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蘭陵在繁華中漸漸安靜下來,吟惜打散了頭髮,又洗了澡。
丫頭小茉一邊替她梳頭,一邊道:「夫人,您這些天越來越好看了,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吟惜聽了卻笑了:「哪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原來那副樣子。」
「反正就是不一樣了,」小茉抿著嘴笑道:「整個人都好看,比新娘子還漂亮。」
「是嗎……」吟惜看著鏡中的自己,人都說女人要有男人滋潤才好,看來這段日子自己到底還是沒白過。
她這裡正想著,卻只聽外面有小丫頭推門進來,猶豫了半天才回道:「回夫人,剛剛外頭有個公子來找夫人呢。」
「誰啊?」小茉問道:「哪里有這麼晚還來尋人的?夫人不是早就說過了晚上不會客麼?」
「是,管事的早回了那位公子,可他卻說要帶件東西給夫人。」說著,小丫頭便將手裡的一個小錦盒呈給小茉道:「管事的說了,看這位公子坐著上好的馬車,穿著舉止也不像是惡人,於是便替夫人接了。」
小茉接了那東西遞了過來,吟惜將那錦盒打開,卻見是一個小小的平安符,上面只系著條紅色絲線,別無其他。
「這是什麼東西?」吟惜向來不信神仙佛祖之類的,於是便奇怪地問。
小茉就著吟惜的手看了兩眼,卻奇道:「像是……敬慧大師親手做的平安符。」
「什麼?」吟惜不解地道:「難不成這個東西還有些來歷?」
「夫人,」小茉聽了忙道:「您恐怕還沒聽說,咱們這蘭陵城外的大悲寺裡前些年來了位敬慧大師,是位得道高僧,聽說得了他手上經過的東西都要沾了佛光呢。」
「這個平安符就是出自這位大師之手?」吟惜拿起來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特別來。
小茉見主子還在懷疑,於是便歎了口氣道:「夫人,您是不在意這些事的,咱們這蘭陵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夜盼著這東西也盼不到呢,聽說,凡是得了的人必能化解一切血光之災,長命百歲。」
吟惜聽了點了點頭笑道:「可是呢,有了這個還吃藥做什麼?」
「夫人……」小茉羡慕地道:「這重要的不是這符是不是有用,而是送這東西來的人。聽說求這個東西必得在廟中跪拜三天三夜,還要大師親自看了有佛緣的有才成。不說別的,單是這份誠心,就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是嗎?」吟惜將那錦盒翻來覆去看了兩眼,除了這個符外並未發現其他東西,更沒有隻字片語,她看了看那小丫頭道:「管事的可說送這東西來的是什麼人?他還留什麼話沒有?」
「回夫人,」小丫頭脆聲答道:「管事的說了,是一位很年輕的公子,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他只說交給夫人就好,管事的問他姓名他也不說,便只命人駕車走了。」
「那可看清別的什麼沒有?」吟惜奇道。
「哦,對了。」小丫頭道:「管事的後來又說那公子身上的衣服料子極金貴,可樣式卻簡單的奇怪,從未見過,只是素淨的顏色簡單地系了,管事的還說,那公子樣子極清俊,有些太清俊了,都不像好人家出身的了……」
吟惜怔了怔,這才又看了看手中的錦盒,將那小小的符拿了起來輕輕撫摸著,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情之啊情之,你這是有情還是無情呢……
稟退了小丫頭,吟惜獨自躺在床上,那個平安符已被她戴在了身上,只是手中握著它,卻怎麼也睡不著,直輾轉到了午夜,卻聽得外面細細地下起雨來。
推開窗子,細雨淋漓,略有些寒意,遠處的歌舞酒坊中還有人在尋歡作樂,不知是哪位歌妓吹的笛子幽幽地飄來,在這個雨夜裡顯得格外冷清。
吟惜歎息著想將窗戶關了,可是一轉眼卻見一個黑色人影從外面飛掠而過,直向自己這邊而來,她下意識地想關上窗戶,可那人身形極快,眨眼間便已來到眼前。
無月也無星,只有黯淡的蠟光,吟惜看見他的臉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和淩利的目光。幾乎是同時,他伸手將吟惜挾起,有力的手臂幾乎折斷了她的腰,她要大聲叫,可只覺得那人在她身上輕點了一下,自己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雨打在身上很涼,吟惜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人挾持著飛岩走壁,腳下是一片黑暗。
秦洛這時候恐怕還在前院,根本不知道後院發生的事,這人看上去雖然沒有殺自己之心,可是落到他的手中恐怕也不會有好結果。吟惜咬著牙,不停地思索著,卻終究想不出辦法,只任那人將她帶向城南。
雨下的越來越大,吟惜顫抖著,不知是冷還是害怕。
突然間,那人的身影一滯,竟然站在原地。吟惜努力抬頭看去,黑暗中,一個頎長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
「夜行神,將你手中的人放下!」那人聲音清越乾淨,語氣雖然冷酷卻依舊斯文,居然是李鈺。
「嘿嘿,」黑衣人的聲音尖銳沙啞:「李公子,你難道想違抗命令不成?」
夜色下,李鈺一身長衣,手中碧玉簪花劍寒光閃爍,只冷冷地道:「此人與你無關,放下她我自然感激於你,不然,休怪我對你不敬。」
聞言,黑衣人身形一頓,這才道:「你們兩個搞的什麼花樣?一個要人,一人卻半路劫我,難不成耍我開心?」
「把人放下!」雨水順著李鈺手中的劍滴下,幾乎點點成冰。
「哼!李二公子,我是為了大人效力,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從我手中要人!」夜行神似乎根本不買他的面子。
雨越來越冷,吟惜幾乎以為這是寒冬,瞬間,李鈺手中的劍便直襲而來,夜行神側身躲過,卻仍護著手中的人質。這樣看來,他似乎以為李鈺是要搶走人質自己去向那位「大人」請功。
李鈺,你是這樣的人嗎?
吟惜被那黑衣人挾持著,拼命地想看清他。可怎奈黑衣人與李鈺招法實在奇快無比,她居然看不清。
模糊中,只聽一聲悶哼,居然是黑衣人發出的,下一刻,吟惜便感覺自己被人重重地拋了出去。
要死了嗎?閉上眼睛她想,可是自己還有好多事沒有做,還有好多話沒有說。
可就在她還未落地時,便只覺自己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身上的味道清新而熟悉。
「鈺郎?」強烈的衝擊解開了她的啞穴,她低聲驚呼。
夜色下,那黑衣人已然被傷,見李鈺得了吟惜,他顯然極不情願,可似是已知不是李鈺對手,便一閃身,消失在黑暗中。
雨繼續下著,吟惜感覺身上奇冷無比,可是抱著她的人卻溫暖而舒適。
「你去哪里了?」她的手撫上他的身體,這一刻聲音居然哽咽起來,這個男人或許不是她的良人,可是她與他畢竟有過那樣的情份,雖然他騙了她,瞞了她,可女人的心終究是水做的,這個時候竟然恨不起他來了?
「吟惜……」李鈺抱緊她低聲叫著她的名字:「吟惜,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吟惜唇瓣微微顫著,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紅著眼睛看著他,一時間,驚嚇,怨恨,擔心,焦急,都融在了一起,欲語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