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卷三《忘川城》夜半梳妝狐魘咒

  那瓶子公子玥拿來的香油,蘇亂錦很是戒備森嚴的塞到了床底下。但是半夜的時候,居然給離岸撞見午夜夢迴,咳咳,也就是夢遊……

  正是那一日的夜晚三更時分,離岸聽到隔壁蘇亂錦所居住的菡萏居有異響,這才起身來看看。他敲了兩下門,見沒人應答就趴在門口聽了聽動靜。俗話說瞎子的聽力勝過常人兩倍不止,光是用聽得就能知道里面在幹嘛。

  像是夢中囈語一樣,蘇亂錦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十二金鑾殿……用完這瓶香油……為悅己者容……」,而且她的動作僵硬似乎碰掉了桌上的其他東西,顯得很是異常。

  蘇亂錦又不是第一天住在他隔壁,她以前從來沒有夢遊症呢!離岸推開門,輕手輕腳的進去,並起兩指,運氣妖氣,在蘇亂錦的百匯穴一點。

  蘇亂錦身子一震,暈在桌上,過了好一會在緩緩轉醒。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光著腳下來了,油燈也沒點就對著鏡子塗脂抹粉,特別是頭髮幽香陣陣光滑油亮。而穿戴整齊背著龜殼的離岸更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出現在她的房間裡,手裡把玩的那一小瓶東西。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蘇亂錦點上了油燈,這才看的清楚些。離岸臉上帶著幾分玩味,手中那一小瓶的東西,不正是她藏起來的那瓶公子玥送的香油麼!她明明特別小心的給藏起來了,怎麼會大半夜的跑到離岸的手中。

  「姑娘,剛才中了狐魘咒。估計是九尾狐族的族長狐玥給你下的,他最擅長玩弄這些幻術香料之類的東西。聽說他以前就是憑藉獨特的香味贏得了妖君重華的寵愛。真是可笑!人都說狐臭狐臭,欲蓋彌彰的竟然玩起這些香料來。」

  「狐玥?你說的是公子玥麼?沒錯這香油的確是他白天裡剛剛拿給我的。狐魘咒又是什麼意思?」

  九尾狐族?那不是和玄冥龜族、百面孔雀起名的大族的?他們的族長居然是妖君重華的孌童?怪不得阿瑟說九尾狐族和妖君重華一氣連枝,最是親近。

  「不過是些小把戲,頂多是讓你睡不好覺,每天都用這些香油罷了。等這香油用完了,自然也就解了咒語。對你的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害。但是他與你素不相識,為何要和你開這樣的玩笑?」

  蘇亂錦也鬱悶的很,不知道怎麼會招惹上這麼一個煞星。

  她猶豫了片刻,覺得從玄冥龜族舊宅假裝被叛亂的妖族綁架的事情,反正也是離岸出的主意,本來也不必瞞他。這才開口對他說起貓耳少女的弟弟小頌就是公子玥假扮的事情。

  因為她很快就被關在了妖花監獄裡,所以所知道的事情並不多,也不能提供更詳盡的線索。所以離岸只是猜測他大概是叛亂妖族裡的一員,甚至是挑起事端的人,但狐妖一族並沒有牽扯進來。九尾妖狐一族最擅長變化和模仿,短期內以假亂真騙過貓耳少女落兒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也許他只是嫉妒心切,聽說妖君重華寵愛一個人類女子,所以挑唆叛亂的妖族惹點事兒出來。沒想到妖君重華為此更加擔心你的安慰,遣散**十二鑾殿,獨留你一個。他在客棧門口見到你,一時氣惱就下了狐魘咒,要折騰折騰你罷了……」

  離岸安慰似的揉揉蘇亂錦的頭髮,笑眯眯的說道:「不過是個玩笑罷了,這狐魘咒絕不會傷害你,我保證。你若覺得這香味實在讓你不舒服,不如叫店小二打桶熱水,洗掉了再睡。」

  蘇亂錦點點頭,送離岸出去了。吩咐店小二打了桶熱水把頭髮洗了三四遍,這才累的筋疲力盡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原因。她總覺得頭髮上的油膩勁雖然去掉了,但是香味卻依然存在。離岸說這狐魘咒只是一種玩笑,對她並沒有傷害,但她總覺得公子玥不像是那麼單純的人。什麼因為嫉妒心切?嫉妒心切他會想去火燒玄冥龜族的舊宅麼?那架勢根本不是衝著她蘇亂錦去的,而是衝著離岸和雲起去的?

  離岸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讓她不知道該信哪句?

  也許阿瑟說的對,他絕不會是替妖君重華賣命的人,但也不見得就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阿瑟每過兩日就會派人來客棧小坐,順便交流信息。明天正好到日子,不如把情況告訴他們,大家一起想辦法。

  第二日還沒到中午,就有一輛馬車停到了客棧門前,說是來接蘇亂錦去妖君宮邸的。這馬車可比上次公子玥所用的華麗百倍,車蓋的六個角上都掛著一串珍珠瓔珞,蘇亂錦是見慣了珍珠的人,自然知道珍珠的好壞,這幾顆雖然小了些,但白中透著玉的潤澤,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竟然是難得的珍品。四面的帷帳更是紫金色的緞面,上面的暗紋細緻精巧,和妖君重華的長袍倒是一種圖案。這車是妖君重華的御用馬車。

  妖君重華依舊沒有出現,只是派了幾個親衛來接她。

  穿著黑色盔甲的親衛軍說明來意,就客客氣氣的擺了一個請的手勢,此後就像嘴巴被人縫上一樣再沒跟蘇亂錦說過一句,這一路上悶的很。

  妖君重華的府邸佔了三分之一個忘川城,是在上古建築上又比照原有的地基新蓋起來的,大大小小的宮殿也有十來個,修繕的最好的當然就是給他十二個男妾所居住的十二鑾殿。聽說他的十二的男妾如今都搬出了忘川城,這宮邸除了親衛軍就是少的可憐的宮婢,儼然是一座空城。

  此時雖是正午,忘川城裡依然天寒地凍,大雪飄零。這整座皇宮都被風雪覆蓋著,草木凋零,亭台冷寂,除了這一隊人馬,就連往來的宮人也沒有幾個,襯得這庭院樓閣格外的空曠寂寥,呼嘯的冷風如同這殿宇的輕聲嘆息,蘇亂錦掀著簾子看了一會,就覺得無趣,放下簾子,兩隻手抱著暖爐,取暖養神去了。

  只是可惜啊,正好錯過了和阿瑟的人接頭的機會。身邊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她聽著這馬車軲轆的聲音,晃晃悠悠的就到了地方,淳華殿。

  掀開車簾遞過來一隻手的人是妖君重華,說意外當然是有一點,因為他並沒有帶著人皮面具。那一雙碎金色的眼眸下黑壓壓的一片淤青,看來夜疏說他「夜不能寐」倒是真的了。

  「要不要再問一遍我是誰?我是重華。」

  這算是取下面具之後的自我介紹麼?

  自從上次蘇亂錦讓齊老闆直接稱呼妖君重華為君上之後,齊老闆就偷偷給妖君重華打了報告。自然妖君重華也就知道這個女子已經看穿了他粗陋的偽裝,以後也不必再帶那張繃得臉緊巴巴的人皮面具。

  妖君重華此人的性格十分矛盾。比如說他當時削了亂羽的臉,做成人皮面具,偽裝成亂羽的樣子去騙取蘇亂錦的信任,把蘇亂錦帶到忘川城。其實骨子裡是又嫉妒又不屑的,他嫉妒亂羽每次都能毫不費力的成為她生命力重要的人,而他卻要用另一張臉謀得不屬於他的信任,但是又故意不改變自己的穿著、言語和習慣,漏洞百出的去接觸蘇亂錦。害怕被認出來,又有點期待被認出來。

  萬年之前,沉錦上神就是因為妖君重華和亂羽的相似之處而起了垂憐之心,想要點化他。

  相似麼?若是相似,你為何轉世為人之後還能辨認的出不同之處呢。

  「我認得你,你是救我出暗河密道的人嘛。」蘇亂錦天真無邪的擺出一個大笑臉,倒叫妖君重華有了幾分失神。

  居然沒有半分憤怒?沒有質問?沒有恐懼?他假扮亂羽騙了她這麼久,她的態度居然是微笑。尋常人的反應,不是該立刻逃走,然後到處尋找亂羽麼?

  蘇亂錦扶著妖君重華跳下車來,細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宮殿。身邊突然有人問了一句:「為什麼留下……」那聲音輕的就像幻聽一般,蘇亂錦側身面對妖君重華,那一張雌雄莫辯,絕豔刺目的容顏,屏風而立,臉色蒼白勝雪,薄唇輕抿如紙色,眼神有幾分渾濁。

  蘇亂錦的手腕被緊緊扣住,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麼留下……」蘇亂錦渾身一震,挽起的頭髮有些鬆鬆垮垮的散落下來幾縷,一股子馥香侵入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