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咒毒

  她用力一推,門應聲而來,只見殿中靜寂無聲,沒有半個人人影,皇后頓覺不妥,試著呼喚道:「母后……」

  她見無人應答,心中突生警兆,直直衝入珠簾之後,也不顧臉上打得生疼,眼睛四下梭巡,只見後堂煙霧氤氳,香爐斜倒一邊,兩道身影倒在地上——

  「母后……!」

  她恐懼得頭皮都在發麻,全身都軟成棉絮一般,掙紮著,嘶啞的喊了出來:「快來人哪!!!」

  隨著從人潮水一般湧入,有膽大的,顫巍巍的摸了摸鼻息:「還有救!」

  御醫和元祈幾乎同時趕到,元祈臉色凝重,眼中怒意,讓人不敢正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后顫聲把剛才情形說了,太醫已經診脈完畢,他面露難色,很是躊躇。

  「太后到底如何?」

  元祈沉聲問道。

  「太后脈息紊亂,面上微有綠意……這似乎、似乎是……」

  「是什麼?!」

  「是……中了什麼毒物……」

  太醫吞吞吐吐說完,皇后驚叫一聲,幾乎暈厥在地,她渾身痙攣著,死死抓住太后的手,任宮人怎麼勸說,都不肯放開。

  她嫣紅瑩潤的蔻丹,緊緊靠著太后青白色手腕,皇后彷彿是抓什麼救命稻草一般。

  「你快放開,不要胡鬧!」

  元祈低喝道,看著她狀若瘋癲的神情,眼中閃過幾分厭倦。

  「不……我不放開……你們所有人都不安好心……」

  皇后全身都在顫抖,水色綢緞在她瘦弱的身上起伏,閃爍,自有一種我見猶憐的孱弱,可偏偏,她眉間一片陰霾癲狂——

  「皇上……你,你也盼著母后去死,對嗎……你恨我們林家……」

  皇后低喃著,笑得很是詭異——

  「還有你們!」

  她回過頭,以黑得發亮的眼眸,一一掃過趕來的嬪妃:「你們之中……誰是真悲傷,誰心裡在竊喜,本宮都知道得一清而楚……」

  她眼中狂意洶湧,妖異詭譎之下,早有嬪妃被嚇得哭出了聲。

  皇后看著周貴妃——

  這個女人,那日宴席之上,就穿一襲黑衣,送喪似的……會是她嗎?

  她又凝視著齊貴妃——

  她,身為與太后政見不合的重臣之女,是最可能覬覦皇后寶座的人……

  還是她,被自己生生奪去孩兒,目前,皇帝的新寵,梅貴嬪?

  她一一看過,只覺得人人都有嫌疑,那焦急擔憂的神情,都化為鬼祟獰笑的畫皮女鬼……她越發驚駭,把太后抓得更緊,不停的喃喃,誰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夠了!」

  元祈再也耐不得她瘋瘋癲癲,對左右說道:「皇后焦慮過甚,先請她回宮休息吧!」

  他示意兩個宮人攙起皇后,把她連拉帶拽,拖離了大殿。

  皇后掙紮著,回過頭來,以從沒有的險惡目光,凝視著元祈——

  「皇上,你不要太忍心!太后是你的生身之母!!」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有膽小的,已經抖成了篩糠。

  元祈聽了她這惡毒隱晦的指控,怒不可遏,他吸了口氣,壓下胸中之火,對著太醫繼續問道:「能否說詳細些?」

  太醫命學徒給太后灌下牛乳,抹了抹頭上汗珠,道:「說來慚愧,老臣忝為太醫院院正二十餘載,從沒有見過這般古怪的症狀,太后面色發綠,看著像是中毒,可這脈象,一會急促,一會又緩慢幾乎停頓——老朽無能,竟不能識得是何毒物!」

  「能否讓老奴一試?」

  說話的,是急急趕來的鄂姑姑,她見故主生死未卜,心中焦急如焚,斗膽上前請示道。

  元祈看見是她,想起瞿雲的秘密匯報,心中一片惱怒,只是現在太后性命要緊,他也不能追究,只得道:「你且去看看!」

  鄂姑姑伸手一探,眼中波光一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麼可能?!」

  看著皇帝詢問的目光,她再也無心隱藏什麼,跪下稟道:「老奴生於草莽,對這毒物一道,也有所涉獵……可太后中的毒,我竟從來沒有見過!」

  她咬咬牙,從頸間取下一隻模樣古怪的玉珠,以釵將它研成粉末,簌簌餵入太后口中,有多的,也順便餵了葉姑姑。

  元祈看她行為古怪,卻也不去阻止,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太后。

  珠粉下喉半刻以後,太后的面色稍稍轉白,只是呼吸仍是急促。

  「這珠是不可多得的避毒珍寶,可也只能保住太后四十八個時辰……若還是無法找到對症之藥,怕是……」

  鄂姑姑哽嚥著,再也說不下去。

  元祈揮身,命她下去,又讓宮娥把太后和葉姑姑抬入慈寧宮裡,遣散了觀望的眾人,又問了太醫好些問題,才回到乾清宮裡。

  他並沒有就寢,而是遣侍衛將太后宮中的管事一併拿來,準備問個清楚。

  經過眾人七嘴八舌的敘述,他知曉了太后今日的起居情況——

  這幾日,太后心緒很是不好,平日裡不太犯的心絞痛,也鬧得頻繁起來,在太醫束手無策的情形下,她召來平日信重的玉虛真人,讓他為自己祛病祈福。

  真人焚一道表,請來三清尊者,又念了黃藏中的秘咒,把焚過的紙灰,煉入太后的藥丸之中,其間,花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這個過程中,來請安的妃嬪,應著真人的要求,也對著煉丹爐默默祈告,希望太后能早占勿藥。

  元祈對這些怪力亂神之類,素來不信,對整日裝神弄鬼的玉虛,更是沒有好感——龍虎山一脈,這些年在京中肆意妄為,他早有耳聞。

  他讓管事在殿中找到殘餘的紙灰藥丸,取過宮中貓狗試驗,果然渾身發綠,一命嗚呼。

  元祈又驚又怒:「火速前去,把玉虛此獠拿來!」

  侍衛更要領命,只聽得一聲清冽女音:「皇上且慢!」

  他抬頭一看,只見晨露身著披肩,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元祈皺眉道:「你總算回來了,一走竟是好幾個時辰——你為何要阻止朕?」

  晨露解下披肩,望著元祈焦躁的模樣,輕輕吐出一句:「太后的病情,皇上最好是秘而不宣。」

  元祈目光一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