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瞻親眼看著父親的轉變,震驚不已。就見父親的身體突然繃直,圍繞在他身體外側的、出於瀰漫狀態的黑氣驀然倒轉,好像被他體內的強大迴旋力吸回去了一樣,瞬間收縮,眨眼間就全部侵入了他的體內,就算是阮瞻使用陰陽眼也看不出黑氣了,似乎那惡氣真正和父親的魂魄融為了一體,他印堂中的陰雲也變成了墨一樣黑,牢牢罩在那兒,像一塊醜陋的傷疤。
再看看父親的臉,前一刻還正氣凜然,慈愛非常,此刻卻扭曲猙獰,鬚髮皆張,目色如赤,如同惡鬼一樣淒厲。這讓阮瞻的心裡一時無法接受,痛心地站在那兒。
還沒有到成魔的時刻,父親就已然如此了,不僅外形改變,神智也已經不清,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如果到了那一刻,他還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還是父親嗎?這樣的他,是不是生不如死?
嘩啦啦的聲音響個不停,是父親在以強大的邪惡法力掙脫那些銀色的無形鎖鏈發出來的。那鎖鏈式父親設置來禁錮自身的法術鏈,靈力非常強大,但此時在已經被惡氣控制的父親面前,似乎再也無力捆綁,就要完全被毀壞了。
石屑紛飛、泥沙俱下。那些無形鎖鏈因為是鎖住魂魄的,所以被扯斷後也不消失,叮叮噹噹地掛在父親身上,隨著他向前撲的動作,武器一樣的向阮瞻掃來,迫得他從心痛麻木中警醒過來。向山洞外側躍開。全身警惕和戒備起來。
現在還不到時辰,父親提前發作了,要拖時間才行。
想到這裡,他揮手在面前連布下三道結界,儘管知道這不管用,但至少可以擋上一陣。然後,他右手持劍,左手拈決,只等著父親掙脫束縛地一刻。惡氣雖然已經全部被被父親收入體內。但他明白血木劍還是接觸不到父親地魂體之上,但血木劍畢竟對一切魂體都有威懾力,至少他可以憑藉此力和父親周旋一陣。
「我要宰了你!」阮父又吼叫了一聲,掙斷了最後一根鎖鏈,向阮瞻直撲了過來。
阮瞻由於有準備,所以一見異動立即閃避,可是阮父的速度出乎他預料的快,幾乎一瞬間就竄到了他身前,三道結界相繼破碎。好像一頭野獸撞開了三層紙們一樣,身影未至。寒氣先襲來。
阮瞻拈決的左手在空中劃過了一條彗星尾巴一樣的符咒,向後方一甩,立即把阮父抓向他頭頂的手帶到了岩壁之上。撲的一聲怪響,整塊岩石都被帶下了一大塊,阮瞻也勉強躲過了這一擊。
「不錯啊,你是誰?報上名來。」一擊未中。顯然大出阮父之料。他赤紅的雙眼翻了一眼阮瞻,半是讚歎半是瘋癲的說。
「我是你地兒子。」看著父親的模樣,阮瞻心碎了一地,他鄭重地說:「無論你記不記得,不管我們是不是想彼此殺害,我都是你的兒子。」
阮父狂笑起來,根本不信阮瞻的話,身體中的惡念控制著他只想為所欲為。
「為了逃命居然冒充起兒子來。如果是真的,那麼來孝敬一下老爹,讓我高興高興!我現在想殺個人玩玩,殺得越多,我越高興!」
和最後一字同時發出的還有他的第二次攻擊,下手一點也不容情,讓阮瞻心底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父親已經被惡氣完全控制,雖未到成魔的時刻,沒有無上地魔力,可真正的實力和惡氣相助地邪力讓父親已經強大到無可戰勝的地步,他只有閃避一途。
這第二擊的力量比第一擊還大,似乎父親與惡氣相融得越來越好,可是阮瞻還是有準備的,所以儘管很狼狽,可他還是再一次避過。兩擊未中使阮父大怒,見阮瞻靈巧如游魚一樣在狹窄幽深的山洞中竄來竄去,一招接一招的襲來,似乎不把阮瞻置於死地就不肯罷休。
一時之間,洞內巨響頻頻,一道道符咒地光芒,血木劍吞吐不定的紅光,還有阮父掌中發出的一團團螢螢的綠色光球交織在一起,一個人影在地上左閃右避,一條黑影在半空中上下翻飛,整個山洞亂作一團。
阮瞻只覺得辛苦無比。本來他每次的躲避都是千鈞一髮之勢,每次都是與父親打出的掌風擦肩而過,可隨著被父親打到地上的碎石越來越多,腳下的障礙讓他地行動緩慢起來,而且他這麼拚命地跳來跳去,體力也是個問題。何況,父親似乎摸熟了他的套路,瞭解到他的策略,開始後發而先至了。
他是借助地勢來頑強防守的,因為這山洞並非筆直,而是九曲十八彎,有很多地方還有突出的尖石,上下高低也頗有些差距。他每次躲避襲擊總是以下一次更好的防守為原則,一直在各個彎角間閃展騰挪。每當父親把他逼到絕路時,他就巧妙地利用地勢又竄回到原來的地方。這樣雖然一個大一個逃的轉悠了半天,事實上連這個長長山洞的一半也沒有走過,很好的執行了他的拖延戰術。
可阮父雖然被惡氣侵蝕,但他只是徹底失了人性而已,智力並沒有受損,還因為滅了人性而少了感情的束縛,變得更加聰明機敏。他很快就看出了阮瞻的意圖,但一來有些忌憚血木劍,而來阮瞻不惜耗費靈力,在特別危機時會適用小範圍的時空扭曲術,所以他一時也沒有追到。
但不久之後,他追得煩了,開始把身體化為一個扁扁的影子,有如黑色的波浪一般,緊貼山洞頂端和岩壁兩側而行,從另一個角度看好似阮瞻的影子,不僅緊貼他不放。還在阮瞻馬上就要躲避前先他一部到達。迎面阻擊。
而阮父雖然顧忌血木劍,但他打出的那團綠光並不怕血木劍,因此後來他乾脆雙手施術,迫得阮瞻不得不回劍擊落一個,而自己拚命躲閃另一個。這對於阮瞻而言十分驚險,而且由於每一次血木劍和那團綠色光球都是硬碰硬地相撞,使得他又心疼跟隨了自己那麼多年的寶貝,又被慣性很大的光球震得手臂發麻。
這樣一來,他的形勢更加凶險,好幾次差點直接撞上父親打出的掌風。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招數,但覺得與冥火類似,只是比冥火不知高明多少,挨近身體的時候,有一種極寒中又極熱的感覺,似乎連肉身帶魂魄都要融化了一樣。一挨近就讓他腳步沉上一分,法術施展時都生澀了。
腳下一踉蹌,他踢到了一塊碎石上,但腳上的疼痛還沒有傳來。身後的兩股疾風已經襲到,一個打他地腦後。一個打他的後心。他反手把劍一揮,擊落了腦後的綠色光球,勉強一矮身,再險險讓過了第二個。可是這次他感到後肩一陣非常熱辣的麻涼感。伸手一摸,溫熱黏稠,顯然已經受傷流血。
而這血氣又進一步刺激了阮父。他仰頭深吸一口氣,大笑道:「年青人的血脈果然是好東西啊。給我吧!」說著雙手竟然打出了四個綠色光球。
阮瞻在受傷的一剎那就明白在洞中已經再無迴旋的餘地,所以父親打出光球的瞬間,他已經施展了時空扭曲術,一步踏到洞外。雙方是同時出招,招式也同時生效,阮父縱然沒有成功的打到阮瞻,阮瞻來到洞外地空地上時也不似平時一樣的瀟灑踏出。而是像被人踢出洞口一樣,一下摔到碎石地上。
本來小夏在洞外聽到洞內野獸般地嚎叫和一陣陣開山裂地一樣的聲音就已經心驚肉跳了,這下見阮瞻這副模樣突然出現在眼前,驚呼出口,差點衝出去救他,幸虧萬里一把捉住了她。
「別去搗亂。」他眼睛看著場地中心,最裡卻對小夏說道:「你過去會讓他分心。」
小夏完全明白這一點,剛才只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所以雖然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硬是忍著沒動。就見阮瞻落地後似乎非常痛苦,爬了好幾爬才起來。後肩上的衣服被燒掉了一塊,裸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皮膚。
「他受傷了。」小夏差點哭出來。
「他還活著。」萬里非常認真地說,同時抓住了小夏的手。感覺她地小手冰涼,用力握了握,給她信心和勇氣:「這才重要。」
小夏點點頭。她早就明白這一戰的凶險和艱苦,也明白萬里說得對,可是任何一個女人親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受到這樣的傷害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她知道自己既然幫不上忙,就應該儘量不要添亂,可是她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所以雖然那麼想看著那親愛的面龐和身影,但還是轉過身去,縮在那塊巨石的角落裡,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敢看了,有什麼轉機,一定要叫我!」
萬里答應了,偷看了一眼遠處的包大叔。
包大叔也躲在一塊石頭後面,但是距離中間地那片空地比較近。他也知道除了意外,因為還沒到推算好的時刻,老友看來就把持不住了。他的目光不似小夏和萬里那樣集中在阮瞻身上,而是看向了洞口。當一條黑影出現在那裡時,他深深的一嘆。
沒錯,老友已經被惡氣完全控制,雖然還未成魔,可是魔力已出,也認不得人了,這種局面對他們來說會更加艱難。他親眼看著阮瞻布的陣,很清楚那個陣的啟動要佈陣人進入陣後才能進行,也就是說必須由阮瞻進陣後親自啟動,別人幫不上忙。
而且啟動那個陣需要很強的靈力的,以阮瞻目前的能力肯定不行,必須到月蝕的那一刻,阮瞻的力量達到最強,而天意的能力降到最弱,這一切才有意義。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幫助阮瞻拖到入陣的時間。從目前的情況看,情勢十分不利,能不能阻止天意成魔都是未知數,更不用說保住阮瞻的小命了。
可是如今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只有大家同心協力,拚命一搏。
眼間阮瞻勉強起身,拿著血木劍的手都無力抬起了,包大叔一閃身從石後走出,抽出背在身後的劍,在自己指上一劃,然後以血在劍身上寫下符咒,對準老友的背後。
「原來有幫手,可有能奈我何!」阮父根本不回頭,狂傲地說:「那你為什麼在山洞裡像耗子一樣竄來竄去不肯出來,兩人聯手不是死的慢點嗎?啊,不對,應該有三個人,不,是四個,一個沒什麼法力但體制特異的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有些法術的人在結界的外面。幹什麼?圍捕我嗎?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為什麼在這裡,是不是你們抓的我?啊,我知道了,你們知道一會兒有月蝕,是我練魔功的關口,所以來殺我的對不對?」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轉厲,眼中的紅光駭人的閃動著。
阮瞻不知說什麼好,第一次面對所謂的敵人的時候,心裡非常不安定,猶豫著是否出手,出手要用什麼招數,完全沒有平日裡半分的坦然和沉著。
「你們要殺我?那就先受死吧!」阮父不等他做出反應,突然出手。那手勢是如此熟悉,竟然是父親教授給他的掌心雷。阮瞻布知道要怎麼破解,只是下意識也使出了這一招。
阮父的功力本就高於阮瞻,此刻先動手,更是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只是包大叔見老友的肩膀一聳動,也立即使出了他最正宗最純粹的道法劍。那劍氣帶著攝魂奪魄的符咒之力,逼得阮父不得不撤力保護自己的要害,攻擊阮瞻的力量一滯,給阮瞻帶來了喘息之機,後發的掌心雷也到了。
半空之中,兩個掌心雷相遇,而另一方,劍氣和綠色光球相撞,只聽兩聲爆響,包大叔身體晃了一晃,阮瞻向後退了兩步,而阮父身受前後夾擊卻紋絲不動。
「哈哈!怎麼樣,服了嗎?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阮父仰天狂笑。
「阿瞻,清醒點。他已經不是你父親了,你在軟弱下去,大家都沒有活路。」包大叔不看老友,對這臉色發白的阮瞻說。
這場對決的實力相差太巨大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可是他同情阿瞻這個孩子,連他都不敢看向老友的臉,怕自己被感情左右,何況這個孩子呢?父子親情啊,那是天命的血脈,無法割捨的,真不知道在山洞中時,阿瞻是如何面對的這種煎熬。如果可能,他很想替老友疼愛這個孩子,雖然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如今他又不得不逼他!
他勝在熟悉老友所有的打鬥方式,希望可以幫得了阿瞻這孩子完成老友的願望。最後,還給阿瞻保留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