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羅叔臉上一直掛著笑容,這會兒就說道,「你鐘叔啊,最近被那個興泰氣得,心臟病都犯了。」

  『興泰』是好幾年前一個大陸富人投得賭牌,建立的博彩公司,經營不善一度停業,兩年前被賀志勇承包,如今他已佔有興泰的股份,正在四處挖牆角,結果挖到老鐘的地盤上。興泰開的薪酬比他高了不知多少,老鐘又是出了名壓榨人工,要他提薪留住人,可不得被氣瘋了。

  在座除了黃鸚以外的人都知道這些內情,就聽老鐘破口大罵道,「賀志勇這個撲街仔,狂妄自大,聽說還在大陸坐過牢,有基金會給他撐腰,妄想做澳門所有賭場的總辦啊!」

  自己搞不定賀志勇,要拖陳宗月這個澳門博彩業的真『總辦』下水。何世庭剛吸一口煙,噴著煙氣喊道,「鐘叔、鐘叔!冷靜下,不要氣壞了自己身體。」

  侍應生端上一杯檸檬汁,黃鸚倒掉手心裡的櫻桃核兒,欣然捧著飲起來。好奇怪,過去她還覺得太酸的味道難以入口。

  陳宗月視線定格在牌面上,突然問道,「羅叔,你侄在外國讀金融?」

  羅叔思疑著應聲,順帶點著頭。

  「好早以前,我註冊了一家小小公司,一直無人理,就跟興泰隔著五十米,面對面……」正好,輪到陳宗月摸牌,邊上伸向前一隻細胳膊,幫他摸回來一張牌,他笑了笑,接著對羅叔說道,「我想請你侄做總管,不用太費心思,興泰怎麼開張,他就怎麼開張。」

  羅叔不露聲色地掃過陳宗月身旁的女人一眼。她托著腮盯住牌桌,指頭點著自己臉蛋,眨眨雪亮的眼瞳。陳宗月應該對她很放心,因為一隻聽見太多秘密的金絲雀,萬一偷偷飛到別人的床頭,就事不妙了

  「好啊!」羅叔爽快答應,但又說道,「只要陳生不怕被他連累,到時賠慘!」

  陳宗月微笑道,「就怕他不賠。」

  「至於賀志勇……」他瞧一眼旁邊的何世庭,說著,「你有空查查他底,幾時開投,出價幾多,還有他這兩年交的賭稅。好歹我現在澳府講話有用,先將他搞定,以免留個後患無窮。」

  老鐘心裡樂壞了,卻裝作擔憂的說道,「你要這麼明目張膽的整他,我擔心基金會找你麻煩啊。」

  何世庭笑笑說道,「鐘叔以為陳生是怎出的車禍?」

  老鐘面露恍然大悟狀,義憤填膺地咒罵起基金會的人。

  陳先生倒是顯得不甚在意,一邊教黃鸚打牌,一邊說著,「不過是仗著樹大根深的一群螞蟻,一把火夠燒到天光了。」

  每個地方的麻將規則都有不同,黃鸚扁著嘴唇全神貫注的鑽研一會兒,開始替他摸牌,要夠著牌有點吃力,直接挪到他的腿上坐著

  陳宗月順勢摟住她的細細腰肢,把牌局都讓給她來打。黃鸚再次摸回一張牌,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被陳宗月叫住,整排翻倒,胡了。

  何世庭驚怪道,「哇啊,真是神奇,你怎會這麼好彩呢?」稱讚之餘,想到黃鸚害他這一把搭進不少錢,決定逗逗她。

  何世庭捻滅了菸頭,瞄了眼飲光一杯檸檬汁的黃鸚,他洗著牌說道,「靚仔都要找到姑爺仔才能釣中靚女,哪像陳生,坐著勾勾指頭,靚妹排隊排到銅鑼環!阿嫂以後要通情達理,學娥皇女英!」

  在香港消遣都到蘭桂坊飲幾杯酒,真不缺膽又大,又心切的靚女上前搭訕。

  雖然何世庭普通話說得顛三倒四,但是黃鸚可以聽得懂他在說什麼,杯子往桌上一磕,一雙透明的眼睛轉去瞪著他,未想到一個最佳回擊方案——

  陳宗月先替她出氣道,「收聲吧,鹹濕仔。」

  這牌打到深夜,收攤臨走前,黃鸚順手帶上一盒錄像帶。回到酒店,趁著陳宗月在浴室的時間,將錄像帶塞進錄像機,她往後面的地毯上一坐,按下遙控器。

  鏡頭照了一圈佈置得假模假樣的房間,女主角半夜醒來,推開一些門縫,偷窺隔壁的一對情侶。他們脫得光溜溜,在床上你親我,我親你的交纏。

  陳宗月從浴室出來,順著刻意催情的叫聲走到客廳,她只穿著件寬寬T恤,盤腿坐在電視機前,肘靠著膝蓋,掌心撐著腦袋,彩色的屏幕光不斷變化著照在她的臉上,是嚴肅的表情。

  黃鸚蹙著眉心指電視機,問他,「為什麼關鍵的地方,都沒有拍出來?」兩個人就像擺個姿勢搖搖晃晃,拍得好沒誠意。

  陳宗月頓一下,笑了說著,「我怎知道?」

  黃鸚見他走進餐廳倒水,回頭抬起胳膊關了電視機,拖鞋都不及踢上,跑到他身旁,一會兒趴在桌上一會兒又翻身,背倚著長桌,就是不出聲,盯住他不放。

  陳宗月心生不解,乾脆也與她對視。

  「沒……」黃鸚搖頭,然後解釋說,「就瞧瞧,什麼樣的男人值得靚妹排長隊?」

  陳宗月不由得笑了一下,「他亂說的……」

  黃鸚搶著道,「很可信啊,換我也會排。」她認真的換位思考,扶住下巴說,「但我要怎麼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呢?」

  這麼想著,黃鸚拎起一點堪堪遮到大腿的T恤,衝他眨了下眼睛。

  宛如一顆掰開的石榴,無論動作多麼媚俗,她都是晶瑩剔透的紅寶石,足夠惹得陳宗月笑,又忍住搖著頭,表示還不能吸引到他。

  黃鸚毫不氣餒,拉著他寬厚的大手,從自己T恤底下伸到裡面摸來摸去,卻不小心被他環住腰攬到懷裡。

  陳宗月跟她打著商量,「好晚了,不然睡一覺起來,慢慢想?」

  燈一關上,臥室的落地窗外好像可以縱覽澳門夜景,黃鸚坐在被子上,目含閃閃霓虹,點點星輝,拆下洗澡前盤起的頭髮。

  陳宗月拉上一層紗簾,床邊坐下,擋住她眼中風景,卻見她望著自己發呆了片刻,爬到面前,捧住他的臉輕輕吻著。

  黃鸚苦惱的說著,「太難了。」

  「要引起你的注意實在太難了。」

  多虧他給了一條捷徑,感激不盡。

  某天早上,陽光普照這一家律師所,冷氣冰凍桌上的咖啡。連律師的辦公桌前翹起一隻高跟鞋,年輕女子一抬頭,白色的帽簷也隨著高高飄起。

  李佳莞摘下墨鏡,側著臉說道,「連律師跟我阿爺這麼多年,我信得過,所以呢,想向你諮詢下做投資的事情……」

  這位連律師剛剛準備開口,就有人推門而入,「連生!」好像緊急情況,他不得不抽身出去一探究竟,只好抱歉的說道,「李小姐稍等!」

  在連律師離開自己的辦公室之後,高跟鞋又落下,李佳莞迅速繞到辦公桌後面,每個抽屜翻找一遍,發現了類似保險櫃的箱子上插著鑰匙,她警惕地從桌面探出頭望一眼,打開了櫃門,果然有一份草擬的遺囑。

  僅僅三頁的內容,李佳莞反覆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漏掉自己的名,頓時心慌意涼,周老只留一棟房子給她。其他的呢,難道全給黃鸚?!

  連律師回來的時候,一切正常,「不知哪裡來的母子鬧事,不好意思啊。」

  李佳莞心不在焉地起身,戴上墨鏡說著,「Sorry,我有點不舒服,改天再聊吧。」

  「好,隨時……」連律師話都沒說完,李佳莞已經無視了他,轉身往門口走去,「恭候。」

  等到李佳莞的身影再也瞧不見,連律師低頭看了看保險櫃,握起桌上的座機聽筒,撥出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