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偷眼看了看風叢,捅了捅水征:「你去勸勸她啊,這麼個大美人就要死了,你不覺得可惜麼?」
水征搖頭道:「這是她的選擇,咱們就不要干預了吧。」
趙謙鄙視的看著水征:「你這是什麼話,你不勸她就是見死不救,你們道家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你平時背了一大堆什麼《道德經》、《太上感應篇》,不會拿出點來開解開解她啊。」
水征看了看趙謙,不知是被趙謙鄙視的眼光惡心到了,還是覺得趙謙的話有些許道理,還就真的走了過去,去和風叢說話了。
他們說什麼趙謙沒興趣,他現在主要是擔心靜月,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的兒子可就沒著落了。
他正在瞎想,眼前忽然一暗,他急忙向靜月看去,只見那牌子徹底失去了光芒,直直的落到了靜月的懷中。
那牌子往下一落,地上的萬字符和佛陀也頓時失去了蹤跡,天上的銀色光幕也沒有了,只剩了個圓盤般的月亮,亮亮的掛在天上。
趙謙見靜月功德圓滿,急忙跑過去道:「小尼姑,是不是弄好了?」
靜月扶著趙謙的胳膊站了起來,可能真有些累了,說話都有些喘息了:「嗯,好了。」
趙謙拿過那個牌子,仔細端詳了一番,那牌子原來是個透明的,質地非金非玉,用手指叩一下,當當的好象金屬聲,牌子邊上一圈奇怪的花紋,中間六個金黃的小字:唵嘛呢叭咪吽。
趙謙看不懂牌子上那字的意思,又將牌子丟給了靜月:「這麼個簡單東西,就是鎮魂碑?」
靜月把那鎮魂碑往袖子裡一放,回答趙謙道:「這可不是簡單東西,這個小牌子可凝結了十好幾位高僧的心血,可遇不可求的。」
趙謙捏了捏靜月的袖子,沒感覺到有硬硬的感覺,奇怪道:「小尼姑,你的牌子放哪去了?我早就發現你的東西總莫名其妙的消失,說,哪去了?」
靜月倒還有耐心,對這個好奇的家伙回答道:「袖裡乾坤,一個小法術。」
趙謙當然聽說過袖裡乾坤這個詞,他一向以為這只是傳說,卻沒料到還真有這個法術,不由大感興趣:「小尼姑,你教我,教我。」
靜月道:「先去看風叢,這事回去說。」
趙謙趕緊給靜月傳遞小道消息:「那個風叢不想活啦。」如此這般,將風叢的情況向靜月講述了一遍。
水征和風叢不知在說什麼,見靜月和趙謙過來,就停了話。
水征向靜月道:「靜月,你勸勸她吧,我說不過她。」
靜月向風叢打了個招呼,風叢還了禮,卻在靜月說話前先開了口:「靜月師父,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輪回太苦,我只想乾乾淨淨的消失在這世間。」
靜月淡淡道:「風叢施主,你如此聰明,應該知道眾生皆苦,生苦死苦,輪回苦。可再苦,大家仍在輪回中不斷周轉,不斷的延續著這個世界。若眾生都象風叢小姐一樣,看透了,厭倦了,就撒手不管了,你說這個世界還能要麼?我們活著,不應該只為自己活,眾生苦,我們就應該幫他們脫離困苦...」
風叢打斷了靜月的話,幽幽道:「靜月師父,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不過這世上,並不在乎少一個風叢,我對這世界已經沒有一絲留戀,靜月師父不用白費唇舌了。」
靜月望著風叢堅決的樣子,卻笑了笑:「你若不想受那輪回之苦,也是有辦法的,不必非得魂消魄散。蓋欲滅六道輪回之苦,則必先斷其苦因,貪嗔癡三毒,若能勤苦修,證得羅漢果,則得涅盤樂,不再有輪回。風叢施主聰穎過人,料不難超脫輪回。」
風叢卻仍是搖頭:「靜月師父,人各有志,不要強求了。現在請帶我去地府吧,消了公案,我自得解脫。」
靜月道:「也好。那我就不再向風叢施主絮叨了。」
靜月又轉向水征:「我有話和你說,咱們過去一點。」
水征點點頭。
趙謙牽著靜月的袖子不放手,試圖跟著兩人,聽他們說什麼。
靜月卻將他給撥拉到一邊去了:「你先和風叢施主待會兒,我和水征說幾句話。」
趙謙嘟著個嘴,悶悶不樂的松開了靜月。
靜月和水征往邊上多走了幾步,離趙謙他們有幾十米遠,這才站住了。
靜月道:「咱們是時候分開了,你送風叢施主去地府吧,我要回杭州了,咱們就此別過。」
水征雖然早就猜到了靜月的意思,但此時聽她將這話親口說出來,心中象被人拿刀狠狠割了一下,疼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靜月看著水征,輕輕道:「你我沒有做夫妻的緣分,只有這一路同行的緣分。你我都是要跳出凡塵的人了,兒女私情還看不透麼?」
水征望著靜月,心中涼成了一片,原來,自己的感情,她是知道的。
這一路行來,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那熾熱的感情沒有流露出一星半點,卻不知,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了,卻從來沒有對自己表示過一絲一毫的親近,原來她的心中,從頭到尾,都沒有過自己。
失望,痛楚,無奈,煎熬,凝成了一條無形的鞭子,狠狠的抽打著水征的心,將水征抽了個痛不欲生。
靜月見水征那痛苦的樣子,靜靜道:「不用傷心,今日的果,正是昨日的因,我借你神通一用,你且看咱倆的前因。」
靜月將手搭在了水征的肩膀上,水征只覺得身形一晃,待站穩後,眼前卻忽然變了景色。
煙花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一個年青的男子從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慢慢行來,他手中拿了一枝杏花,粉粉的花朵,嬌艷可愛。
行了一段路,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尼庵,綠樹掩映,倒也是個清靜所在。
那男子走上前去,輕扣尼庵的大門,敲了沒幾下,門就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尼姑伸出頭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但只見動作,卻聽不到聲音。
那小尼姑又回到了尼庵裡,過了一會兒,端了碗水出來。
男子喝完水,將碗交還給小尼姑,小尼姑見那男子手中的杏花好看,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男子見小尼姑的樣子,就將手中的杏花遞與小尼姑。
小尼姑搖搖頭,示意不要。
那男子笑了笑,將杏花塞入了小尼姑的懷中。
小尼姑低頭看花,這一低頭,就露出了雪白的脖頸。
那男子見了小尼姑清純秀氣的樣子,眼神就有些迷離,不由的伸出手去,輕輕的在小尼姑的脖頸上摸了一下。
而這一摸,卻正好被出外化緣歸來的老尼姑看見了。
男子倉皇告辭,而小尼姑,卻被帶回了尼庵。
杏花飄落地上,被踩成了泥。
小尼姑被狠狠的暴打了一頓,纏綿病榻三個月。
靜月手一松,水征眼前的景致猛然消失。
靜月道:「你我緣分就是如此,你調戲了我一下,自然要拿情來還,你害我病了三個月,就有了今生三個月的千裡護送。緣盡,自然要分開,就這麼簡單。」
水征豁然明了,如同夢醒一般,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靜月道:「我們緣盡了,你會慢慢淡了對我的心思的,你的姻緣不在我這裡,應該是你的那個人,已經在等你了。」
也不待水征理清情緒,靜月徑自走到趙謙身邊,向風叢道:「風叢施主,人生自有緣,並非人力能輕易改變,咱們還有一面之緣,五年之後,我與夫君在杭州城靜候施主。」說罷,拉起趙謙的手,二人揚長而去。
等走得遠了,趙謙反握住靜月的手,一個勁的追問:「小尼姑,風叢真要魂消魄散麼」
靜月道:「人生來是有責任的,並不是說想煙消雲散就煙消雲散,想魂飛魄散就魂飛魄散,若是這麼容易,這輪回豈不是要亂了麼。」
趙謙道:「那咱們怎麼能在杭州見到她啊?」
靜月難得的吊了一下趙謙的胃口:「天機不可洩露,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趙謙郁悶了。
回到客棧之中,趙謙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著。
水征這個情敵走了,他心裡是十分的高興————心花怒放的睡不著覺。
小尼姑說還能見到風叢,趙謙展開豐富的想象,琢磨著會在什麼情況下見到風叢————好奇的睡不著覺。
小尼姑會袖裡乾坤,這個法術很有用啊,自己要是學會了,嘿嘿,那有多爽啊————心裡癢癢的睡不著覺。
自己要是和小尼姑多學點法術,也能象小尼姑那樣降妖捉鬼,那多風光啊————意的睡不著覺。
這半宿,他沒幹別的,淨在床上翻跟頭了。
到得天快亮的時候,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到底還是把靜月給弄醒了,纏著靜月教他袖裡乾坤。
袖裡乾坤只是個小法術而已,靜月很爽快就教給他了。
然後,趙謙又開始了勤奮的練習,以前練金剛罩的勁頭又拿出來。
將風叢給他的那個小笛子,往袖子裡裝來裝去,嘿,還真好用,一放進去就沒了,不占地方,太厲害了。
不知道裝大的行不行?
趙謙象個好奇寶寶一樣,拿過枕頭來試試,嗯,好用,放進去了。
桌子行不?
椅子行不?
......
等早晨靜月起床的時候,屋子裡空的就剩下那張床了,趙謙連床被子都沒給她留。
解決了風叢的事,還有一件事要幫方門七鬼辦,就是告訴方家惟一的後人方俊要及時行善,爭取為方家留一線生機。
這事容易辦,靜月直接登堂入室,面對面和方俊長談了一次。
具體談話,趙謙沒聽到,不過總是少不了行善積德四個字就是了。
七秀鎮的事情全部解決完畢,一行人又上路了。
依趙謙的想法,要從七秀鎮北上,沿長江,慢慢東行,坐船回杭州。
靜月自然不置可否,隨了趙謙的心性。
眾人辭別了七秀鎮,向北而去。
沒了什麼事情牽掛,這次不用急匆匆趕路了,眾人放慢了速度,邊欣賞川地美景,邊緩緩而行,兩天才行了百裡路。
這日,剛走到一個村莊,只聽得村裡一陣鐃鈸嗩吶響,卻好象是誰家死了人在出殯一樣。
出門在外,難免會碰到喜喪之事,眾人自然不會往心裡去。
待穿過村子時,卻正好從死人那家門口路過。
真是奇怪了,吹吹打打的挺熱鬧,戴孝的卻沒幾個。
從門口過的時候,趙謙好奇的往院裡看了看,卻見一口烏黑的棺材放在院子中,旁邊堆滿了紙人紙馬和花圈,趙謙匆匆往棺木前面掃了一眼,只隱約的看見了兩個字: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