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王曉書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渾身酸痛地直起身,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了,自己正躺在鋪了柔軟墊子的課桌上,手腕上的手銬也不見了,連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齊肩的蓬松黑髮柔順地垂在身後,如果不是手腕上被手銬勒得紅痕上過藥,她幾乎以為昨晚一切是她在做夢。

「醒了?」一個熟悉的低沉男聲響起,她轉頭望去,Z白色的身影背對著她,正在黑板上用粉筆書寫著什麼,大大的黑板上寫滿了稀奇古怪的符號和公式,講台上擺著亂七八糟的試管燒杯和顯微鏡,他寫完最後一筆將剩下沒多少的粉筆頭扔在了黑板槽裡,轉過身看向了她。

王曉書與他四目相對,中間隔著厚厚的眼鏡片,只覺喉嚨啞痛,心上像被大錘子砸了一樣疼。

「肚子餓嗎?」Z緩緩走下講台,黑色的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想吃什麼?」

王曉書的身體倏地一僵,下意識想要跑,緊張的神色全都看進了Z的眼中,他不聲不響地走到她面前,彎下腰從一旁的櫥櫃裡拿出一個手提箱,不知道是何時放在那裡的。

Z低頭輸入開箱密碼,箱子打開後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給她看。

他先拿了一個類似飯盒的東西,放到桌上後用食指推了推眼鏡,道:「把食物放進這個容器裡,最長可以保持一年內不腐壞變質,而且不會變冷。」他說著打開了容器的蓋子,米飯和蔬菜的香氣立刻飄散出來,「喜歡嗎?」他問,看著她。

王曉書嘴角抽了一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但她卻在Z諱莫如深胸有成竹地注視下艱難地推開了他的「好意」,木著臉說:「不用了,謝謝。」誰知道他有沒有在裡面下毒,他的前科實在太多了,但凡有點智慧的人都無法完全信任他啊。

Z輕撇嘴角,將飯盒放到一邊,將手提箱裡的其他東西不斷換著花樣拿給她,依次問著「這個喜歡嗎?」、「這個呢?」、「那它呢?」、「這個不錯吧?」……直到最後,他遭到全票否決後,終於沉下了臉。

「這些妳都不喜歡,那妳喜歡什麼?」他壓抑地問,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王曉書張張嘴,想說「我喜歡你離我遠一點」,但是又覺得太狗血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在說這些傷人但可以乾脆地拒絕他的話之前,有了那一點點猶豫。

「我……大概喜歡一些比較實際的東西,比如你上次做掉那些喪屍時用的槍?」她遲疑半晌,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說完就垂下了眼,幾乎預料到了他接下來的冷嘲熱諷,諸如「就你那智商還是算了吧路都認不全還想玩槍」之類……

不過,現實的情況卻顛覆了她的「以為」,Z不但沒有諷刺她,反而很和善地說:「那個?既然你喜歡那要來一個不?」

王曉書詫異地看向他,十分懷疑他是不是被誰給穿了,又或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撞壞了腦子,不然怎麼突然轉性了?

Z泰然自若的在她質疑和驚訝的注視下將手提箱整個拎起來塞給她:「這些是我目前隨身攜帶的東西裡最好的,都給你。」

王曉書愕然地抱著手提箱,看著那些沒有來得及被他拿出來展示的微型儀器和武器,那把她提到的手槍也包含在內。

她不由有些懵了,神色復雜地坐在課桌上,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她終於抬頭看向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這次你又有什麼目的?」

Z聞言微微擰眉,心裡那些隱忍不發的憋屈好像找到了出口一般拼命往上湧,他的音調無法控制地帶上了一點尖酸刻薄:「我有什麼目的?我能有什麼目的?王曉書,我不就惹了妳一回嗎?妳有必要把我所有的好全都抹掉嗎?妳可真有本事,只記仇不記好,白眼兒狼一個。」

王曉書迷茫了一下,愣愣道:「你確定就惹了一回嗎?你光說話不算話就幾回了啊?需要我一件一件給你提醒嗎?」

Z煩躁地轉身就走:「不用了,反正壞印象是一輩子的事,一句話不得心就永遠別想翻身,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反正做再多再小心翼翼到頭來還不是失敗。」

王曉書合上手提箱從課桌上下來,穿好鞋後拎著箱子皺眉跟上他,想要替自己辯解一下,可他不知為何在打開門後就停住了腳步,她疑惑地側身踮腳朝他身前望去,宮崎悠介和伊寧兩人正站在門外驚異地看著他們,宮崎悠介還保持著要敲門的姿勢。

半晌,宮崎悠介尷尬地放下了那差一點砸到Z胸口上的手,他的身高也不算低,約莫有將近一米八的樣子,但就這身高,站在Z面只能勉強到Z的肩膀。

「抱歉。」宮崎悠介愧疚地彎腰致歉,悔恨地說,「我真是太失禮了,下次我一定先問過早安之後再敲門,教授請一定不要生我的氣。」

Z沒有笑意地笑了笑:「這麼急著找我是為了解毒劑吧?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他轉身無視王曉書直接走回實驗室裡,不一會又走了出來,一手拿著針筒,推出裡面的空氣讓藥液充滿針頭,一手拿著一個小瓷瓶,將針頭扎進小瓷瓶的膠蓋裡,把溶液注射進去,輕輕晃動了一下,遞給了宮崎悠介。

宮崎悠介悲喜交加地接過來,感動地看著Z,悵然道:「多謝教授,你是我們分子基地所有居民的大恩人,但……」他頓了一下,痛苦地說,「但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現在的處境雪上加霜了,分子現存的所有水源一夜之間全都被人投了毒,不能飲用了!」

王曉書立刻看向Z,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不會是你幹的吧一定是你幹的吧如果不是你還會是誰?」……直看得Z眼角抽搐,差點當著宮崎悠介和伊寧的面發火。

「是嗎?」Z的語氣聽起來陰陽怪氣的,「那真是太不幸了,水是生命之源,這下就算土壤和空氣裡的毒性解除了,你們也還是要出去找新水源啊。」

宮崎悠介滿目哀傷,幾乎就要流出淚來。

伊寧眼睛閃閃地望著Z,用一種嬌嗔的口氣說:「教授你就不要再嚇唬宮崎先生了,你連解除空氣和土壤毒性的藥劑都可以制作出來,那解除水源毒性的藥劑豈不是小菜一碟?」

Z輕輕瞇眼,低頭看向被他無視的伊寧,眼神若有所思。

王曉書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一掃,後退一步與他們拉開距離,把目光轉到了宮崎悠介身上,刻意避開了他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Z似乎已經在她的生活中扎了根,就像一顆蒲公英,被風吹散在她心上,她遲疑了一下,並沒立刻將它們吹走,它便在她的心上扎了根,發了芽,無聲無息。

看著他和那個在她印象中注定會和他有所瓜葛的人站在一起,她的心裡有微妙的排斥和厭惡,這種感覺讓她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