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突然撲過來抓住自己手臂的女生,晏思成用了極大的毅力和理性才克制住了將她掀翻在地的衝動。
此處人來人往,女生還穿著短裙,如果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場面估計不好看,他不動聲色的抹開她的手往後撤了一步:「林曉夢,你好。」態度生疏與客套。
林曉夢微微一呆:「搞毛啊,你今天對我這麼客氣?」
李媛媛在一旁,聽了這話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抽時間要好好研究一下這裡的方言土話,像什麼臥槽,碧池和這個搞毛,她得弄明白這些話的含義,以免在人前鬧了笑話而不自知。
這邊面對客套生疏的晏思成,林曉夢沒有半分退縮,她更加熱情的上前一步:「晏思成,今天一起吃飯吧。」
晏思成又向後退了一步:「抱歉。」
林曉夢這下有點回味過來了:「你不是來找我的?」她皺起了眉頭,顯得很不開心,「你又看上我們話劇社的哪個妹子了?」
她說這話時,李媛媛剛好一腳跨出門口,聽到這個含義深刻的「又」字,李媛媛抬眼看了晏思成一下,晏思成幾乎是立即接收到了李媛媛的目光。他迎了上前去,一聲「殿下」剛要叫出口,旁邊的林曉夢忽然道:「你來找李媛媛?你找她什麼事……」
晏思成轉頭看了她一眼:「與你無關。」
李媛媛轉頭對林曉夢溫和的笑了笑轉身便走了。
林曉夢眨巴著眼看兩人走遠,她撓了撓頭,怎麼在那一瞬間,她覺得晏思成好像和剛才演戲的李媛媛一樣,變得……
「她是不是變得有點不太正常?」
對啊,太不正常了。
一道男聲在林曉夢身後響起,她嚇了一跳:「劉書陽,你要嚇死人啊。」
劉書陽笑了笑:「怎麼,看你男神的背影看得腦子都不轉了麼?他又拒絕你把你拋下啦?這次是不是也要傷心哭得嚎啕大哭啊?」
「關你屁事。」林曉夢沒好氣道,「晏思成他今天裝得陰陽怪氣的,就是想擺冷臉色拒絕我,等回頭我把他勾到手了,看我不加倍的折騰回來!」林曉夢咬牙:「我才不會那麼簡單的放棄呢。」
劉書陽默了很久,才重新笑開:「省省吧,人家和李媛媛走了都不願意和你一起吃飯。」
林曉夢冷哼一聲:「他還會喜歡李媛媛?讓他們一起走唄,走十次都走不出一朵花來。」
已經走遠了的李媛媛當然是看不到他們身後的糾葛,她只問了晏思成一句:「腦子裡有關於林曉夢的記憶麼?」
「隱約有一點,好似是原來這具身體主人的追求者。」
晏思成答得不卑不亢,李媛媛卻聽得笑眯起了眼:「思成,你今日可害苦我了。」
晏思成一愣:「殿下?」
李媛媛摸了摸自己的臉:「下午排練,約莫有人會找我麻煩了。」她輕輕笑著,並不因這事而苦惱,還像是很開心一樣,「有時候,美貌當真是一種罪過。」
聽出她言語中輕快的笑意,晏思成便也難得的微笑起來,輕輕點頭:「殿下說得是。」
走了一會兒,李媛媛腳步一頓,她忽然想起自己竟然又犯了和早上一樣的錯誤,她忘了問下午兩點到底是哪個時辰了……
略一沉思,她便有了主意:「思成,稍後我欲先至排練廳複習劇本,今日我們可能就近用膳?」
晏思成點頭:「屬下已打聽過,此學校有四所膳食堂,最近的一所再行十丈距離便能看見了。」早在李媛媛步入排練廳後,晏思成便將整個學校的大致情況打聽了清楚,看見李媛媛在台上興致勃勃的演戲,他將排練廳周圍巡視了一圈確認沒有危險之後,又快速的將學校巡視了一圈。
x大很大,晏思成也走得快,有的地方甚至是小跑著看完,一上午時間,他儘可能的記下所有重要的建築和一些巧路近途,回到排練廳,但聞他們還有下午場,晏思成打算下午再尋遠一點,看看整個校外環境,畢竟公主要住在這裡,他得對方圓十里的環境都要有所瞭解。
對於晏思成的辦事能力李媛媛向來都是很欣賞的,也因為他總是做得這麼無微不至,所以李媛媛也就習以為常了,她點了點頭:「走吧。」
一食堂裡面人來人往,晏思成在一個角落給李媛媛尋了個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因為週遭嘈雜,所以他不得不俯首在李媛媛耳邊道:「殿下在此稍後,思成這便去布菜。」
李媛媛點頭准了。
晏思成離開之後,李媛媛斜對面便坐下了一個短頭髮男生,黑短袖,戴耳機,他放下飯盤子,從坐在椅子上那一瞬起,他就開始抖腳,一邊專注地抖一邊專注的吃,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面。
這張桌子是普通食堂的桌子,連一體,四人座,他一抖便抖得李媛媛的椅子都開始晃動。
李媛媛一直用溫和的眼神盯著他,但男生吃得太專注,完全忽視了李媛媛。
李媛媛一開始盯著他本想著讓他知趣的停止這種無意識的身體抖動,但盯著盯著,對方沒什麼反應,她卻覺得莫名的有意思起來,在公主府,她從來是一個人用膳,別說有人在她面前抖腿了,便是大聲說一句話,也沒人敢的。她望著這個動感的男生,腦袋開始跟著他抖腿的弧度一點一點抖起來,如同小雞啄米一般。
三個飯盤子放了下來,佔據了桌子上幾乎所有的空位,李媛媛這才被拉出抖腿頻率一般,抬頭一看,晏思成正陰沉著臉盯著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抖腿男。
許是殺氣太重,也或許是三個盤子佔地太突兀,抖腿男的注意力終於從飯盤子裡挪開,抬頭看了晏思成一眼,四目相接的一瞬間,李媛媛清楚的感覺到桌子猛的顫了一下,然後便沒有抖動感再傳來了。
緊接著抖腿男端著還沒吃完的飯盤子默默的走開了。
李媛媛看他離去,還有點捨不得。
她剛想說晏思成兩句,但垂下頭來的晏思成眼眸裡的神色哪有半分凶惡,他望著李媛媛,帶著一點溫柔輕聲道:「殿下,膳食已經佈置妥當了。請用。」
飯菜的味道傳進鼻腔裡,撩撥了肚子裡的饞蟲,李媛媛對於離開的抖腿男,再無殘念。
一頓午飯,李媛媛在嘈雜的食堂大廳吃得格外安靜。
因為幾乎沒有人來與她同桌,負手站在她身後的晏思成就像是隔開這個角落的一堵牆,用目光便劃清了李媛媛與別的學生之間的楚河漢界。
大概是被這麼對待習慣了,李媛媛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但走出食堂的一瞬間,李媛媛回頭看了一眼三三兩兩坐在一起打鬧的學生們,心裡卻起了一點波動。
為什麼不能和他們一樣呢?
李媛媛看了看身後半步畢恭畢敬的跟隨著的晏思成,驀地退了半步,和晏思成站在同一位置。晏思成幾乎也是立刻退了半步,不多不少,還是剛才那個距離。
晏思成對李媛媛的動作有幾分不解:「殿下?」
李媛媛笑了笑,並未解釋什麼。
中午李媛媛坐在空無一人的排練廳裡面背劇本,晏思成和上午一樣站在門口,只是現在排練大廳裡就李媛媛一人,所以他並沒有去別的地方。
李媛媛記性很好,只要理解了前後文,對於這個公主的言語她只需讀兩三遍就背下來了,加上她的戲份也不多,不過半個小時,通篇台詞她就已經記在了心裡。
看看還是空空蕩蕩的排練大廳,李媛媛知道離「兩點」應該還有段時間。
於是她又把被張楠嫌棄的最後一段拿出來看了看。
戲裡的公主終於知曉自己喜歡的駙馬背地裡做的那些陰謀與算計,公主站在懸崖上望著月亮獨白,看著帶兵追來的駙馬,公主心如死灰,最終跳下懸崖。
李媛媛將這些字眼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幾遍,最後一聲長嘆:「不明白。」
門口的晏思成聽得她這聲嘆,目光往李媛媛那方瞟了一眼。
「思成。」像是知道他在偷看一樣,裡面的人立即叫他了。晏思成面不改色的走進去:「殿下。」
李媛媛手裡握著劇本,沉思著問他:「那日我們掉下懸崖,思成可有過痛苦絕望,心死如灰的感覺?」
晏思成一愣,腦海裡莫名的閃過李媛媛的手從他掌心裡滑落,墜下無底深淵的場景。他沉默著沒有回答,李媛媛摸著下巴自顧自道:「到底怎樣才夠絕望心死呢?要說懸崖我也掉過一次了,但卻是被撞下去的,我只記得當時掉下去時的念頭是要抓那個撞我的傢伙墊背,可沒想到卻被思成你抓住。像這公主這樣絕望心死的感覺,我還當真理解不了呢……」
晏思成垂眸:「屬下只望殿下此生都不用理解此番味道。」
李媛媛沒聽出晏思成話裡暗藏的情緒,只道:「我約莫確實是體會不到了,通篇劇看下來,我都在思考,為何不在此處將駙馬弄死,為何不在那處將駙馬弄死?明明這戲裡公主處處有機會宰了這大逆不道之徒,卻處處都愚蠢的將駙馬放過,即便到最後,我若是公主,我也絕不願跳崖,堂堂金枝玉葉,留得青山在,還怕日後沒柴燒死這負心漢麼?」
一通話說下來,李媛媛舒暢了許多,她轉頭看晏思成,又補了一句:「況且,那公主府的侍衛都是吃素的麼,豈能容忍公主被欺辱至如此地步!」
晏思成默不作聲的暗暗低頭一笑。
是啊,若李媛媛有了駙馬,卻被駙馬欺辱至此,晏思成覺得自己便是拼了一死,也要與那駙馬同歸於盡,不再讓他再傷公主分毫。
「算起來,還是前面橫行天下欺負人的戲碼演起來舒服。」李媛媛笑問晏思成,「思成可有看見我今日上午蠻橫凶狠的模樣?」
晏思成一愣:「殿下恕罪……」
「下午還要練呢,思成便坐這裡看吧。」李媛媛拍了拍他左手邊的位置,「我可是難得驕橫一次啊。」
「……是。」他所有的安排,都沒有李媛媛的一句話來得重要。
下午排練開始時,晏思成便坐在了李媛媛讓他坐的位置。期間有人想和自己的夥伴一起坐一排,讓晏思成與他們換個位置,最後都被晏思成冷冷的目光盯得自己默默離開。
他不會讓的。
晏思成想,這是公主給他指的位置。
他便會一直坐在這兒,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