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嫌疑

  晨露嘆了口氣:「皇上應該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

  元祈一聽,便明白了她話中含義,他怒極而笑:「難道世人會以為是朕所為?」

  「皇后那句話……實在用心險惡。」

  晨露望著他,幽幽說道,她站在窗邊,素衣被夜風吹拂,飄然若仙。

  元祈聽到「皇后」兩字,眼中滿是厭惡,他想起剛才,眾人驚駭欲死,卻又躲閃疑忌的表情,心下更是冷怒不已。

  「你也以為是朕所為?!」

  「不,微臣認為絕無此事。」

  晨露微微一笑,晶瑩容顏在燭火之下,笑起來,有幾分稚嫩,幾分淒楚。

  「若是皇上所為,您定會做的天衣無縫。」

  元祈聽到這樣百無禁忌的話,真真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無奈道:「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少女笑意加深:「那皇上是希望聽到,世人都讚您為孝子,所以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元祈正要回答,忽然外面有人來報,卻是靜王殿下趕到了,晨露連忙迴避,躲到了屏風之後。

  靜王只披了一件緋紫錦袍,光著腳穿了靴子就趕了過來,他漆黑長髮散亂,俊美容顏時隱時現,看來更添不羈魅力。

  「皇兄……母后她老人家……」

  他才說了幾個字,就哽住了,眼眶泛紅,全身都在顫抖,幾個宦官連忙把他扶住。

  「二弟,你先冷靜下來!」

  元祈低喝道。

  靜王被他驚醒,眼中恢復了清明,他望著元祈,彷彿從來沒見過他似的,以一種陌生的,近乎恐懼的眼神望著他——

  「皇兄?!」

  下一刻,靜王做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動作——他雙膝一軟,竟跪倒在地。

  「皇兄,臣弟這輩子也沒求過你什麼,現在只請你千萬救回母后的性命……」

  元祈一楞,稍一琢磨話裡涵義,已是變了顏色——

  「二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沉穩漆黑的眸子裡,閃著暴怒的光芒,幾步逼到了靜王跟前,一把將他揪了起來。

  秦喜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怕元祈怒火攻心,做出震驚天下的事來。

  他乍著膽子,正要上前勸阻,只聽得屏風後面一聲輕咳,皇上親重的尚儀大人,已經款款走出。

  秦喜雖說年紀不大,可也是宮裡的人精,看這情形,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望著晨露,眼中微帶求懇,待對方點頭後,他如蒙大赦,帶著所有宦官宮人,齊齊退出了這是非之地。

  沉重的宮門被關上了,大殿中央,燈火閃爍,只剩下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以及,冰雪一般寧靜凜然的少女。

  「你是聽了皇后的瘋話,還是被什麼小人所讒?」

  元祈冷冷問道。

  靜王直視著他的眼睛,並不相讓:「皇兄,臣弟只是求你救救母后——為人子女,這有什麼不妥嗎?」

  「這話何需你說?幾個太醫,正在輪班伺候,朕馬上還要所有醫師前來會診!」

  靜王不語,只是別過頭去,元祈知道他成見已深,忍住怒氣,正要遣他回去,晨露走進兩人之間,斂衽行禮:「靜王殿下不必煩憂,微臣倒有一法!」

  靜王並不回頭,讓京城閨秀們魂牽夢縈的華美容顏上,露出微微冷笑:「你身在帝側,果然巧言令色!」

  晨露微微一笑,並不回擊,而緩緩說道:「靜王若是願意,不妨親侍湯藥,常伴太后床前,如何?」

  靜王面色稍稍和緩:「本王正有此意。」

  他說完,朝著元祈一躬到地:「皇兄,只盼你勿要忘記——天朝向以仁孝治天下。」

  他頭也不回,朝著慈寧宮而去,留下元祈,空有滿腔怒火,也無處發洩。

  他回到御案之前,提筆想抑制心緒,手中用勁,一支湖筆已然四分五裂。

  元祈甩下殘碎竹節,煩躁起身,卻見晨露親手端過一杯茶,呈了上來。

  她仍是平素的清冽自若,彷彿泰山崩於前,也不會變色。晶瑩如千年寒冰的眸子,凝望著元祈——一時之間,他心中生出清爽冷意,驅走了欲狂的煩悶。

  元祈看著她放下茶盞,纖纖十指正靈巧收起殘筆,不由嘆息一聲,說道:「聖人曰:人不知而不慍。可真有幾人能做到?」

  「所以,微臣剛才就說,應該秘而不宣——此刻已經晚了,靜王殿下的消息可真快啊……」

  她婉轉而笑,笑容中,別有一種神秘涵義。

  「若是皇上不棄,我願去詳查此事。」

  元祈聽了,點頭道:「你素來機智,這幾次三番都多虧有你——這次要多少人手?」

  晨露道:「只願瞿雲大統領助我一二。」

  第二日,這噩耗在整個宮中,象長了翅膀似的,已是人盡皆知。

  人們在繪聲繪色談及此事十,往往環顧左右,以一種驚悚,混合著興奮的口氣說道:「你知道嗎?昨日皇后她……」

  晨露對這些謠言,絲毫不問來由——元祈若是連這點惑眾妖言都無法消除,還稱得上什麼九五至尊?

  不過,防人之口,甚於防川,越是澄清,恐怕這弒母的罪名,就越在他頭上若隱若現,一旦傳出宮去,民間對這種宮闈秘史更感興趣,元祈紂桀之君的惡名,恐怕立刻傳之四海了。

  瞿雲看到晨露一路沉默,他猶豫著,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宸,這真不是你做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林媛這樣死了,會以皇太后的尊榮下葬,然後以賢名流傳後世,你覺得,我會這麼蠢?」

  瞿雲訕訕一笑,摸了摸鼻子,疑惑道:「可又是誰,有這等神鬼莫測之能?」

  晨露不語,她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這一上午,她去了好幾個嬪妃宮中,問起昨日午後,她們拜見太后時的情形——

  周貴妃擦拭著長劍,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太后該不會是為求長生,服食丹藥過度了罷?」

  晨露想起這空前絕後的回答,忍不住就想笑,好不容易掩住,只覺得這位周貴妃,真是妙人妙語。

  齊妃的雲慶宮中,她披著一件閃爍迷離的秋香色緞衣,正在以珍珠粉末敷臉。

  「哎呀,太后真是不幸……」

  她語氣中不加掩飾,滿滿都是幸災樂禍,坐河岸看水漲的輕鬆。

  至於梅貴嬪那邊——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不過皇后娘娘也實在太不像話了,居然當眾喊出這等話來,這讓皇上如何是好?!」

  她試探著,彷彿等著元祈發下廢后的詔書,讓她一朝暢快。

  果然……這三位很有嫌疑,她們都巴不得太后駕鶴仙去,早歸極樂。

  不過,有了皇后的指控,大多數人,仍會津津樂道於,母子反目的秘辛吧!

  晨露沉吟著,突然想起,真正有動機,有手段的,卻是自己!

  她自嘲地笑了笑:「小雲……凶手根本找不出,我們只好去找毒藥的來源了!」

  她說的如此肯定,腳下不停,卻是朝著另一個方向。

  「去哪裡找?」

  「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