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命懸一線(2)

  趕到海城市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連續奮戰數天的守夜者組織成員以及特警們,絲毫沒有一點兒睏意。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即將面臨的戰鬥。

  領導說了,只要這一仗贏了,就會是里程碑似的勝利,這三個月的辛苦就沒有白費。對於全面破獲這場駭人聽聞的逃脫事件工作來說,即將完美地畫上句號。

  執行任務的警員,無需知道指揮部的部署目的,只要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務,就一定可以漂漂亮亮地打贏這場戰鬥。

  現場是在海城市市郊的開發區內。開發區沒有住戶,全部都是工廠廠房。因為開發區臨海,所以有些廠房就是在海邊懸崖邊構建的。這次要攻擊的目標—華慈製藥廠就在海邊。

  開發區雖然很大,但是只有幾條大道和城市相連。在守夜者們到達之前,當地警方就已經派出了幾組特警把守住了各個咽喉要道。現在的工廠,就是死水一潭。

  但是,想做到「連個蒼蠅也飛不出去」是不可能的。站在指揮車內的守夜者組織導師們,看著桌子上的廠區地圖,深深嘆道。唯獨傅元曼和蕭聞天的表情,彷彿並不對眼前的形勢有所擔憂,而是有些分神,像是在想些什麼其他的事情。

  唐駿說得對,雖然只有大路連接城市,但是如果「幽靈騎士」單兵作戰,還是可以通過翻越廠房院牆的方式,繞過路口進入廠區。不過,即便他能得逞,也很難在逃跑的時候繞過外圍巡邏的特警們。

  不得不承認,包圍圈還是有漏洞的。不過,目前他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至少,涉嫌惡勢力團夥的A及他的同夥們,想集體逃脫,是絕對不可能的。現在需要祈禱的,就是「幽靈騎士」並沒有反應那麼快,趕在他們的前面下手。如果更理想一些,就是「幽靈騎士」正準備下手的時候,被包圍在廠房之中。

  唐駿認為,不管怎麼樣,現在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傅元曼看了看手錶,拿起手邊的對講機,說道:「各小組,進攻。」

  十一名守夜者組織學員,分成八個小組,跟隨著八個小組的特警,從不同方向逼近華慈製藥廠廠區的各個大門。在警察們破門衝進廠院的那一剎那,所有特警鋼盔上的探照燈全部亮起,停在廠區外圍、海邊懸崖附近的數輛特警運兵車頂部的探照燈也全部亮起。從南安市公安局調集的兩架警用直升機滯後出發,此時也恰好抵達現場。兩架直升機懸停在海面之上,兩束耀眼的探照燈光芒把華慈製藥廠脊背後方的懸崖峭壁照得雪亮。

  這樣的配合真是天衣無縫。

  原本在廠區裡安心地睡著大覺的人,突然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光束閃醒,聽著來自各個方向的吼聲、槍栓聲還有直升機的轟鳴聲,這是巨大的精神震懾。

  雖然A帶著他信服的聰慧道長,從逃離到這裡之後,偷偷聚集了十幾個之前的爪牙,甚至還有兩把手槍,但是在這樣巨大的震懾力之下,所有人都直接放棄了抵抗。

  戰鬥打響之後不到五分鍾,警方沒有耗費一槍一彈,就大獲全勝。

  主要犯罪嫌疑人A以及聰慧道長,還有十幾名惡勢力嘍囉全部被抓獲。十六名被A的爪牙們偷偷抓回來的精神病人或流浪漢被解救。據嘍囉們交代,其實他們一共抓回來十七個人,另一人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死亡,屍體被拋進了大海。

  嘍囉們都說,自己明明知道A和聰慧道長那是迷信、是巫術,但是因為A一直以他們的家人作為威脅,所以只有乖乖就範。

  當然,傅元曼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只是A現在是牆倒眾人推了。

  傅元曼站在武警的一輛敞篷上,慢慢地駛進廠區。他用手中的手電,照亮面前被兩名特警押解著的A。傅元曼穿著整齊的警服,居高臨下,不怒自威。他厲聲說:「你弟弟在哪?」

  「陽北市。」

  「你為什麼越獄?」

  「不然也是死。」

  「這個人認識不認識?」傅元曼扔過去一張案犯V,也就是「幽靈騎士」的照片。

  A看了看地上的照片,說:「認識,我的軍師。」

  「你策劃的越獄?」

  「主意是軍師出的,我們都按照他說的辦法來部署。」

  「為什麼信他?」

  「他說他是聰慧道長派來救我們的,不然我們都得死。」

  「沒有!我沒有!」聰慧道長在一邊鬼哭狼嚎。

  「前兩個月,我見到你的時候說起這事情,你還承認是你派軍師來救我的!」A一臉驚訝地盯著道長。

  「我沒有,我騙你的。」聰慧道長說。

  傅元曼微微一笑。他知道「幽靈騎士」不可能是眼前這個靠招搖撞騙為生的假道士派去的。只是「幽靈騎士」在進去之前,就已經非常瞭解A的情況了,或者是在他進去後不久,通過某種途徑知道這個A對聰慧道長言聽計從,所以將計就計。在A逃脫之後,趕來感謝聰慧道長,這個道長乾脆就順水推舟地賣了個人情。此時被警方擒獲,他當然不願背這個大黑鍋。

  「你的軍師讓你越獄,你就越獄,自己不長腦子?」傅元曼打斷了A對聰慧道長的質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會那麼堅定地聽從他的。」A哭了起來,「逃出來以後,我就非常後悔,特別特別後悔。」

  「你的軍師在逃脫後去哪裡了?」

  「我本來要帶著他走的,結果半道兒上,他說他要回去覆命。我以為他是去找聰慧道長了,後來我也找到了聰慧道長,聰慧道長說已經讓軍師回老家探親了。」

  傅元曼把眼神轉向聰慧道長。

  眼神相碰的那一剎那,聰慧道長頓時癱軟在地上,叫道:「我不認識那個人啊,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他最近在你這裡出現過沒有?」傅元曼沒理聰慧道長。

  「沒有,絕對沒有。我也一直吩咐手下在找他。」

  傅元曼身體略一踉蹌,被身邊的唐駿一把扶住:「組長小心,您累了。」

  「怎麼陽北市那邊還沒有動靜傳過來嗎?」傅元曼低聲說。

  「您的意思是,您安排了人去陽北市?」唐駿關切地問。

  唐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傅元曼是什麼意思。而身邊的蕭聞天,一臉鐵青地不說話。

  「我這真是在賭博啊!拿自己最愛的人的生命在賭博!」傅元曼的聲音裡充滿了擔憂,也掩蓋不住自責。

  「不,我認為您集中精力攻擊這邊,是對的。」唐駿不明就裡,說,「陽北那邊沒有明確的目標,那麼大的城市如何去找?『幽靈騎士』也肯定會這樣想。按理說,他應該按照規律選擇更有把握的A。而且,最關鍵的,A這邊有槍,如果不是我們傾盡全力,製造這麼大的震懾力,說不定會有民警在行動中傷亡。」

  「小朗去了陽北。」傅元曼想起外孫的笑臉,不僅擔心,更是痛心,「目前,陽北警方的搜索,未見成效,我們也趕緊折返陽北市吧!」

  唐駿驚訝道:「什麼?您安排了蕭朗去陽北?這也太危險了!那凌漠呢?他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擔心他是內鬼,我對這個街頭撿回來的孩子沒有充分調查,心裡總是不踏實。」

  「凌漠不是內鬼。」傅元曼堅定地說,「他消失的目的,和蕭朗一樣。只是,這並不是我的指示。」

  凌漠沒有蕭朗那麼好的條件,他逃出守夜者組織基地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趕去一百五十公里外的陽北市。

  更讓他糾結的是,他這麼一跑,很有可能會被警方認為是內鬼,如果自己的私自行動成功就罷了,如果失敗了,說不定他就會臭名遠颺。不過也無所謂,他凌漠本身就是一個地痞流氓,能到今天一步,已經算是非常幸運了。只是,如果他被警方誤會了,會不會連累到唐駿?怎麼說,還是感覺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導師。為了保密,他都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唐駿。

  凌漠自己是沒有交通工具的,他的小跟班們更不可能有車;打車肯定是找不到的,叫車軟件叫了幾次也沒有一個司機應答。大晚上的,誰也不願意跑車到一百五十公里之外,還得防空車回來。情急之下,凌漠開出了里程數五倍的價錢,才叫來了一個跑快車的私家車主。

  「哥們兒,啥急事兒啊,開這個價。」一個戴著大耳機的年輕車主,看起來是個95後,玩世不恭的樣子。

  凌漠坐上車,眼珠一轉,說:「你的技術怎麼樣?」

  「您沒搞錯吧?居然質疑我的技術!」可能是耳機裡的音樂挺大,司機用不協調的聲音叫了起來,「我年輕的時候可是飆車的主兒!」

  凌漠看著對方一臉稚嫩,忍俊不禁,說:「那就把你年輕時候的勁兒拿出來,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陽北市。」

  「那可不行,要罰的。」小夥子隨著音樂抖了兩下。

  凌漠神秘兮兮從後座趴到駕駛座靠椅上,亮了一下他的守夜者組織證件,說:「國際刑警組織,你聽說過沒有?」

  可能是凌漠精於演技,所以小夥子沒有任何懷疑。他的眼睛突然放出光芒,說:「嚇死寶寶了!辦案哪?太刺激了!那就是說,我可以不用被罰?得勒!您請好吧!」

  猛地一腳油門,把凌漠重重地摔在座椅的椅背上,凌漠趕緊坐直了身體,繫上了安全帶。

  看著多個監控攝像頭的閃光燈閃動,凌漠開始心痛這個小夥子了。看來,已經不是罰款的問題了,按這樣開,他得被扣掉不知道多少個十二分。不過,這個小夥子的駕駛陋習太多,開車戴耳機聽音樂、不繫安全帶、不按照規定變道或用燈,這樣的駕駛員,早晚是馬路殺手,讓他吃吃虧也不算過分。凌漠這樣安慰自己。

  還沒有駛上高速,凌漠就開始為下一步的打算犯愁了。

  如果「幽靈騎士」真的有獲取警方行動的能力,那麼他在三四個小時之前就已經獲取了。不過,他獲取的應該是A的信息。按理說,他應該先去找A。不過,守夜者組織如此傾盡全力去抓A,顯然醉翁之意不僅僅在酒,他們有可能想的是把A和「幽靈騎士」一起抓回來。如果「幽靈騎士」猜到了或者是獲知了守夜者組織的這個意圖,估計就有可能和我一樣,要去陽北市來個「反其道而行」。既然是臨時獲知信息,沒有準備,那麼「幽靈騎士」應該和我一樣,之前沒有研究過B的特性,也完全不知道B究竟會在陽北市的哪個地方。既然選擇了B,就要在數個小時之內完成任務,不然警方很快就會折返回來找B。那麼,如何定位呢?「幽靈騎士」比我獲知信息早幾個小時,但是他的交通工具不如我,而且希望推理能力不如我,這樣,我說不定還來得及。

  凌漠的腦子轉得飛快。他在想,如果他就是「幽靈騎士」,那麼他該如何下手去尋找?如果真的有內應,那麼他凌漠掌握的資料,「幽靈騎士」也會掌握。可是那麼多資料啊,如何去尋找重點?通話記錄?對!通話記錄!

  看守所有公用的電話,使用比較頻繁,雖然有登記,但是並不全面。所以,即便知道通話對象,卻不知道主叫究竟是哪一個犯人。但是如果知道被叫或者主叫是陽北市的號碼,不用知道是不是B的通話,也可以作為重點考慮的對象。

  雖然看守所電話有監控,但是B既然在羈押期間就起了越獄的預謀,而且越獄後準備躲藏在陽北,那麼他很有可能要給預備藏身之地的人打個電話探一下虛實。

  試試吧!

  想到這裡,凌漠先是用手機搜尋到了陽北市的區號,以及所有的手機號段。這是凌漠的強項,他的記憶力超群,對數字更是特別敏感。

  然後,凌漠打開了名為「越獄事件前兩月內看守所電話主叫目錄」的文件,那大概有上千個號碼。凌漠的眼睛以倒敘的方式,飛快地掃視著這些號碼,果然在越獄事件前五天的記錄裡發現了一個陽北的手機號碼。雖然通話只有兩秒鍾,但是凌漠覺得越是短得不合理就越有價值。如果真的說的話多了,早就被警方查了。被警方忽略的,通常是這些看似不可能和越獄有關的線索。

  「到陽北了,去哪兒?」小夥子仍然在隨著節拍搖擺。

  「這麼快!」凌漠看了看手錶,說,「找個電信營業廳。」

  「這麼晚了,哪還有營業廳?」小夥子說。

  「現在營業廳都是個體承包了,肯定有開門的,快找。」凌漠急不可耐。

  可能是運氣好吧,果然在他們轉悠了幾條街道之後,發現了一個正準備關門的電信營業廳。

  「等會兒,老闆,能幫我查查這個電話號碼嗎?」凌漠跳下車去,阻止了老闆關閉卷閘門。

  「我們是國際刑警。」小夥子也下車來,仍然在搖擺。

  老闆將信將疑地重新打開大門、打開電腦。

  「能看得出來,號碼主人的住址嗎?」凌漠見老闆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客戶資料。

  「你能把你的證件給我看看嗎?」老闆開始有了警惕性。

  而此時,凌漠其實已經看清楚了客戶資料裡的客戶住址,於是微微一笑,說:「謝謝了老闆。」轉身離開。

  老闆愣在座位上許久,跳起來對著兩個人的背影,說:「喂,你們是什麼人?我要報警了!」

  感覺在整個駕駛過程中,小夥子比凌漠更加來勁。在獲知具體地址以後,小夥子風馳電掣一般地把車開到了別墅區。在別墅區的門口,車子被保安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非小區業主的車輛,謝絕入內。」保安文質彬彬地說。

  「我們是進去辦案的。」凌漠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夥子就高聲叫道。

  「請出示您的證件。」保安說。

  「出什麼證件啊?我們是國際刑警!你要是再不開門,耽誤了事情,我們把你抓起來!」小夥子說。

  凌漠一臉黑線。

  「你是宇宙刑警也得看證件。」保安說。

  「你們是不是在找剛才那兩個人?」另一名保安從車窗探進頭來,看了看後座上的凌漠,說。

  「是不是有一個人個子高高的,白白淨淨的,肩膀很寬?穿著和你們差不多的衣服?」凌漠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說。

  「是啊是啊,他追著另一個人跑了,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的私事,所以不好管。」保安好奇地看著這個臉上有個刀疤的年輕男人,說,「真的是大案件啊?還需要國際刑警出面?」

  「他們去哪兒了?」凌漠急著問道。

  「剛剛跑過去的,一前一後,往那個方向去了。」保安指著前方說。

  保安的話還沒有落音,凌漠再次被小夥子的猛然加速重重地甩到座椅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