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趙謙也吐的很厲害,趙容吃驚的問道:「小皇叔,你怎麼了?」
趙謙一聽趙容問他怎麼了,不由的又想起了剛才的情景,哇哇哇又是一頓干嘔。
靜月在旁邊替他答道:「剛才他也看見李濮...」
哇——
哇——
這次吐的,已經不光是趙謙一個人了。
看著吐的一塌糊塗的叔侄倆,靜月知道,李濮這個名字,恐怕是再也不能提起了。
趙謙壓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雖然覺得靜月笑的有點不同尋常,但他也沒有想過靜月也會坑人。
趙謙本就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和靜月在一起後,靜月帶給他的都是新奇和神秘,他對這些好玩的事情一直就熱情不減。
變成戒指的時候,他還是十分興奮的。
不用偷偷摸摸,不用躲躲閃閃,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大大方方的看到別人的世界,能冷眼旁觀別人的喜怒哀樂,這讓趙謙感到極度的歡喜。
可是隨著趙容淒悲生活的展開,趙謙那興奮的心情漸漸褪去了。
他一向心疼趙容,自然對李濮恨的牙根癢癢,幾次都想沖過去揍李濮幾頓,可惜身為戒指,不能動不能說,他只能面對著趙容受委屈而無能為力。
而看到後面,惟一讓他感到安慰的就是,在這些年中,自己果然被靜月教化的很好,沒有再變成壞人了,也沒有嫌貧愛富,而是一直顧惜著趙容。
當然,看到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這感覺,讓趙謙感到相當的怪異。
自己看到自己,而且還是完完全全的自己,舉手投足,言談行事,無一不熟悉到極點,明明就是自己,卻偏偏自己又從旁觀的角度看著。
很奇怪,又讓趙謙感到有些興奮。
有誰看到過活生生的自己啊!
同個身體,同個靈魂的自己!
別人估計都沒看見過,就自己看見過,趙謙又覺得有點驕傲。
自己四十多的時候,還是很英俊,很好看的嘛,一點都不顯老。
嘿嘿,嘿嘿。
當他正美的不亦樂乎的時候,李濮已經在逐漸的衰老了。
當他從那美妙的陶醉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隨趙容進了棺材了。
然後,他驚恐的發現自己被悶在棺材裡了。
然後,他更驚恐的發現,李濮的屍體腐爛了。
然後,讓他惡心的事來了,他做為一枚戒指,被完完全全的泡在屍水了。
趙容做為人,還好一些,只有半邊身子沾到了屍水,而他,那麼小個東西,竟然來了個滅頂之災。
粘膩惡臭的液體將他層層包圍,趙謙惡心的直想自戧,如果他不是一枚戒指的話,如果他有手有腳能動彈的話,趙謙是寧願死也不願待在這麼惡心的地方的。
趙謙一向惜命,能讓他產生寧死不生的念頭,可見他是真的惡心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他以自己不能再惡心了,可當蛆蟲一出來,他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更惡心的事。
當蛆蟲拖著白花花的身體從戒指上爬過時,趙謙驚悚著寒毛,直恨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幸好,幸好,趙容吐了,從這個惡夢中醒過來了,趙謙眼前一黑,也嗡的一下從那個骯髒的地方掙脫了出來。
一回到身體裡,趙謙立刻狂吐猛嘔。
直到把膽汁到吐出來了,趙謙這才喘著氣按著肚子直起了腰。
腰還沒直完呢,又聽靜月提起了李濮的名字,於是,他干嘔到差點把胃吐出來。
「小...尼姑...我和你...沒完...」趙謙一邊吐,一邊對靜月叨叨咕咕。
靜月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趙容,一杯遞給趙謙,輕輕道:「這有什麼惡心的,人的身體只不過是臭皮囊而已,百年之後,咱們誰也逃不過這樣的結局的...」
哇——
哇——
趙謙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該死的小尼姑,別說了,你是成心想惡心死我們爺倆是吧!」
靜月莞爾一笑,繼續給那叔侄二人倒水。
趙容別無大礙了,靜月和趙謙心知這劑重藥下去,趙容肯定不會再想李濮了,見趙容面帶倦容,兩人就告辭而去。
臨告辭前,皇後娘娘問趙謙,趙容的病治的怎麼樣了。
趙謙費勁的答道:「容容以後肯定不會想李...嘔...濮...嘔...了,就是會有幾天吃...嘔...不好了。」
他邊說邊嘔,把個皇後娘娘看得直擔心,趙容的病治好了沒還不知道,怎麼趙謙反倒又得上病了呢?
趙謙和靜月出了皇宮後,上了一直等在宮門前的馬車上,
一上了車,趙謙一個縱身就把靜月給壓到身下了,伸著嘴就往靜月的臉上亂拱亂親。
「該死的小尼姑,竟然這麼惡心我,哼,王爺我也不漱口了,先惡心惡心你再說。」
靜月伸手死死抵住趙謙的臉,堅決不讓他的嘴親到自己的臉上,見趙謙那滿臉的壞主意,輕笑道:「臭皮囊!」
惡...。
趙謙火燒屁股般撲到車門那裡,又一頓干嘔。
身後,傳來靜月愉悅的笑聲。
趙謙捶著胸,使勁的瞪靜月,慍怒道:「小尼姑,你太壞了,要是不教訓教訓你,我這夫綱不振吶,看回去了,我怎麼調教你!」
換來的,是靜月溫柔的笑容。
李濮事件,導致了兩個當事人趙容和趙謙,食欲銳減,趙容是好幾天水米沒打牙,趙謙是一看到白乎乎的米飯就開吐。
趙謙是如何找靜月算帳,調教靜月的,自是他家閨閣之內的事,且放下不提,先來說說趙容。
靜月這下等法,對趙容用的是恰到好處。
從這天起,趙容對李濮不僅是一片癡情全消,還落下了個毛病,只要有人一提李濮這個名字,必定要大吐一場。
將養了兩個月,趙容才總算恢復好了,能正常飲食了。
漸漸好起來的,不僅僅是趙容的身體和心態,還有趙容的性格。
在夢中經過了無數委屈和窮愁,趙容變得平和了,也變得會珍惜眼前了。
這讓她的父皇母後大為欣慰,高興之余,自然對趙謙靜月是大為感激,那奇珍異寶流水般源源不斷的賞到了敬王府。
待到來年科考,中得頭名的狀元恰恰是個沒有妻室婚約的風華少年,皇帝一紙詔書下來,狀元就被招成了駙馬。
大婚之日,極盡奢華,再加上郎才女貌,不知羨煞多少閨閣女子,風流仕子。
這狀元也是個知情知趣、八面玲瓏的角色,得了美貌如花又懂事體貼的趙容,再無他想,一夫一妻,富富貴貴恩恩愛愛的,倒也攜手共老了。
在後來,趙容和駙馬去湖廣游玩的時候,趙容在一個當鋪前看見了李濮的妻妾二姐和麗娘。兩人拎了個包袱進了當鋪,片刻後空手而出。
趙容派人跟在後面,打聽了一下她們的情況,得來的消息,卻正和她夢中的一樣。
李濮為人仗義豪爽,對金錢從不在意,家境窘迫異常,已經到了每天靠典當為生的地步了。
慶幸自己未跳入這個火坑的同時,趙容對靜月趙謙更是感恩戴德,對自己知心知意的駙馬,是更加愛惜了。
趙容派人送了幾千兩銀子給二姐和麗娘,頭也不回的跟隨夫君就回了京。
自始自終,趙容都沒有興起過見見李濮的半點念頭。
曾經的癡情糾纏,曾經的熱情如火,已是在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中,吹打消磨盡了。
從李濮的事情中,趙謙似乎明白了靜月想要表達給他的意思。
於是,他更加的珍惜和靜月相守的時光,索性閉門謝客,不再外出,每日裡只守著嬌妻幼子,樂享天倫。
和靜月一起,看著兒子慢慢成長,對趙謙來說,是最為幸福的事情了。
他喜歡看,給兒子喂奶時,靜月臉上那種聖潔寧靜,也喜歡看可愛的兒子鼓著小腮幫專心致志的吃奶。
他喜歡看,在兒子哭鬧時,靜月那種張皇無措,那種心疼緊張,也喜歡看,兒子那張帶淚的委屈小臉。
他喜歡看,靜月懷抱著兒子一字一句溫溫柔柔的教兒子讀佛經,也喜歡看兒子伸著不安分的小手,沒有准頭的去搶靜月手中的經書。
......
每每感動於如水的親情,趙謙抱著妻兒,只覺得此生,是再也沒有遺憾了。
小趙忞雖然相貌上再也看不到昔日吳鉤的半點樣子了,可他的魂魄裡,仍保留了吳鉤的性子,在抓周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抓了把小劍。
而對這件事,趙謙絲毫沒有感覺到意外,畢竟,在送子觀音那裡,他挑選的孩子就是背負長劍的。
知道性不可改,在小趙忞會走路後,趙謙索性請了名師,教小趙忞練劍。
小趙忞果然很有天份,拿著把小劍,練的有模有樣的。
水征和風叢一去就沒了消息,趙謙心中掛念小風叢,幾次讓靜月想辦法看看他們在哪,過的怎麼樣,可靜月總是淡淡的對他說,風叢和水征自有際遇,不必擔心他們。
對著這個似有還無的回答,趙謙郁悶的直想把靜月的腦袋當木魚敲。
見靜月不著急,趙謙自然就猜出水征和風叢肯定是平安無事,遂也放下了掛念的心思,一心撫養小趙忞。
忽一日,靜月向趙謙道,她要閉關幾日。
趙謙知道靜月決定的事,很難改變,也不阻攔,只是要求,要和靜月一起閉關。
靜月卻笑道:「你有故交要來拜訪了,你還是等著接待他吧。」
自己的故交?
趙謙以前狐朋狗友甚多,不過大多數已經斷絕來往了,這故交又是誰呢?
靜月仍如以前一樣,就是不告訴趙謙,自己關了靜室的門,閉關去了,只留下趙謙一頭霧水的瞎猜疑。
一邊照顧著兒子,趙謙一邊等待著自己「故交」的到來。
果然,在靜月閉關五天後,趙謙在一個寂靜的深夜,等來了「故交」。
一見到這「故交」,趙謙立刻滿頭黑線。
久違的硯台依然蹦達的很歡實,只有它身上趙謙給它包的銅皮上那些坑坑窪窪,才顯露出了它肯定是走過了不少崎嶇的路,經歷了不少艱辛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