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濂猶豫了一下,就蹲在房間右邊的那張看似普通的柳木四角方桌下,把桌腿的中間轉個圈,與桌子相連的那一塊地面就陷了下去,露出一個黑咕隆咚的洞口。
房間裡居然有密道?阿瑟越發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
「朱公子您先請!」
朱濂看了阿瑟一眼,這個人戒備心真強,他若是有意要害她們倆,剛才何又必幫她們。從懷裡拿出火摺子點燃,率先走在前面。
密道里很是擁擠,朱濂,阿瑟,蘇亂錦,頭頂著腳一個挨一個的手腳並用的爬行著,這時候要是誰在後面射一箭,估計他們就跟糖葫蘆一樣,穿成一串了,標準得很。
泥土的土腥味,和一種黑暗中的壓抑感讓人的耳朵嗡嗡直響。幸好身下的泥土並不潮濕,反而是一種平實的堅硬感,看來這隧道已經用過很多次了,酥鬆的泥土也被壓的厚重了。
「朱公子的房間裡怎麼會有這麼一條密道?」
「姑娘還是叫我朱濂吧,在密道里莫要張口說話,小心莫要吃到蚯蚓之類的蟲子。」
阿瑟聽他說的字正腔圓一本正經,難道還真有蚯蚓不成,一陣惡寒,閉上了嘴只用鼻子呼吸。
密道很長,一直通到細腰峰的後山。後山上鳥雀爭鳴,草木欣秀,風景倒是不錯。此時正是黃昏,落日餘暉灑在高大擎天的百年古木上,再從樹葉的參差間落在朱濂的肩上,那一抹溫暖的橘紅色。
「這密道是我偶然間發現的,應該是很久以前住在那個道房的師兄與某位細腰峰的女子相會的所在,這裡有些樹木上開刻著他們當時的山盟海誓。」
細腰蜂的後山也屬於禁地範圍,所以把幽會地點選在這裡,自然不怕被人發現。
「細腰峰?禁地離這裡很近麼?」
「很近!」
周圍的灌木叢生,雜草都高到腰間,但朱濂熟練的帶路,從中找到了一條由人踩出的小路。
「你經常去禁地?岐山派門下弟子不是不得入內麼?怎麼你還背著你師父,觸犯了這條戒規了,難道也是為了和某個小女子在這裡幽會。」阿瑟語調輕佻的拿朱濂打趣。
「姑娘不如先回答我,你們為何要來岐山禁地?姑娘剛才說過並非打家劫舍,想必不是為了盜墓而來吧,盜墓之事可不太磊落。」
什麼磊落不磊落,阿瑟可不在乎。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為是蘿蔔換大蒜啊,一個回答非要用另一個回答來換!」
「哦?那我們就誰也別問誰?我只想確保硃砂平安無事。」朱濂也是冷聲冷語的,話語裡完全沒有音調起伏,平靜的像是一湖死水。
蘇亂錦愣了半天才發現那一句「硃砂」是叫她的,笑道:「還是叫我蘇姑娘吧!」
朱濂皺了皺眉頭,她幾時又姓蘇了?不過也沒再說話,畢竟那股子生疏勁兒,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的掉了。
也許是這附近荒草長的太高了,山裡小型動物也多,所以稀稀疏疏的聲音,他們也沒多在意。直到——蘇亂錦突然被蛇咬,「哎呦」一聲抱著小腿。
蘇亂錦厚實的小棉褲上有兩個牙印子,隱隱有黑血滲了出來,紅色的小花襖上又開出一朵花骨朵。蘇亂錦臉色發白,虛軟無力的感覺從小腿開始蔓延,一絲絲的疼痛逐漸擴大。
阿瑟快刀斬過,荒草中的草蛇就變成了鱔段似的肉塊。轉身再看蘇亂錦,呦!這麼厚的衣服怎麼還咬的穿啊,這蛇的牙也忒長了吧!上好的裡脊肉朱濂不去咬,偏偏去咬最弱的豬五花……
阿瑟把蘇亂錦的褲腿挽起來,露出那兩個米粒大小的黑牙印子,傷口周圍的皮膚開始變成不正常的青黑色。朱濂推開阿瑟一把扣住蘇亂錦的腳腕,手放在蘇亂錦的腰上固定好位置,然後毫不顧慮的吮吸著傷口,大口大口的吐著黑血,直到血液恢復正常的顏色。
「謝謝!」蘇亂錦有點不自然的開口。畢竟事分緩急,朱濂雖然輕薄了她,但畢竟是為了救命。
朱濂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說道:「我是你哥哥!」這句話頓時讓蘇亂錦臉上一紅,既然那玉珮不會有錯,那這個便宜哥哥還是靠譜的!什麼輕薄啊!都是她胡思亂想。
有了蘇亂錦被蛇咬的事件,阿瑟與朱濂同時患上了十年怕草繩的病症!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只要有動靜,就先扔幾個飛鏢啊暗器啊符咒啊什麼的,這山上果然各種蟒蛇草蛇毒蛇數不勝數,可惜沒有一條能完整的靠近蘇亂錦一丈之內!
禁地的主要範圍在山谷的一側,這裡常年山巒霧繞,漫山遍野的長著一種奇怪的草,紫色的葉子,開著細小的白色小花,若是到春天,還會有紅色的果實。
「紅英花?」阿瑟皺著眉頭。怪不得這山裡面有這麼多蛇!
「明明是白色的!~」
「白色的花太普通了,到了春天紅英花結果的時候才最是好看,一串串的小紅果子,比開花的時候還要漂亮,如同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蕾,所以人們更願意用紅色給它命名。」
這種花非常的罕見,因為它們的生長不僅僅需要陽光土壤,更重要的是需要蛇毒作為養分,只有在大量毒蛇聚集的地方才會遇見一兩株。而這裡漫山遍野都開遍了,甚至容不下其他草木的生長,究竟是有多少毒蛇潛伏在這附近,或者?這裡也有只金眼碧蛇這樣的王中王品種麼?
「姑娘果然博文廣見。」朱濂隨口說道。他摘了一片葉子含在口中,說道:「禁地附近的霧嵐裡有瘴氣,這種草是解毒的。」
阿瑟一路上都沒給朱濂好臉色看,突然被他一誇反而有點怪!
「豈敢豈敢!不過是活的比凡人久一點,見到的東西也多一點。」
「哦!」朱濂的語調拔高,轉頭問她:「敢問姑娘芳齡幾許?」
「也就那麼幾百萬歲吧!」
「那我收回姑娘和芳齡這四個字!」
阿瑟腳下突然用力,嘭的地表一陣震顫,赫然留下一個大腳印。蘇亂錦從腳印上跨過的時候搖了搖頭,朱濂看起來不聲不響的,鬥氣嘴來可比掌櫃的厲害,能把阿瑟氣成這樣!
當然阿瑟可不承認她生氣了,她踩出來這麼個腳印之後還唸唸有詞的說要給亂羽他們留個記號云云……
「這是什麼?」
阿瑟的目光落在一個看起來挖的很拙劣的大坑上,山花遮掩下依然能感覺到上面的火元素和妖氣。
此地是岐山,有妖氣就已經非常不正常了!何況還是在岐山禁地!
朱濂也發現了這個土坑,眉頭緊鎖。他離開之前還沒有發現這裡有個大坑,也就是說這個坑出現還不到三個月!
「是你們的同伴挖的麼?」
阿瑟用手丈量了一下土坑的大小和形狀表情凝重的說:「應該不是,這坑像是用爪子刨出來的,但又不像是亂羽的爪子,像是鷹類。而且上面留下的妖氣和火元素,有一段日子了,幾乎快要消退。應該是之前有誰來過!」
這土坑當然不是亂羽他們挖的。而是春三娘所說的那個關係很複雜的遠房親戚赤火鳥王畢方以前留下的。這禁地範圍內都是地宮所在,但是地宮的入口只有一派掌門才知曉,赤火鳥王向來是直來直往不喜歡動腦子的主兒,自然不會仔細盯著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研究地宮入口在哪裡,他只要一爪子下去,自己挖出個入口不就完了。他這一雙鐵爪,足可碎金斷玉,再堅硬的墓牆都能被他鑿穿了!
當然亂羽和春三娘也不是喜歡動腦筋的人,順著畢方挖出來的洞口就跳了下去。
地宮裡亂羽手指上燃著一簇綠色的狐火,春三娘趴在他身上打盹,一會跑到他肩膀上坐著,一會貼著他的後背,反正說什麼也不願自己下來走路,說少一個人走路就能少碰見一點機關。
其實這墓室裡亂羽還沒碰見什麼機關暗器,只是覺得這些牆壁很怪異。一般的墓室裡都會在牆壁上畫上壁畫,像是墓誌銘一樣陳述死者的一生。但這些墓室的牆壁卻很乾淨。
顏色是一種暗灰色,還有某種獨特的紋理褶皺,而且摸起來很僵硬很陰冷,不像是某種磚石,更像是一種殼!說不出什麼感覺,讓亂羽聯想到蛇蛻的皮!老天!如果真是某種蛇蛻下來的皮,那至少是妖君重華祖宗輩兒的!
這墓室一個接一個,有的地方寬敞有的地方狹窄只容一人通過。而那狹窄的地方就好像是鏈接兩個墓室的門,由春三娘先探進去個樹枝藤蔓探探路,然後再由亂羽背著過去。
春三娘剛一探過去一個小嫩芽的枝葉,就倏地縮了回來。綠油油的葉子變成了一片焦黑。
「那邊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