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跟隨與立

  「如果……英語這門課掛掉了會如何?」

  「重修唄。」

  「重修也不過呢?」

  「那就再重修唄。反正到畢業之前是一定要過的,掛科必修學分肯定就不夠,學分不夠就畢不了業。畢不了業你就再教一年學費重讀。一直不過就一直重讀,拿不了畢業證,大學當全白上。」

  周晴一邊拿小銼刀修著指甲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不過李媛媛你這個死學霸還問這些幹什麼,你會掛科的話,全系的人都別考了。」她吹了吹指甲上磨出來的灰,拍了拍李媛媛的肩,站起身往廁所走,「安心啊你。」

  然後李媛媛的心無法抑制的懸了起來。

  聽周晴的意思,她這個身體之前的主人學習還挺好?但是她一點也沒有接收到「學霸」在腦海裡遺留下來的知識啊!看著那一黑板的蚯蚓,李媛媛眉頭鎖得死緊。

  「思成。」

  「在。」

  「你有何想法?」

  晏思成沉思了一會兒:「前日屬下在校園裡看見一處名為圖書館之地,那方藏書甚多,或有破此困局之法。」

  李媛媛肅容點頭:「這兩日看電視倒是讓我忘了還有書籍獲取知識一途。」她望著黑板,「這裡的人日常學習之物,我們還欠缺很多啊。」

  「殿下說得是。」

  下午五點四十下課,李媛媛有意識的記下了這個時間,她想她得慢慢適應這個世界的計時方法,以免再犯錯誤。

  晚上八點有排練,來不及去小吃街,晏思成伺候李媛媛在食堂用了晚膳,還是像先前那樣,晏思成鞍前馬後的佈置好所有事宜,李媛媛只用乖乖的坐在角落拿筷子吃飯。

  周圍的人都投來注視的目光,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到耳朵裡,李媛媛抬頭掃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站著的晏思成,幾乎是在李媛媛目光挪動的一瞬間,晏思成的眼神便落在了她身上:「殿下有何吩咐?」

  「思成也坐下來用餐吧。」

  話音一落,晏思成立即皺了眉:「殿下,此處雖不是大唐,但規矩禮數思成萬萬不可破。」晏思成的耳朵比李媛媛敏銳,早將周圍的閒言碎語聽在耳裡,只是別人說他們的話,是斷不能影響晏思成自己的判斷的。李媛媛是主,他是僕,這樣的關係,不管在哪裡,他都不敢忘記。

  他輕聲安慰:「殿下莫要因閒言碎語而亂了心神。」

  「並非為外人言語亂了心神。」李媛媛放下筷子,「用完膳我們便要去圖書館,接著還要去排練話劇,你現在若不吃點東西,待會兒可就得餓肚子了。」

  晏思成愣了愣。

  「坐下吧,就當是命令。」

  「……是。」

  晏思成抽了筷子,在桌子的另一角坐下,李媛媛從眼前三個菜盤子裡邊分出了菜與飯,端了一盤給晏思成:「來。」

  晏思成見李媛媛分了菜之後就一臉滿足的吃飯,晏思成也不由勾了唇角,像來冷硬的目光也不由得柔了下來。他夾了一筷子米飯放進嘴裡,還沒嚼上一口,背後忽然一股呼呼的風聲傳來,晏思成眉目一肅,腦袋也沒轉,抬手一抓便扣住了一隻揮來的手臂,掌心用力,後面的人哎哎叫喚:「痛痛痛!」

  聽到這個聲音,晏思成眉頭一皺,放了手:「陸成宇。」他轉頭看他。

  陸成宇揉著手腕毫不客氣的往晏思成旁邊一坐:「哎喲我去,真是見鬼,你後面長眼睛了?」

  他的出現讓晏思成與李媛媛都停止了吃飯,四雙眼睛將齊勾勾的將他盯著。

  陸成宇揉完手腕就不再矯情的喊痛,大咧咧的把腿放到飯桌下面的架子上:「晏思成你這個大爺也會到食堂來吃飯。」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外人,搶過晏思成的筷子,夾了一筷子晏思成飯盤子裡的菜,一邊吃一邊問,「你最近換口味啊,和這小胖子好上啦?」

  晏思成眉頭一皺,一句「那是公主賜我的食物」差點脫口而出。

  李媛媛也皺了眉,一句「食不言寢不語」差點要說了出來。

  但最後兩人礙於人多都忍住了情緒。晏思成劈手躲過他手裡的筷子,道:「你找我何事?」

  陸成宇一愣:「咱們這明顯是偶遇吧,我能有什麼事……」他一頓,「哦對,說到事,這週末社團活動你怎麼沒來?」他笑眯眯的指了指李媛媛,「和這小胖子在一起鬼混啊。」

  晏思成本還對他前一句話有點愣神,疑惑自己居然也有社團活動,但下一句立馬就讓他神色冷了下來:「放肆!」

  一聲厲喝嚇得陸成宇虎軀一震,愣愣的看他:「你犯什麼病?」

  晏思成神色更冷,李媛媛卻在一旁笑道:「思成他有什麼社團活動?」

  陸成宇聽了李媛媛的問話,還驚魂未定的看了晏思成幾眼,才回答道:「跆拳道社的活動啊……下個月咱們學校和外校有場新生比賽呢。」說完他回頭看晏思成,「大家都抽週末和晚上的時間集訓呢,知道你厲害,但你好歹還是每天要去活動活動筋骨吧,回頭比賽要拉傷了,社團那幾爺子指定看你笑話。」

  李媛媛與晏思成對視一眼。

  晏思成冷聲道:「我不去。」

  李媛媛同時問:「訓練是幾點開始?」

  陸成宇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最後還是答了李媛媛:「八點啊,在體育館。」

  然後三人間便靜默下來。陸成宇坐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拍了拍晏思成的肩膀走了:「晚上記得來啊!」

  「思成,晚上八點,你去體育館。」

  晏思成已猜到她會如此說,當即無奈一嘆:「殿下……」

  「思成,我在這個世界已非公主之身,不會再有那麼多的暗殺行刺與陰謀詭計,你不用時時刻刻的都那般護著我,今日英語課你也看見了,你我課程並不相同,我該上我的課,你自然也該上你的課,今日社團活動時間衝突,你隨了我一次,難道以後次次也得隨著我麼?日後只怕各自行動的時間只會多不會少。這兩具身體到底與我們先前的身份不同。」李媛媛輕嘆,「你我都得適應才是。」

  晏思成垂下眼眸。掩藏了像是被拋下一般的落寞。

  「便從今日開始吧。」李媛媛道,「從圖書館出來以後,你去體育館,我去排練廳。」

  晏思成憋了許久:「殿下,若是天晚,且等屬下來接你……」

  李媛媛擺手:「無妨,路我已記住了,回頭我自行回去便是。此處不似大唐有宵禁,夜深了也人多,出不了什麼事。」

  那天晚上,李媛媛與晏思成除了被巨大的圖書館驚呆了以外,確實也相安無事。

  李媛媛獨自回家時晏思成也才回沒多久,可李媛媛不知道,在她沒到家的這幾分鐘時間裡,晏思成腦子裡幾乎都已經預想過了所有最壞的可能,他被想像嚇得白了臉色,只怕李媛媛再晚一點點到,晏思成便要尋出門去了。

  但聽到敲門聲的那一瞬,晏思成陡然安下心來,藏匿了所有情緒,開門迎接公主歸來,神色一如往日般沉穩:「殿下。」

  李媛媛點了點頭,以示招呼:「思成今晚訓練如何?」

  「一切尚好。殿下可好?」

  「排練已無問題,只是小胖約莫是聽了些許閒言碎語有點躲著我。不過因為無妨,我打算在話劇表演完之後向他表明心意,以便以後追求。」她說得輕描淡寫,晏思成卻聽得有幾分垂了眉目。

  好在李媛媛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多久,她往茶几邊一坐,取出了厚厚的兩本《上下五千年》這是她今日在圖書館借的:「排練的時候聽到了兩個叫微博微信的新物什,回頭空了咱們也研究研究,今晚先看書。」說著她遞給了晏思成一本。

  兩人坐在茶几邊讀了一會兒,看到南宋時,李媛媛的眼睛就開始打架了。晏思成已經連續熬了幾個夜,也有些撐不住,索性合了書,洗洗分別睡了。

  第二日晏思成電話先響了起來,是陸成宇叫他去上課,大意與昨天周晴叫李媛媛時一樣,都是「再不去就掛科」的急迫。

  晏思成看了一眼因為熬夜,還睡得很沉的李媛媛,他其實不大想離開李媛媛單獨行動,公主流落此處,身邊僅有他一人伺候,本已是極大的委屈,現在若連他也不在,難道要公主自己準備飯食、外出尋路問人嗎?晏思成光想想,就覺得自己很是失職。

  但昨天李媛媛說的話也在理,這個世界和大唐有很多不同,他大概是不能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陪在李媛媛身邊的。公主殿下想學著一個人生活,但是他還沒有做好放手讓公主一個人去生活的準備啊……

  晏思成嘆了聲氣。

  好似有一種要嫁女兒的惆悵感,他在找了張紙細細寫了一大堆話,然後摸出錢包壓在紙上。

  前天他已經在校外銀行把銀行卡的密碼改了,裡面的錢出人意料的多,即便李媛媛現在比以前能吃,但大概也是吃不完這些錢的。雖然生計問題不緊迫,但晏思成還是想早日找到一份收入來源,昨日在社團活動時,他有了幾個想法,他日要再深入研究一下。

  他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離開了屋子。

  李媛媛醒的時候已是早上九點,她坐起了身,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下意識的喚了聲:「思成?」

  沒人應她。

  李媛媛晃下床,讀了紙條,看了看錢包,然後洗漱了一番,正打算自己去買早飯,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周晴打來的電話:「李媛媛!」那邊的聲音顯得很高興,「今天下午本來有的專業課老師讓自習了!一天沒事!我們去市中心逛街吧!shopping!shopping!」

  李媛媛覺得大概是自己還沒清醒所以腦子不清楚,不禁問了一句:「什麼削平?」

  「把胸削平!咱們校門口見!」

  周晴領著李媛媛坐了地鐵去市中心。

  李媛媛睜大著眼,適應了車廂環境之後就開始打量來來往往各型各色的人們。

  衣著與大唐不一樣李媛媛是知道的,但是離開校園李媛媛才知道,原來每個人之間的穿衣風格也差別很大呢。

  髮飾沒有大唐多,但頭髮的顏色卻比大唐多很多呢,她先前還以為學校裡的那些姑娘髮尾發黃是因為身體不好,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還有臉上的妝容,李媛媛盯著一個女生看,女生垂著眼眸,睫毛看起來不可思議的長,黑色的眼線拉到了眼角顯得眼睛尤其的長,女生一抬眼望了下站,李媛媛卻被她眼睛的顏色嚇到了。

  「灰色的……」

  「什麼?」周晴正在刷微博,下意識的應了李媛媛一句。然後就開始哈哈大笑,「你看這個逗比!」

  周晴將手機遞給李媛媛,李媛媛定睛一看,一個叫「燒死異性戀的靜」寫了一段話說:「先前覺得寢室兩個逗比選課極為魚唇,但等上課之後才發現,原來魚唇的人是我!我也要自習!我也要去逛街!你們兩個混賬給我回來!」配圖是一個火柴人掀翻了桌子。

  李媛媛隱約明白過來:「這是張靜寧?」

  「是啊,你不是加了她微博的麼。」周晴手指一邊飛快的在屏幕上敲擊,一邊回了李媛媛一句,將手機一放,周晴忽然轉頭看李媛媛:「對了,先前還一直忘了問你,昨天晚上你是在哪兒睡的?週末又是在哪兒睡的?你是不是真和那個晏思成好上啦!我聽靜寧說她的死對頭林曉夢可是喜歡晏思成的,還在倒追他呢。」

  李媛媛現在確實也和晏思成住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解釋都會被誤會,索性引導性的將話題一轉:「靜寧為什麼不喜歡林曉夢?」

  「你不知道?」周晴的八卦勁頭立即被引了過去:「她們是高中同班同學啊,高中的時候她們倆都是屬於別人家的孩子那種類型,長得漂亮成績還好,次次考試兩個人都搶第一,靜寧你又不是不知道,性格可好強了,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把林曉夢恨出血了麼。林曉夢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兩個人性格相沖,一見了就不對眼。」

  李媛媛點頭,周晴繼續八:「昨天你沒回寢室沒聽到,我說你和一個叫晏思成的男生在一起了,你可不知道靜寧簡直要高興得跳起來了。」

  「為什麼?」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啊,林曉夢追了那個晏思成很久啊,從一入學就開始倒追,但那個晏思成看不上她啊。人家高富帥啊,家裡是土豪啊!怎麼能隨隨便便……」周晴話音一頓,湊近李媛媛,「話說,你能告訴我,晏思成是怎麼看上你的麼?」

  李媛媛輕笑,答非所問:「其實我喜歡的另有其人,那人叫小胖。」

  周晴望了李媛媛一會兒,神色很是無語:「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路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