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夏花落盡成秋色Ⅱ

  聽了他這番話,吟惜半晌沒言語,直到秦洛問她時,才怔怔地抬了頭,好一會兒,才道:「你看他們的樣子像是什麼人?是官府的還是江湖上的?」

  秦洛想了想道:「行走江湖的人我也見過很多,可這批人明顯不是。他們雖扮做尋常商人,可是所用的馬匹上卻都有官府的印,我偷偷去看過,全是京城的號。」

  「是嗎……」吟惜輕聲說了一句,貝齒輕咬,便不作聲了。

  「夫人,依你看我們可是要小心些什麼?」秦洛看了看她問。

  吟惜站起身走到亭子邊不看他,半晌才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了,明天你和各鋪子的掌櫃們碰個頭,告訴他們這些日子小心些,有那些鑽了官府空子的生意都停手,且不要做了。其他的也沒什麼,平時該怎樣就怎樣,我們是做正當生意的,他們也抓不出什麼把柄來。」

  「是。」秦洛聽了忙起身應了。

  吟惜走到石桌邊,親手倒了茶送到他面前,又道:「坐下吧,我們自家人不必客氣,我白吟惜雖然只是一介女子,也段然不會讓白家的生意毀在我的手裡,以後我們多盡點心就是了。」

  聽了這話,秦洛微微垂下眼道:「夫人這話客氣了,有用得著秦洛的地方您儘管吩咐。」

  見他這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吟惜只笑笑沒有說話,這個秦洛從見到她時便是這樣客氣,以前只當他看不起自己以一個女子的身份經營白家的生意,可後來卻發現他事事盡心,對自己也沒什麼不尊重,可見又不是這個原因。他雖然年少,可心思極深,又不多話,弄得吟惜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乾脆也不在意了。

  「我聽說前些天有媒人向你提親,可有這事?」吟惜不願僵著,於是笑道:「如果定下來就告訴我,定然給你好好張羅,我……」

  「夫人……」聽吟惜這麼說,秦洛卻突然打斷了她,臉色略有些蒼白地道:「秦洛還不想成家。」

  「是這樣……」吟惜聽了一怔,看了看他,半晌歎道:「令尊去世之前曾托我關照你,雖然我不是你長輩,可畢竟算是你大嫂,你若早日成家,也算了你父親一樁心願,我也算對得起他老人家。」

  秦洛聽了這話不語,反倒看向吟惜,黑色的眼眸深深的,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麼。

  吟惜被他看得有些意外,怔了怔之後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近些日子來她與無牙情之相處後,也略懂些風情,如果換作以前被男人這樣看,她定然感覺不出什麼,可是現在卻多多少少明白了些意思,這個秦洛難道看上了自己不成?

  「秦洛,你……」吟惜話到嘴邊卻又不知怎麼說,她是他的大嫂,又是寡居,兩個人是萬萬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說自己和李鈺是因為身份不能在一起,那麼她和秦洛便更加不可能了。

  仿佛看明白了吟惜的心思,秦洛的臉色更加蒼白,嘴角抿得緊緊的看著吟惜。

  「不要說了,我是不會娶親的。」他站起身微轉過臉,看不清表情:「只要夫人在白家一天,秦洛自當跟隨左右,至於終身大事……」他頓了頓:「秦洛想要的夫人只怕也知道,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說完,他便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算怎麼回事兒?吟惜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地坐在原地,難道自己這些天撞了桃花大仙不成?怎麼這些個男人忽然之間都圍到了身邊,就連一向如姐弟一般的秦洛都變成這樣。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呆坐了半晌,直到丫頭小茉叫她用飯時才緩過神來,再加上天熱,不免有些神志恍惚,於是下午乾脆吩咐大家都休息,不必上工了。吟惜自己回到了白家大宅睡了中覺,這才感覺精神好些了。

  剛過午時,又有小丫頭來報,說是香夫人派人送了信來。

  吟惜一怔,才想起自己也有好久沒有見到香惠了,也許久沒到一醉山莊了。想到這兒,不免又想起無牙,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接過小丫頭遞來的信打開一看,卻是香惠請她去一醉山莊的帖子,原來過幾天是無夜的生日,香惠要在一醉山莊給他慶生。

  吟惜將那帖子看了好幾遍也沒想好去還是不去,可是一轉眼卻瞅見梳妝匣裡的一隻白玉鐲子,心裡不由一動。

  那玉鐲已經摔成了兩段,請了上好的工匠才用金子鑲好。拿起這鐲子時,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嫁進白家時的情形,那時她才不過十二三歲,被當成童養媳賣進來。白家大宅有一個很大的後院,有一次她將手上定親的鐲子摔成了兩段,因為害怕白家人罰她,於是便偷偷藏在那院子裡哭了好久。

  就是那次,她發現院子裡面有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個小男孩,總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見他可憐,於是吟惜後來便帶著她一起玩。那小男孩兒長得清秀白淨,就是性格內向,從來不說話。

  有時候吟惜還能看到他的身上有傷痕,可她那時也是寄人籬下,又怎麼照顧得了他?於是便趁無人知道時偷偷帶糖給他吃。

  小男孩雖然不說話,卻十分喜歡黏著她,兩個人玩的很是開心。

  可是沒多久,她再去後院時,那孩子便不見了,只剩下那個老頭子,又聾又啞,任憑吟惜怎麼問,他也什麼都聽不到。

  吟惜暗中懷疑那孩子是白家的親戚,可白家上上下下卻沒有一個人提起他,再後來,那老頭子死了,便再也沒人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

  那天吟惜在與情之纏綿時,分明看到他臂上的紅色胎記與那男孩一模一樣,可情之卻說自己自幼便生在山莊,如此一來,又不可能是他。

  拿起桌子上的鐲子,吟惜沉吟了半晌,終究還是戴在了手腕上,白如羊脂的玉鐲將她的手腕襯的格外細膩。

  既然過去的永遠不再回來,就讓她把握現在吧。

  銅鏡中,吟惜笑的妖饒,宛若新嫁娘般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