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寶叔就去了梅家對趙倩報信,說是有一個有一個大商戶要買宅子,趙倩用過了早飯之後,就隨著寶叔去了。
到了那宅子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影,趙倩對寶叔發火:
「怎麼還不來?你耍弄我,是不是?」
寶叔做出驚恐狀:「小,小人不敢耍弄夫人,那老板都給了一百兩定金了,怎會不來呢,要不,再等等吧。」
趙倩掂量著荷包裡的兩錠銀子,心想著也是,就雙手抱胸,嘀咕了兩句罵人的話,這才不耐煩的站在門前石獅子旁。
寶叔湊上前說道:「夫人,要不我去給您端張椅子過來,您坐下等吧。」
趙倩看了一眼獻殷勤的寶叔,嘴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對他揚了揚下巴,寶叔就領命而去,從他住的門房裡頭,端出了一張椅子,再從石階上走下來,本來還挺好的,可他走到最後一節石階的時候,腳突然就歪了一下,他的人就那麼不受控制的撞在了趙倩身上,引來一陣驚呼。
趙倩被他撞得差點摔倒,站定之後,就揚起手打了寶叔一記重重的巴掌,怒斥道:
「你個不長眼的老不死,真不知梅遠道當初怎麼會重用你。挨千刀的蹩腳料,走狗運做了幾年管家,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
寶叔被罵的尷尬的不得了,還想再說什麼,就被趙倩的貼身丫鬟給推開了,好心端來的椅子,也給那丫鬟接了去搶功。
無奈的嘆了口氣,寶叔退到了一邊,像是被罵的實在不好意思停留似的,躲到了趙倩的馬車後頭,確定周圍沒人之後,寶叔才靠著馬車,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東西。
容吟霜讓他想辦法把趙倩掛在腰上的東西偷到手,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但是寶叔還是願意幫她一把,反正他也不打算再繼續為梅家做事了,容吟霜說可以給他一筆錢讓他離開,順便還能教訓一下趙倩。
他倒不是為了錢,只要能教訓趙倩這個無理的臭女人,撒一撒心中的那口惡氣,讓他做什麼都行。
又過了一會兒,就見巷口駛來一輛馬車,趙倩從椅子上站起,等那馬車停下後,就見一個馬夫從車上跳下來,對趙倩說道:
「夫人,我們老爺馬上就到,我先來通知一下夫人,讓下人好茶好水備起來,我們老爺要喝新鮮的碧螺春,可別拿那些陳的糊弄他。」
說完這些話,馬夫就又跳上了馬車,趕著車回頭走了。
趙倩看著那馬車消失的方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囂張的人,生意都還沒談呢,就諸多要求,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心裡呸了一口,但嘴上還是說:
「把門打開,進去燒水,讓人回府去取二兩上好碧螺春來,我倒要看看來的是個什麼財大氣粗的主。」
寶叔受到召喚,就趕忙將從趙倩身上偷到的東西扔到路邊的瓦礫堆裡,然後拿著腰間的鑰匙,爬上石階,將宅子的門打開。
趙倩深吸一口氣,讓身後的下人們先進去,她走在中間,目光還有意無意的瞥了幾眼院子裡的參天老槐,總覺得那株老槐旁有雙眼睛在盯著她似的。
下人將大廳的門打開,伺候趙倩坐下,然後,趙倩就打發了兩名婢女去後院廚房燒水去了,畢竟茶葉可以命人去府裡取,泡茶的水總不能也去府裡取吧。
丫鬟們領命去了之後,趙倩作者無聊,仗著屋裡還有好些家丁,她也坐不住了,就在這廳裡轉悠起來。
想著這裡曾經住的那個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走到一座玉制的屏風前小聲說道:
「敢跟我爭!他給你再好的東西又怎麼樣?不過是個無名無分的下賤胚子,憑什麼跟我爭?」
剛說完這話,趙倩想轉身,可是玉制的屏風一角突然映出一張七孔流血的慘白鬼臉。
「啊——」
趙倩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卻突然發現這屋子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了,她發了狂的大叫,想奪門而出,可是大門卻突然猛烈拍上了,發出巨響,她嚇得不住四周環望,顫抖的不住後退,直到後背撞到了長案,她腰間一痛,就回頭去看怎麼回事,一張慘白的,七孔流血的臉就那樣出現在她面前,趙倩的尖叫響徹雲霄。
嚇得雙腿癱軟到了地上,閉起眼睛暗自祈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是假的,她深吸幾口氣,試探著睜開雙眼,鬼臉消失了,趙倩嚇得眼淚鼻涕流了下來,扶著桌腿,顫顫兢兢的站了起來,在先前看到那東西的地方,不住上下打量,確定沒有之後,心才稍微放下了一些。
覺得臉頰邊有些發癢,趙倩以為是自己的髮髻送了,髮絲滑落,伸手撩了一把,卻發現自己的頭皮毫無感觸,一滴腥涼的東西滴在她的臉上,屏住呼吸以手指擦了擦,放在眼前一看,竟然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僵硬著腦袋,往上頭一看,鬼影倒吊著,髮絲披散而下,血液自它的眼睛裡,鼻孔裡,嘴裡,耳洞裡……一滴一滴的流下,滴在她的臉上……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雙冰冷的鬼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秋蓉慘白的臉幾乎貼著她的,趙倩一邊感受著窒息,一邊感受著恐懼,那一瞬間,生不如死。
只聽秋蓉陰冷冷的說道:「還記得你當初就是在這間屋子裡殺了我嗎?我要你血債血償——」
秋蓉尖銳的聲音刺破了趙倩的耳膜,可是她被掐著脖子,卻怎麼也說不出話,舌頭不自覺的長長伸了出來。
就在她將死的那一剎那,感覺眼前看見一道光,房間的黑暗驟然消失,久違的呼吸充盈了她的肺部,趙倩只覺得周圍圍滿了人,那些在她的眼前消失了的人又出現在了她面前,趙倩發了狂的大喊大叫,推開人群叫道:
「我,我錯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夫人,夫人。」
耳旁的喊叫更加刺激了趙倩,讓她越發癲狂,像個無頭蒼蠅般在院子裡亂跑亂撞,擦著嫣紅豆蔻色的指甲不住摳入肉中,在自己臉上留下深深的抓痕之後,又開始撕扯自己的頭髮,將長髮蓋在眼前,好像這樣做,就能讓她隔絕外界般。
丫鬟喊了她好久,才讓她從癲狂中稍稍醒了過來,趙倩妝容花了滿臉,眼淚鼻涕齊流,眸子裡充滿了恐懼,丫鬟見她好些,才敢開口問她:
「夫人,您怎麼了?」
趙倩沒有回答她,而是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不住往後靠去,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了花園之中,她抱腿坐在地上,背後……就是那株她命人埋屍體的老槐樹……
「啊——」
又一次尖叫,趙倩想也沒想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推開擋在身前的所有障礙,往大門外跑去,因為跑得急,門檻沒跨過,給絆倒撲在地上,鼻子著地,鼻血橫流,她也不顧不上疼痛,瘋婆子般繼續往前爬行,像是身後有很多惡鬼在追她一般,沒注意石階,又直接從石階上頭滾了下去,姿態癲狂。
寶叔始終躲在石獅子後頭,目睹了這一狀況,見趙倩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與先前的盛氣凌人判若兩人,也不敢去攙扶,更不願去攙扶,沒多會兒,趙倩的僕婢們從裡頭追了出來,兩個丫鬟合力,將趙倩抬上了馬車,一行人狼狽的匆忙離去。
寶叔走出石獅子,被這場變故嚇得瞠目結舌,走到路邊的瓦礫堆,將從趙倩腰間扯下的東西撿了起來,往城中茶樓走去。
茶樓之中,容吟霜正帶著兩個孩子吃點心,么兒吵著要吃桂花山藥糕,容吟霜自問自己的手藝還沒那麼精湛,只好帶他們來了茶樓。
見寶叔走入,容吟霜對他招了招手,寶叔走了過去,在容吟霜對面坐下,又看了看兩個孩子,這才說道:
「兩位少爺可還好?」
容吟霜點頭:「他們挺好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寶叔聽容吟霜提起事情,這才將東西遞給了容吟霜,容吟霜接過看了看,寶叔接著說道:
「夫人神機妙算,趙倩走進去之後沒一刻鐘,就瘋瘋癲癲的跑出來了,在地上磕的鼻血直流,整個人像個瘋婆子一般,狼狽不堪啊。就好像她身後有什麼看不見的惡鬼在追她一般。」
容吟霜聽他說的生動,也不禁笑了笑,原來秋蓉近不得趙倩的身,就是因為這個,沒想到一道普通的黃紙符竟有如此威力,看來晚上回去要好好對一對符文了。
寶叔又道:「那個老板派來傳話的馬夫也是夫人安排的吧。去的可真及時,當即趙倩就進了院子。」
容吟霜點點頭:「是啊。五兩銀子讓他跑了一趟。」
「五兩銀子……對了,夫人。您不說我都忘了,雖然這一回讓趙倩受了教訓,可是也平白讓您損失了一百兩銀子的定錢,這往長遠了說,咱們也沒占多少便宜啊。」
容吟霜抬眼看了看寶叔,篤定的笑容讓寶叔眼珠一轉,趕忙湊上前問道:
「夫人可是還有後招?」
容吟霜餵么兒喝了一口茶之後,才對寶叔莫測高深的笑了笑,對寶叔小聲說了一番話,讓寶叔眼前一亮,當即就拱手告辭,卻被容吟霜又叫住了。
「切記十日之後再去。別去早了,趙倩要是還沒清醒的話,事就辦不成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