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往他襯衣上蹭乾的淚水又淌下,多半還是吃到自己壓彎的唇縫裡,目光亮過電梯間的燈,整張臉蛋快紅成櫻桃白蘭地,芬芳馥郁。

  陳宗月低首親吻她的眼皮,攏緊了她肩上的浴巾,說著,「回房間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了。」

  偉岸身形陰影將她覆蓋,一句關懷照料,比情場浪子更能掌握她的命脈。

  黃鸚專橫拽出他皮帶束縛下的襯衣,擦眼淚。

  陳宗月非但不惱,而且還笑。

  飯店浴室裡意義不明的擺著一束水仙百合,架上掛著一件與之顏色相近的長裙,泡澡的少女趴在浴缸邊,手指沾著水,想彈到百合花瓣上。

  當她瞥見浴室門上磨砂窗映出的人影,就像上課開小差發現老師走來的學生一樣,乖乖坐正,順便掐了把盤在後腦勺的濕髮,滴滴答答落水。

  陳宗月剛才簡單沖涼,此刻身上罩著浴袍開門進來,肩頭還搭著擦髮的毛巾,潮濕黑髮全部往後捋去,乾淨的俊朗,迷人心竅。

  將一杯熱牛奶遞到她面前,他順勢坐在浴缸旁邊。

  黃鸚再度將倆胳膊架在邊上,胸貼著浴缸壁,雙腿也蜷起,好離他近一些,嘗了嘗牛奶有一絲甜,似乎攪拌進了砂糖,多貼心,讓她哪兒也不想逃。

  「小時候我就想去很多地方玩,書攤賣的旅遊圖鑑,特別貴,不讓隨便翻,所以我喜歡收集郵票,尤其是有外國插畫的郵票,幾角錢一張,集成一本。」

  「但迄今為止,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寶山——上海市寶山區。」

  這麼說著,黃鸚陡然記起件事,閃著透亮瞳孔,「不對,我記得姑媽說過,我是在香港出生的……」

  可惜,嬰兒時期沒有記憶,她笑眼眯眯的說,「也勉強算是去過香港了。」

  陳宗月眼簾垂落一瞬,又問道,「你把郵票冊賣給誰了?」

  當然是賣給了她最有錢的朋友,「……高子謙。」

  他瞭然揚眉,彷彿別有意味。

  黃鸚和他打著商量,豎起三根指頭,「要不,你借我三百塊錢,我找他贖回來。」

  陳宗月俯下身,離她紅潤的臉如此近,定定望住她眼睛,「不借。」

  她不眨眼,抿了抿唇,一點沒有埋怨的說著,「……小氣。」又想到什麼,眸光愈亮,「不許我去找高子謙?」

  陳宗月抬住她下巴,不笑,「知道還問?」

  他越是認真,黃鸚就越開心,不僅綻出笑容,還要摟他脖子,蹭他優越面龐,被他撈出浴缸,身上的水也吸進他浴袍。

  房間窗簾厚重,一盞微昏的燈光映著花紋牆壁,若無縫隙,分不清黑夜白晝,高床上被子一半垂地,菱格圖案的拉舍爾毛毯蓋出人形。

  黃鸚在男人臂彎裡揉揉眼,強迫自己爬下床,動作就像隻貓。

  拉開窗簾,天光大亮,海鷗鳴叫,盤旋在灰色海面之上,換了一撥新新情侶,拖著手踏浪。

  不是日出,是日上三竿。

  黃鸚呆望一會兒,重返床上。

  陳宗月也已醒來,手臂枕在頭後,臉上笑意慵懶,故意問著她,「看到日出了?」

  她鼻子一皺,張口咬他的嘴唇,埋下頭吻他喉結,又回到他唇上,伸出舌尖被他接納,淺嘗入深,慢慢翻覆到他身上,讓他掌心從前襟鑽到後背,孜孜不倦的探索。

  黃鸚直起腰就是跨坐他身上,睡袍滑下她白皙的雙肩,碎髮的影子在臉上,猶如樹林枯枝。

  他腰帶打得結一扯就鬆,柔柔無骨的小手從他腹/部到胸膛,撫摸緊實的肌肉,再折返到他身/下,證明她是個好學勤奮的孩子,握著他對上自己,慢慢坐下。

  大手握著她細胳膊,窈窕纖弱的軀/體在他眼前起/伏,她眼眸潮潤,偶爾咬牙吸氣,偶爾含唇又開。

  直到她瘦削肩膀一抖,拉伸脖子,情難抑制的曼聲而吟,失力,仰面倒在床上。

  少女玩夠,他都沒到盡興,跪起身,按住她大/腿壓兩邊,暖流充盈,使每一下都無比順暢。

  黃鸚把頭抬起又跌落,瞧著他進進出出,忙忙碌碌,幾百已過,幾千也有,倒數第幾下緊緊抵/著她打顫的腿/根,嵌著她骨頭那麼重,一股岩漿/灌/滿她。

  陳宗月躺下,喘息聲就在她頸間,沉沉的胳膊橫在她胸前。

  雖然黃鸚感覺身體軟軟似癱瘓,指尖卻還能伸到腿/間摸了摸,沾取到臉前,好奇的舔了一下。

  陳宗月發現而擰起眉,又無奈笑著,「什麼都往嘴裡放?」

  她坦蕩點頭,翻身就鑽進他懷裡,肌/膚相親。

  正午時分,豔陽灼燒著丁香樹,一輛黑色轎車駛近陳家的花園別墅,離肅穆的鐵柵門不遠慢下速度。

  倏忽間,窗外躥出一個面容瘦如骷髏的女人,張牙舞爪似的,嚇著黃鸚倒吸冷氣,被陳宗月按住。

  她母親鄧娟神情猙獰,視線從她身上複雜略過,瞪住她旁邊坐著的男人,嘴裡咒罵著敲打車窗。

  司機按了幾下喇叭,別墅的大門一開,跑出兩個強壯男人,架住鄧娟,將她拖往一旁。

  黃鸚從車裡下來的時候,鄧娟正狂亂地嚷叫著,「憑什麼不讓我見她,你們讓她出來!讓她出來!」鞋也蹬飛一隻。

  陳宗月牢固攬著她肩頭進入別墅中,不給她聽懂的機會。

  難得見李佳莞緊張臉色,連彰顯自己與他熟稔的英文名也忘記,規規矩矩地喊著,「陳叔……」

  陳宗月打斷她,警告道,「在這待著,不要出去。」

  李佳莞啟唇要出聲,他已摟著黃鸚上樓。

  她諷刺冷哼,扭頭走進廳中,同時唸著,「Ronny……」

  陳若寧從史蒂文森的小說裡抬頭,就見李佳莞從隔斷的白色鏤空雕花屏風後出現,將自己摔進單人沙發座,兩臂攤放在兩旁,壓著眼皮,表情不悅。

  「你說,他看上黃鸚什麼了?除了年輕,長得還比不過陳叔以前那些女人。」

  陳若寧不敢苟同,「可我怎麼覺得,黃鸚比她們都要,鮮活?」他琢磨了一下,才得出這個形容詞。

  「你挑海產呢?還鮮活……」

  陳若寧笑說,「長相這麼主觀的事情,真不好評價,但如果你想知道,陳叔為什麼偏偏瞧上了她,你可以……」

  他合上書本,身體前傾,低聲說道,「找一個沒有旁人的時機,問一問他是不是喜歡年輕的女人,或者是年輕的身體。」

  李佳莞愣了一下,理解出他話中含義,扯起嘴角皮肉,「你開玩笑吧?」

  陳若寧眼神沉靜,沒有言語。

  李佳莞撇開臉,說著,「無論如何,陳叔都是我的長輩,要我去勾引他?我做不到的,就算是成功了,以後回到香港,我怎麼在別人面前抬起頭?」

  先不提誰都知道陳宗月是她義叔,她『父親』病床一躺十幾年,同死了沒差,從小到大,她出點什麼事都是由陳宗月擺平。

  周老是她慈祥的爺爺,而陳宗月是嚴厲的、最接近她『父親』的角色。

  她確實氣黃鸚奪走他的關懷,也從未有過沾染他床的念頭……多噁心。

  可是,陳若寧不得不提醒她,「佳莞,你再不用一些非常手段,我擔心你回不了香港,只能留在上海,跟外頭那個瘋女人作伴了。」

  李佳莞登時從沙發裡彈起,在茶几之間來回踱步。

  「萬一他對黃鸚是真心的呢!」

  「他要是真心的,你現在還能是周家大小姐嗎?」

  陳宗月若是真心,早就幫著黃鸚認孫歸宗,而她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誰也猜不到他的心,他就像個沒有心的人。

  對陳若寧的完全信任,導致李佳莞此刻被他繞進一個天人交戰的境地。

  另一邊,黃鸚被帶回臥室,一直是懵神的狀態,等不及坐下,就問著,「她要找誰?」

  黃鸚深感迷茫,蹙著眉說,「我媽媽,她,好像不是在找我?」

  陳宗月與她對視片刻,瞥向沙發旁邊的皮箱,安然無事的說著,「你的行李在這裡,整理一下,要擺哪兒都行,我還有點事要忙,晚上想吃什麼告訴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