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么兒這麼大的孩子突然發燒也是正常的,容吟霜之前帶過大兒,並沒有太過驚慌,鎖了門之後,就抱著孩子去了城內最近的醫館,像這種突然發熱,最主要的就是降溫,醫館裡有那種專門替孩子降溫的小浴池,裡頭用溫水兌了類似薄荷的汁水,可以很快把孩子身上的溫度降一些下來,免得燒糊塗壞了腦子。
小兒發熱的事,可大可小,只要處理及時了,並不算疑難雜症。
容吟霜在醫館的內堂配合大夫替么兒擦洗了身子,又用冰巾敷在么兒額頭之上,沒過多會兒,么兒身上的滾燙就消退了不少。
然後大夫又給開了兩貼退燒的藥,就讓她帶著孩子回去了。
退了燒的么兒精神好了很多,趴在容吟霜背上,指這個,指那個,一會兒要吃糖葫蘆,一會兒要吃桂花糕,容吟霜一一給他們買了,才肯乖乖的跟她回家。
經過永定河時,容吟霜看見一個白色身影坐在橋頭,一動不動看著水面,此時已經入夜,橋上也有人走動,就是沒有一個人往那白影的方向看一眼,容吟霜心中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不想招惹,也學著普通人那般目不斜視的經過了『他』的身邊,原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沒想到,就在她帶著孩子經過的後一刻,那個白影竟然就動了,從橋頭翻過了身,就那麼跟著她們身後走來。
容吟霜蹙眉,將背上的么兒抱到胸口,然後一手拖著大兒疾步前行,誰知,他們走的越快,身後那白影跟的就越緊,容吟霜心中害怕,畢竟她是帶孩子出門找大夫的,沒想到會惹上這些,所以,桃木劍和銅葫蘆都沒有帶出來,如果這東西突然撲過來,她該如何應對啊。
越想越害怕,容吟霜乾脆把大兒也抱了起來,讓他摟著自己的脖子,她兩只手交握,牢牢將孩子鎖在自己懷裡,腳下走的就更快了。
氣喘吁吁的看到了道觀前掛的兩只燈籠,她這才鬆了口氣,偷偷往後瞥了一眼,見那東西還在,埋了頭,就往道觀裡衝去,走到門邊,她將孩子們放下,自己則顫抖著手,從懷裡拿鑰匙開鎖,開了鎖之後,就趕忙走入了門去,讓孩子們趕緊進屋,她這才大著膽子轉身,正好對上站在門外看著她的那雙俊秀的眼眸。
與她之前看見的不同,這一只就容貌而言,相當的俊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姿頎長,身上穿的白衣看起來質地也十分華麗,生前應是富貴人家。
看著他,容吟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相公,若是他在異鄉化成鬼,想必也是這副俊美清冷的模樣,不禁動容,起了惻隱之心,這座道觀鬼怪進不來,所以容吟霜並不擔心,走到門邊,對他問道:
「你可是有什麼心願?為何一路追趕我們?」
那青年訝異的看了一眼容吟霜,然後也不遮掩,就直接對她說出了跟隨的原因。
「你們帶著吃的,我餓了。」
容吟霜想起在路上給孩子們買的吃食,這才明白了他追趕的緣由,從前也聽家裡的老人說過,走夜路的時候,千萬不要帶吃的在身上,容易引得餓鬼相隨,以至於遭禍。
嘆了口氣,容吟霜也不想驅趕他,而是跟他說道: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那青年沒有說話,容吟霜便轉身往往屋裡走去,拿了兩塊桂花糕出來,就看見了令她震驚的一幕。
他,他,他怎麼進來了?
容吟霜差點嚇得大叫,抬頭看了看道觀頂上,金色波紋的結界依舊存在,可是,這結界不是專門阻擋鬼怪嗎?事實上,之前的老婆婆和妞妞也都說過,她們進不來這裡,可是,這個東西怎麼就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了?
震驚與恐懼瞬間充斥了容吟霜的內心。
「你,你怎麼進來的?」容吟霜問出這話時,聲音都在發抖,轉頭看了看大兒,他正在床邊守著么兒,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而床前的放桌上,就放著金錢劍和銅葫蘆。
那青年看著她手裡的糕點,說道:「就這麼走進來的啊。你去把那桂花糕熱一熱,我只能吃熱氣和香味,越熱越好。」
「……」
容吟霜雖然見鬼時日不長,但大大小小也見了好些個了,就沒見過一個這樣的,對她說話時的態度,好像她只是他家的一個燒火丫頭,而他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吩咐起事情來自然的很,吩咐完之後,他就自動的去到石桌旁坐了下來。
容吟霜想著屋裡有劍和葫蘆,也不擔心他會對孩子們怎麼樣,想著趕緊把他伺候好,讓他早些走,就端著糕點入了廚房,往鍋堂裡加了柴火,將糕點放到了水鍋之上,蓋上鍋蓋蒸了起來。
不放心的走出去看了看,只見他正四處打量道觀中的一切,察覺到容吟霜正在看他,他突然開口說道:
「我記得這觀裡有個道士,他人呢?」
「……」
容吟霜無語極了,這家伙是來走親戚,訪朋友的嗎?問的這樣自然,倒叫她不知如何回答了。
正在猶豫,又聽『他』說道:「哦,對了。他的時日快到了,應該是走了。」
容吟霜深呼吸一口氣,走到院子裡,對他問道:「你認識我師父?」
『他』訝然:「毋道子是你師父?可是他死了快二十年了。哦,對了,你能見鬼。」
容吟霜也不想與他兜圈子,直接說道:
「對,我能見鬼。這間道觀是我師父留給我的,他說這裡可以防任何鬼怪進入,所以你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盯著容吟霜勾唇一笑,就算臉色蒼白,也是俊美的觸目驚心,容吟霜不禁看呆了,只見『他』站起身,往容吟霜走來,在她面前兩步外站定,清清楚楚的說出:
「這間道觀確實可防鬼怪入內,而確切的說,我……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