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心釋

  晨露坐在主位,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恐怕皇上不會想見你的。」

  「我沒有跟靜王勾結!」

  皇后喊得聲嘶力竭,淒厲宛如杜鵑啼血。

  「你做出這般冤屈的模樣,只會更引人厭憎哪……那巫蠱的木偶邪具,難道是誰故意放在你宮中麼?!」

  「你這個妖女——!」

  皇后恨得咬牙切齒,「皇上一味寵幸你,至社稷河山於不顧,我一時昏聵,才行此厭勝之事——可我並未私藏靜王!!」

  她越說越是激動,「我跟靜王素來不睦,他登基做了皇帝,於我有什麼好處?!」

  「可你怎麼解釋……他重傷死於你的密室之中?!」

  皇后一時張口結舌,不能作答,她猛然抬頭,看入晨露冷冽微笑中,頓時有所明悟——

  「是你!是你這賤人陷害我——!」

  她劇烈掙紮著,尖利的指甲恨不能撕裂這張晶瑩清秀的面容。

  晨露走近她身邊,以低不可聞的聲音道:「要怪……就怪你是林家的人吧!」

  她驀然折身而去,不顧身後淒厲的哀號和詛咒——

  「你不得好死……會下十八層地獄!!」

  晨露的唇邊掠過一道輕諷,「地獄?!」

  她笑容越發璀璨耀目,卻彷彿帶著日曜中央的陰霾一般——

  「我早已經在那裡了……」

  ……

  裴楨到雲慶宮覲見時,頗有些不自在地看著周圍的重檐帷幕。

  這裡是後宮禁地,朝中官員一向不得擅入,如今掌權的是晨妃,卻是毫無顧忌地宣了他入內。

  「你如今還在兵部掌印,是嗎?」

  晨露仿若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老尚書的連襟也被捲入這次謀逆案中,他一生剛直耿介,氣得無言上朝,一直稱病在家,那幾位侍郎,皇上又不太放心……」

  「周浚那邊的勘合,你暫時不要收回。」

  晨露把玩著手中掐絲琺瑯熏球,將它拋起又敏捷接住。

  裴楨心中一凜,有些愕然道:「雖然周大將軍此次是為勤王而派兵,但畢竟是京畿重地,鎮北軍將士並無長駐的道理啊!」

  「區區幾千人,難道能把京城翻轉不成?!」

  晨露笑著調侃道:「再說,若是周浚真有異心,前次叛軍攻入宮中,他只要反戈一擊,便是玉碎宮傾的局面了!」

  「可是皇上那邊——」

  裴楨仍是躊躇,晨露淡淡一瞥,那黑眸中的幽冷,讓他頓時閉口。

  「些許小事,又何必勞動皇上……」

  清冷淡漠的聲音中,一種純粹而凜冽的寒冷無聲息的蔓延,滿殿都陷入微妙的陰霾中。

  ……

  裴楨離去後,瞿雲便匆匆而來,宮人斟茶近前,他卻面色冷峻地視而不見。

  「你調動辰樓中眾多精銳,搶在皇帝的暗使之前將靜王搜到,就是為了嫁禍皇后?!」

  晨露並不答話,神色安穩的端起瓷盅輕抿。

  「小宸……罪不及婦孺,對於太后你怎麼報復也不為過,但是皇后與此事無關,你將重傷瀕死的靜王放在她密室裡,是要置她於死地哪!」

  「與此事無干?!」

  晨露大笑出聲,不由得放下手茶盅,冷笑著回道:「林媛初入宮時,楚楚可憐,也與前代的仇隙無關,我饒了她,結果呢?!」

  「小雲,永遠不要小看這些無知婦孺——那麼多沙場名將都不能動我分毫,結果卻陷於林媛的圈套,還不夠我警惕麼?!」

  「所以,你就先下手為強?!」

  瞿雲凝視著他,近乎痛心道:「小宸,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正因為如此,我沉溺黃泉二十六載,而林媛安享富貴尊榮。」

  晨露低低道,瞿雲因這一句而痛徹心肺,再也無法接口。

  殿中氣氛正是凝重,卻見澗青有些急促地敲響了殿門,「娘娘,事情有些不妙……慈寧宮那邊出事了!」

  晨露乍一聽見慈寧宮,眸中晶瑩燦然,彷彿兩點火焰在瞬間凝結成冰——

  「出什麼事了?!」

  澗青急步趨入,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蒼白,她全身都有些輕顫,也不言語,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樣——

  三寸的小刀古樸典雅,刃上的一道紅線,在燈下瞧來,紅得驚心動魄。

  雪一般的刃面上,隱約泓起一層嫣紅。

  「太后她,已然自盡身亡……」

  彷彿在這一瞬聽到絕無可能的笑話,晨露柳眉一軒,有些茫然地抬起了頭。

  「你說什麼……」

  清雅淡漠的聲音,在燈下聽來,帶著絕大的風暴與壓迫。

  「太后她,自盡而死。」

  澗青自覺失職,只是低聲道:「茶飯放在門前,她幾日不取,原以為她是失魂落魄,卻沒曾想,她已經——」

  「到現在才發現,慈寧宮的人可真算是盡忠職守啊!」

  晨露冷笑著,眉宇中的雷霆之怒終於爆發,「這熏香慣能迷惑心志,根本沒人能保持清醒,她是怎麼自盡的?!」

  澗青回憶著,彷彿心有餘悸的,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太后以指甲掐入肉中,以極度的痛楚來保持清醒,創口處已是爛得血肉模糊。」

  「好……好,這才叫一個得遂心願,求仁得仁!!」

  晨露放聲大笑,聲音無比蒼涼憤懣——

  「林媛,你終於逃過了應有的報應!」

  她茫然的,失魂落魄的起身,喃喃低語道:「你們都以死亡來逃脫,那我的恨,我的怨,要如何開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