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其實李媛媛沒醉,她只是被酒灌肥了膽,腦子里根本就不管晏思成會不會轉身抹脖子了,她只覺得,有這麼個靠得近的機會不抓住,實在是天理不容……

  她啄了一口,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晏思成已經完全僵住了。

  李媛媛覺得這種時候自己大概還是繼續醉下去比較好,於是她醉醺醺的一笑,她大著狗膽放開了手去摸了摸晏思成的臉,把鼻尖放在晏思成的唇畔前嗅了嗅:「佳人唇畔有酒香。」

  她手往下一滑,捏住晏思成的下巴,正要肥著膽兒再去咬一口,忽然有股焦糊味傳到鼻尖。

  餘光裡似乎有明豔豔的火焰在跳動。

  李媛媛歪著腦袋一看,晏思成現在弓著身子,他身上的長大衣翹出去一塊,而翹出去的那一塊正好在她燒的那盆火旁邊,火苗隨風一舞一舞的,竟是……

  把晏思成的大衣燒起來了!

  這下李媛媛驚得腦子一下就清醒了,哪還有心思裝醉,抓了晏思成的大衣就開扒:「快脫!快脫衣服!」

  晏思成嚇得連忙將李媛媛的手拽住,聲音啞得不行:「殿下……殿下!萬萬不可!」

  火燒眉毛了哪還有什麼不可!

  李媛媛猛地站起來,一頭撞開晏思成,讓他的大衣不再被火繼續烤。這身體一動,即便是神形皆亂的晏思成也瞥到了身後的火光。

  到底是習武多年的人,他立即神情一肅,極快的將剛才被震驚到的情緒克制住,迅速地將呢子大衣一脫,拽在手裡往地上狠狠的打了兩下,羊毛大衣上本就沒燒多旺的火立時隱了下去。

  李媛媛這才舒了口氣,可在晏思成細心的檢查大衣上是否還有火苗時,李媛媛倏爾意識到,她現在不是……在發酒瘋麼……

  她剛才這麼一急,是不是給急出破綻了……

  那哪行啊!

  要晏思成知道她是故意撲上他嘴還舔了他一口,他們改天還怎麼見面啊。還是說,不用等到改天,晏思成就就地把他自己給正法了……

  李媛媛一咬牙,一狠心,覺得索性都到這地步了,那乾脆她裝醉就裝到底吧!反正晏思成又不是她,怎麼會知道她醉到什麼程度。剛才她那兩句「快脫」大概也是酒瘋子能說出的話吧……

  在李媛媛思量之間,晏思成已經去廚房接了盆水來直接把火盆裡的火給滅了,然後回過頭來看李媛媛:「媛媛,你沒事吧?」

  李媛媛搖頭。

  晏思成一聲嘆息,指責她:「你也太大意了,怎能在屋子裡生火呢,若今日無人在旁,你又醉酒……」晏思成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李媛媛忽而心生一計,乾脆搖搖晃晃兩步走上前,雙手一伸,環過晏思成的腰,將他抱住了。

  「你……又醉酒……」晏思成似乎忘了自己接下來想說什麼。

  李媛媛臉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蹭了蹭。

  晏思成身形以李媛媛能感覺得到的速度僵硬。

  「怕。」她嘟囔著說,「害怕……」

  這三個字,李媛媛說著,還拽緊了晏思成背後的衣服。然後沒一會兒,她就感覺晏思成的緊張僵硬的身體鬆了下來。

  外面的煙花和炮仗炸的翻天響。晏思成抬了手臂,環抱住她,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媛媛不怕。」

  對於晏思成動作,李媛媛心裡也很是驚訝,她以為再怎麼晏思成也得掙扎一下,說幾句:「殿下你醉了」、「殿下放開我」或者是「殿下這於禮不合」之類的話來反抗她一下,以挽回自己的清白。

  哪想他竟接受得這麼快!竟還會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還會用這麼溫柔得不像是一個鐵血男人的語調說「不怕」?

  李媛媛忽而覺得,在她喝醉的時候,這個晏思成和平時她看到的那個晏思成,好像有點不大一樣……

  比平時……更像父親和兄長了……

  李媛媛簡直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裡的電視劇裡的女主角熊抱住男主角的時候,男主角總是被勾起了柔情,心生愛憐,然後心猿意馬然後簾幕拉下……

  而她的男主角,柔情確實是被勾起了,愛憐似乎也不少,但怎麼給人的感覺這麼慈祥呢……

  不管李媛媛怎麼想,在晏思成的腦海裡,他只執著的認定了一件事——

  他的公主現在很害怕,他的公主現在只有他,所以他得保護她,安慰她,用自己最溫柔的力量豎起最堅|硬的圍牆,將公主圈起來,認真看守,細心呵護。

  晏思成陪伴了李媛媛很多年,在李媛媛還很小的時候,比她大五歲的晏思成就已經學了不少功夫了。李媛媛的記憶裡對小時候的晏思成印象很模糊,有的事情她隱約只記得了一個大概,但晏思成卻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他記得那年大雪,李媛媛被關在屋子裡不准出去。她見外面雪下得漂亮,貪玩,趁照顧她的嬤嬤打盹的時候從屋子裡跑了出去。

  當時的晏思成也不大,還跟著侍衛長在學東西。適時他正和侍衛長從院外過,李媛媛小胳膊小腿的從院子裡撲騰出來,她光看腳下不看路,一頭摔在晏思成的腳邊,撲在雪裡,抱住了他的大腿。

  也不知道摔得痛不痛,反正當時她仰頭來看他時,臉上是咯咯笑著的。

  他把她從雪地裡拔出來,幫她拍乾淨了臉上和身上的雪。李媛媛便有學有樣的也給他拍了拍頭上的雪。

  走前面的侍衛長見是公主,連忙去叩門驚醒了屋裡的嬤嬤。李媛媛當時小,只想著要跑出去玩,又轉了身,像在雪地裡拔蔥一樣把自己的腿往外面拔,然後一步一步往前走,晏思成便跟在她身邊,在她要摔時,將她扶住,有時被她拽疼了頭髮,有時被她抱了個滿懷。

  老嬤嬤就在後面急急地呼喚。

  那時候裡三層外三層穿著襖子的李媛媛和現在一樣軟軟的,也和現在一樣暖暖的。

  想讓人護著她,就這樣走一輩子。

  第二天李媛媛一覺醒來,晏思成還是和平常一樣,弄好了早飯等著。李媛媛洗漱完了坐在餐桌上,特意觀察了晏思成的表情。

  沉穩冷靜,不動聲色。一如昨日她什麼都沒對他做過一樣。

  於是李媛媛便也同樣沉著冷靜,不動聲色的吃了早飯。

  「媛媛。」飯後,晏思成看了看時間,「今天初一,晏家要祭祖,昨天父親特地叮囑了我,讓我今日務必到。」

  李媛媛點頭:「祭祖自是得去。」她話頓了頓,認真的問,「說來,思成怎麼來了?不是說昨晚要和晏家人守歲麼?」

  李媛媛問得語意模糊,晏思成也答得避重就輕:「昨日騙過父母,說要出門買東西,便過來了。」

  什麼東西買一晚上都不回去……而且除夕夜一夜不歸,父母竟然也不多問兩句麼……這晏思成的父母還當真是管得鬆散,也難怪傳說中的「晏思成」被養成了那麼個上房揭瓦不管天高地厚的脾性。

  李媛媛倒也不在此時急於追問了。

  等晏思成收拾了東西,開門要走的時候,李媛媛看著他手裡的羊毛大衣,輕描淡寫又困惑非常的問:「思成你的大衣怎麼被燒壞了?」她眨巴著眼看著晏思成,一雙幽黑的眼睛清澈得能看到底。

  晏思成對上了李媛媛的眼神,然後像是被扎到一樣,立即挪開視線,末了還扭過頭,一邊開門往外面走,一邊清了清嗓子答:「昨晚在路上被炮仗點了。」

  「誰家炮仗這麼不長眼啊。」李媛媛感慨。

  「小孩亂放的。」晏思成說著已經往樓梯下走了,連像平時那樣囉嗦幾句叮囑都沒有。

  李媛媛關上門,又快步跑到陽台上去探頭往下望。

  沒一會兒,晏思成出了樓道,走了幾步,晏思成像李媛媛預計的那樣,還是回了頭,一眼望到七樓,對上了李媛媛的眼睛。

  初一的街還殘留著沒來得及打掃的鞭炮紅紙,小風一刮就在晏思成腳邊胡亂打轉。

  李媛媛笑眯眯的揮手與他再見。晏思成愣了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快步走了。

  李媛媛雙手撐著下巴,心裡琢磨,或許她的侍衛長大人並不像她想像中那麼脆弱。他也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忠誠到固執。

  至少在昨天,發生了讓李媛媛現在想想都有點小害羞的肢體接觸後,晏思成也沒抹脖子沒切腹嘛,她家裡也還是乾乾淨淨的沒有被血淌成河。李媛媛覺得,這足以證明,一個親親,一個擁抱,很明顯的在晏思成承受範圍之內嘛!

  李媛媛決定,如果下一次她再喝醉酒,乾脆直接在晏思成嘴巴上咬一口算了,一定要咬出牙齒印來,到第二天清醒了再眨巴著眼睛指著那個傷口問他:「思成,你這是怎麼了呀?」

  看晏思成是不是還能平靜坦然的說出:「被炮仗炸了。」這種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