,因此上,老太奶年青的時候過的比較困難。好在她和老太爺頗能吃苦,倒也掙扎著把孩子們養大了。

兒女們長大成人後,倒個個本事,漸漸的,就掙下了個偌大的家業,周家也就成了當地有名的富戶。

不知是這老兩口命薄,還是天生就勞碌命,家裡富裕了,卻雙雙病倒了。

老太爺病重,沒過幾日,一命歸西了。

老太奶卻熬過了那場大病,當時明明已經快咽氣了,大夫都不給看了,她卻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活下來好,活下來就光剩享福了。

周家兒女眾多,個個都很孝順,老太奶晚年得享大福,日子過的很舒心,這一舒心,倒是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樂呵了。

可惜好景不長,才過了兩年多,大兒子家的女兒,在繡花的時候,被椅子絆了一下,巧不巧那繡花針就扎進了太陽穴,一命嗚乎了。一根繡花針就要了一個人的命,這說出去都沒人信,可這事偏偏就發生了。人死了不能復生,周家含淚埋葬了姑娘。

誰也沒料到,這事僅僅是個開頭。

三年後的同一天,二兒子的小女兒,雨後去摘花,被濕濕的花間小徑滑了一跤,巧不巧那臉就扎進了一個積了雨水的小水窪裡,那個小水窪也就有兩個臉盆大小,這個女孩子竟然就生生的淹死了。這事情聽起來也很是讓人匪夷所思。

又過了三年,仍是同一天,三兒子家的長子,也死了,死的同樣很離奇。那天這個孩子正坐在門坎上吃飯,吃著吃著,覺得頭髮有點癢,就抬起手來拿筷子頭去搔頭髮。恰恰此時,猛的刮起了一陣風,那門被風一吹,光一下就拍了過來。那孩子一個沒防備,從門坎上被掀下去了。倒下去了,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等家人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那根筷子,已經被門給拍進腦袋裡去了。

......

這周家就象被詛咒了一樣,三年准死一個,死的肯定是同一天,而且,還肯定是橫死。這種情況一直延續了三十多年了,今天死的這個孩子,是第十二個了。

周家被這事鬧的是人人自危,請了好多的法師,做了好些個法事,卻仍沒有改掉周家三年死一人的命運,死亡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周家的頭頂上。

好在周家子孫眾多,死了十二個,暫時還沒有斷子絕孫,滿門覆滅的危險。

今天早晨,又是要死人的日子了,一家人是戰戰兢兢,怕得要死。大家也都在看著他家,不知這次會是哪個孩子送命。

果然,沒用等多久,命案就發生了。

一早起來,這個今天死去的孩子去給老太奶請安。剛出門口走了幾步,忽然發現腳下有條蛇正盤踞在路中央呢,他吃了一嚇,不由的往旁邊躲了躲,這一躲可就要了命了,當時牆邊正豎著一個種地用的耙子(畫外音:不知道這個東西的朋友們,想象一下八戒的九齒釘耙),那耙子被他一撞,就倒了下來,耙子的把,正打在了他的腿上,把他打了個跟頭。他往前一撲,那耙子上的釘子,正釘進了胸口。

周家是地主,早就不種地了,家中自然也沒有這種農具了,這耙子,也不知是哪來的,更不知是誰放的。就這麼個來歷不明卻又十分常見的東西,就將這個孩子給帶走了。

聽了李老漢的講述,趙謙就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嗖嗖發涼,不由的向靜月身邊靠了靠。

這姓周的一家,也太邪了吧。

三十六了,每三年死一個人,還是同一天死,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前所未見的事情。

莫不是真的沖撞了哪位神仙,或者得罪了什麼妖怪,沒准是受了仇家的詛咒,或許鄉民們猜的也沒錯,這周家可能是壞了風水。

趙謙想來想去,覺得哪種都有可能,又覺得哪種都說不過去。

將他們安頓好,李老漢告辭而去。

趙謙知道剛才靜月可能看出什麼來了,扯著靜月就問:「小尼姑,那家有什麼問題?」

靜月道:「倒也沒看出特別異樣的,只是覺得那宅子裡邪氣太盛,白天人太多,等晚上了,我去那看看,可能會發現點什麼。」

趙謙本就是個好奇心盛的人,現在有這麼詭異的事情了,讓他悶在屋裡,他肯定是待不下去。

見從靜月這裡套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自己就想親自去死人那家查看一下。

「小尼姑,我還沒看見過老百姓是怎麼辦白事的呢,我去看熱鬧行不?」他那眼珠子轉的飛快,一會兒就給自己找了個正當理由。

靜月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看看外面,日頭還高,料這青天白日的,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就點頭同意了:「死人的地方都不干淨,你小心點,別站在棺材對著的正門口,仔細沖著了。」

趙謙答應著,帶著李秀等人去看熱鬧了。

鄉下一年到頭沒有什麼大事,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基本上紅白喜事,就是轟動全村的事情了。

而死人請來的鑼鼓嗩吶,平時很少聽得到,圍在周家看熱鬧的鄉民就有很多,大家指指點點的說著這人的嗩吶吹的好,可惜鼓敲的沒勁之類的話。這看成親或死人看熱鬧,已經成了鄉俗,喜喪之家也只能任由大家看,不能往外趕。

因此上,趙謙他們去看熱鬧,倒也沒人轟他們,不過他們面孔生,穿得又是尊貴,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

趙謙聽了靜月的話,沒有站在棺材前面,而是進了院門,站在了門口的右邊,離棺材有十幾步的地方。

趙謙看見過幾場喪事,不過他接觸的人都是上層人物,死後的白事都辦得極大,再加上他的身份顯貴,一般的時候只去那裡露個面就回,這喪禮具體怎麼辦,他還真不知道。

趙謙打量著這個在他看來十分簡單的靈棚。靈棚中間,是那口黑色棺材,棺材前面擺了一張小桌子,桌子左邊擺了個香爐,裡面還點著三根香,中間是那個牌位上,寫的是:愛子周東悅之靈位。牌位右邊是一個點心盤,裡面放了幾樣點心。

小桌子的左右,擺了一對紙人,一個是紅衣綠褲的女孩,一個是藍衣黑褲的男孩。

棺材的四周,堆的滿滿的花圈,紙人紙馬,把棺材都快給遮了。

趙謙正在打量,只聽得裡面一聲喊:「大家讓讓,老太奶出來看孫子了。」

人群閃出一條路,一個精神抖擻干瘦干瘦的老太太由兩個男子攙著過來了。

人還沒到,趙謙遠遠的就聞到了好大一股臭味。

趙謙心裡一驚,這老太太,好大屍臭!

莫不是這老太太也要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