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容雖然不喜歡李濮的這兩房妾室,可讓李濮保留這兩房妾室是婚前講好的,趙容再討厭她們,卻也不得不容納她們。
李濮一回來就和趙容翻了臉,索性只在二姐和麗娘的院子裡住,除非有事,否則是不踏進趙容房中半步。
趙容心中畢竟是有李濮的,見李濮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在生了幾天氣之後,只好委曲求全服了軟,李濮這才和她重歸於好。
李濮是個豪俠之人,只要他一在家,朋友故交蜂擁而至,整日的來與李濮把酒言歡,酒席之上,高談闊論,那喧嘩的聲音直透內室。酒酣之余,有人仗劍而歌,有人抽劍而舞,客廳中的桌椅,天天被刀削劍砍,幾乎每天都有損壞,每隔幾天都要換過一套。書房之中,趙容擺的那些奇書名畫,古董珍玩,幾乎被李濮的朋友拿要一空。
趙容雖出自皇宮,但也架不住如此的有去無回啊,她和李濮提過好幾次,可李濮責備趙容小氣不懂事,不就點字畫麼,朋友開口要了,難道好意思不給麼?
李濮和朋友們天天胡吃海喝,這費用自然都是正妻趙容出了,二姐和麗娘吃趙容行,拿趙容行,若想要她們拿出一個銅錢,那可是和尚娶妻——休想休想。
李濮還極好俠義,常常一聽說哪有惡霸行凶,哪有壞人當道,不管多遠,立刻就要仗劍趕去,常常是幾千兩銀子的帶出門,身無分文的返回家。許多被他打傷了的人,每每堵在府門前索要賠償。
還不僅僅如此,李濮還常常有仗義疏財的義舉,若有人來借錢,不拘多少,肯定借給人家,若有落難之人來求救,他肯定是慷慨解囊,若哪遭了災,必定要施捨一大筆的銀子......
他的朋友,不僅僅是豪俠義士,卻是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販夫走卒,匠賈屠夫......就是沒有讀書之人,官場之人。
趙容曾勸過他,要他多在官場走動走動,為他謀個好差事,可惜每當她提起時,換來的都是李濮不屑一頓的目光,然後李濮會高唱「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不屑而去。
如此的花錢如流水,如此的有出無進,任趙容嫁妝再如何的豐厚,在短短幾年內,趙容手中也已是所剩無幾。
皇後娘娘雖然心疼這個小女兒,明裡暗裡的給了諸多賞賜,可惜長貧難顧,趙容日益就露出了下世的光景來了。
這一日,又有朋友來借錢,李濮自然是滿口答應,就進屋來找趙容要錢。
一聽說要借三千兩,趙容立刻就一口回絕了。李濮以為趙容是心疼錢了,有錢不給他,心中就有些不爽快了,但礙於朋友在外面,只好低了聲向趙容說朋友危難,借來擋急,若是有,先拿出了打發了朋友再說。
趙容本就沒有那麼多銀子,怎麼可能拿得出來,見李濮一味相逼,又想起以前自己是如何的揮金如土,如何的一擲萬金,而現在,別說是三千兩,就是三百兩也是拿不出來了。想著這種種委屈,趙容的語氣就有些不耐煩了。
李濮娶趙容本不是心甘情願,這些年來與趙容不過是表面夫妻,如今當著朋友的面,見她如此的不給自己面子,不由也就著了惱,兩廂火氣一撞,兩人就吵起來了。
那朋友也算識趣,一見人家夫妻倆因為自己借錢的事吵起來了,也沒好意思進來勸架,自己起身就悄悄的走了。
朋友奔自己來求救,卻那麼默然的走了,這要說出去,自己顏面何存?李濮心中氣憤不已,聽到趙容仍在旁邊聒噪,一個箭步沖上來,就狠狠的扇了趙容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把趙容給打蒙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打自己,趙容本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一見自己挨了揍,立刻就發了瘋,和李濮撕扯到一起了。
這邊兩夫妻打的不可開交,那邊二姐和麗娘帶著孩子就趕來勸架了,這架勸的可想而知,只不過是讓趙容多捱了幾下罷了。
一家人合起伙來欺負她,趙容卻是如何再忍得,一氣之下,就跑出了門,想要跑回皇宮。
她一路哭一路跑,剛跑到半路,卻看見小皇叔趙謙從對面而來。
趙容滿腹的委屈,一見到親人,立刻就撲進了趙謙懷中,啕嚎大哭。
趙謙親自將趙容送回了府中,李濮礙於趙謙情面,向趙容陪了個不是。
見趙容過的清苦,趙謙回去後,派人給她送來了上萬兩的金銀珠寶,趙容對小皇叔感激涕零,李濮卻道:敬王以前作惡多端,我不用他這造孽錢。
趙容本與趙謙親近,自然容不得李濮如此詆毀趙謙,兩人少不得又吵了起來。
李濮本就大男人慣了,以前在家中是說一不二,現在趙容屢屢和他吵架,不由惱怒了起來,把個趙容連搡帶拉就拽出了門,把她往門外一扔,光一下就把大門插上了。在門裡,他還一個勁的冷笑:「一出去就能碰到個小皇叔給你送上萬兩的銀子來,這次你去碰個小皇叔大皇叔的,沒准還能弄萬把千兩的臭銅爛銀呢。」
趙容在外面叫門,可無論怎麼叫,都沒人答理她。
李濮就象聾了一般,任由趙容在外面如何哭鬧,就是一語不發,不答腔,不開門。
想想昔日的風光,又想現如今,有家歸不得,有男人靠不得,趙容悲從中來,坐在門口哭泣不絕。
此時此刻,心中對李濮除了怨,除了怒,再無半點癡情。
若說一個公主,再慘也不可能淪落到被掃到大街上的地步,可趙容卻破了這個先例,一來這婚姻本就是她強求來的,人家李濮根本就看不上她,對她自然沒有半點好臉色;二來趙容也不爭氣,父皇母後若說治治李濮,教訓教訓他,趙容又怕李濮吃虧,百般的維護。
長期這樣下來,自然就沒有人再來管趙容的閒事,沒人再來給她撐腰了。李濮也是拿住了趙容這個弱點,才如此的肆無忌憚。
不管多難受,自己選的路終歸是要自己走下去。
李濮仍是一如既往的在外面行俠仗義,漫天使錢,趙容百般籌措,卻也總是入不敷出。饒是用了趙容的錢,李濮對趙容卻從未說過一句貼心話,沒有對趙容溫柔過一次。
隨著年紀增長,李濮於男女之情更淡了,事事皆以兒女為重,未曾生育的趙容在這個家中,更是淒涼孤苦無人問,除了來向她要錢,平時根本沒有人答理看望她。
趙容父皇母後相繼離世後,新繼位的皇兄與趙容並不友善,斷了宮裡的賞賜,趙容的日子愈發的艱難起來。
家中日漸貧困,李濮卻仍灑錢如故,絲毫不以窮苦為愁,一切仍是全向趙容拿要。
幸好小皇叔趙謙時時周濟她些銀兩東西,這才讓這一家不至於斷了糧。
苦苦操持著這個家十來年,趙容得到的並不是安慰的話語,而是李濮懷疑的置問:「你是怎麼當的家,當初那麼大個家業,竟然被你弄的一文錢都沒有了,以前就聽說宮裡出來的皇子皇女個個草包,我還不信,這回可由不得我不信了,早知道這樣,這家說什麼也不讓你當!」
一時間,趙容委屈與憤怒交加,恨不得掐死不知好歹的李濮。
她在心中憤恨自己當初怎麼瞎了眼,看上了這麼個薄情寡義的東西。
日子漸漸過去,昔日的少年公子也在漸漸變老,李濮也不再復當年的英俊瀟灑。先是發了胖,然後人也不太利索了,臉上的胡須亂糟糟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酒臭味,頭髮也慢慢斑白了,脫發還很嚴重,沒用幾年,已經脫成了禿頂。背也駝了,身體也傴僂了,痰沫鼻涕的抹也抹不清。
在他那老醜無狀的身上,趙容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玉樓之下那怒馬鮮衣的少年的半點風采了。
都上歲數了,李濮仍是喜歡對人撥劍相向,忽一日,在管閒事時碰到了一個狠角色,幾掌就將年老的李濮給打死了。
聽聞李濮死信,趙容竟然並沒有感覺到憂傷,只是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
在合棺的時候,趙容站在棺材邊上,想看李濮最後一眼,不知怎的就有人從趙容的腦後給了她一棍子,待她醒來後,她已經躺在李濮的棺木中了,而且,渾身被綁的死緊死緊的,根本不能動彈。她能聽,能看,卻不能動,不能出聲,她側身躺在棺木中,而李濮的屍體就在她的眼前。
趙容和死屍躺在一起,自然是很怕,她想喊人來救她,可嘴就象被針縫上了一樣,怎麼也張不開。趙容怎麼掙扎也掙不脫,只能象個活死人一樣躺在李濮的屍體旁。
棺木之中,本是漆黑無光,可不知為什麼,趙容卻能將身邊李濮的屍體看的一清二楚。
李濮的屍體僵硬冰冷,臉上泛著一層青黑色的鐵一樣的光,讓人看了,格外的疹的慌。
幾日後,李濮的屍體逐漸的膨漲了起來,入殮時穿的那身衣服被漲破了,身上也散發出一種惡心的屍臭,整個棺材裡都臭不可聞。又過了些日子,李濮的身體流出了屍水,臉上身上的肉也松松的垮了下去,已不復是人的模樣了。那屍水流的棺材裡哪都是,趙容不能動,自然是泡在了這屍水。
如此的醃髒可怕,趙容自然是惡心不止,可惜她不能動彈,也不能嘔吐,只能任自己由屍水泡著,然後,她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濮在她面前腐爛,在她面前內髒迸裂,在她面前血肉狼藉,在她面前...蛆蟲蠕動!而且,那些蛆蟲滿棺材的爬,有一些,已經爬到她身上來了...
哇!!!!
看到這些蛆蟲,在棺木中惡心了這麼多天的趙容,終於沖破了不知何故就是張不開嘴巴,大吐特吐起來。
這一吐,就將她從噩夢中吐醒了。
她一睜開眼,就連忙趴在床邊吐了個昏天黑地。
待吐到不能再吐,只能干嘔了,她這才抬起了頭。然後,她吃驚的看到,她的對面,她親愛的小皇叔,吐的比她還生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