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支吾,容吟霜就越是疑惑,攤開賬本,眼神清明的看著他,一副等你回答的姿態。
顧葉安想了一會兒後,這才無奈的撇撇嘴,說道:
「這個……」
容吟霜豎起耳朵來聽。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得懂這些賬本嗎?」
「……」
容吟霜差點滑到,這家伙轉移話題的速度未免太快,只見顧葉安不等容吟霜回答,就已經來到了她身後站好,一副『我就知道你看不懂』的姿態,對容吟霜指點江山道:
「這個賬本不是這麼看的,你真是朽木,你家相公好歹也是京城首富,你卻連賬本都不會看。」
容吟霜白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說道:「關——你——何——事?」
顧葉安見容吟霜臉上有怒容,一時愣了愣,居高臨下,嘴角掛著笑的模樣更像是在嘲笑容吟霜,容吟霜暴怒,正要摔賬本,顧葉安才回過神,指著賬本說道:
「來來來,我教你看,很簡單的。」
「……」
容吟霜原本是想拒絕的,可是,面前放著的這些數字她是真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看,只好哼了一聲,將賬本往顧葉安身旁推了推,顧葉安這回倒不笑她了,而是真正的教了起來。
從寫法到賬本格式,事無巨細的全都說給容吟霜聽了,一人一魂湊在一起,不知不覺就過了深夜。
容吟霜打了個哈欠,顧葉安就讓她先去睡,可是容吟霜卻堅持看完這些賬本,顧葉安見她堅持,也不再多說,也一直在她身旁陪著她看。
容吟霜越看越覺得困,可是又不肯去睡覺,顧葉安幽幽嘆了口氣,說道:
「算了,你別看了,我說給你聽吧。」
容吟霜看了看他,問道:「你都看完了?」
顧葉安無奈的撇了撇嘴,說道:「這些賬本記錄的都是大同小異的東西,看幾頁就全明白了。你就是一張一張全看過去,算盤打過去,也沒什麼大用。就照這賬本上寫的,這幾年那茶樓幾乎是不賺錢的,要不是好在人流夠多,估計連維持都很困難。」
「……」
顧葉安說完這句話之後,容吟霜是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了,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真的是看賬本看出來的?」
顧葉安聳肩:「不然呢?」
容吟霜想不出其他原因,也只好就這麼聽著,只聽顧葉安近乎透明的手又指著賬本的一處說道:
「再說這個經營方式,你看那邊那本前年的賬本,還有手邊這本今年的賬本,除了數字有差別,其他進貨渠道,進貨種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管理茶樓的人真是一成不變的木頭啊。」
顧葉安說的自然,容吟霜心中卻是疑惑越多,這家伙說起來,怎麼好像是親眼看到那般准確呢,不禁要懷疑,他是不是跟在她後面偷聽偷看了。
「這幾年來管理茶樓的全都是李管事,他這個人老實巴交的,但真是不太會做生意,古板的很。」
顧葉安點頭說道:「嗯,給這樣的人管理,別說投資賺錢,你給他多少錢,他能一分不剩的全都給你花光了。」
容吟霜盯著顧葉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遲疑著開口問道:
「那照你說,這茶樓該怎麼辦呢?」
顧葉安聽容吟霜終於問到了正題,躍躍欲試的說:
「就等你問這個……我告訴你啊,這個茶樓的地理位置絕佳,基本上做什麼行業都能賺錢,既然茶樓已經開了這麼些年了,那就沒必要轉行,繼續做茶樓好了。」顧葉安一邊說,一邊在院子裡踱步,容吟霜就跟著他的身影轉動目光。
「不過做茶樓也有講究,也有規矩。你要懂得把客人分出三六九等來。」
容吟霜蹙眉不解:「把客人分出三六九等?什麼意思?」
顧葉安走到她身邊坐下,說道:「意思就是,去茶樓喝茶的人有販夫走卒,有富賈商人,有官場老爺……你不能什麼人都上龍井,什麼人都上毛峰吧,雨前龍井一兩銀子一錢,毛峰一兩銀子十斤,這價格差的可就十萬八千裡了。」
「可……我又該怎麼分人呢?我哪知道他是什麼身份?萬一看錯了人,上錯了茶,豈不是有損名聲了?」
顧葉安對懂得反問的容吟霜投去贊許的目光,然後繼續說道:
「所以,這時候就要有一個有本事的管事人啊。不過,你現在那個可不行,別說他不敢那麼做,就是他敢他也看不准,反而壞事。」
容吟霜對顧葉安的這句話表示相當贊同,不禁又問:「那該怎麼辦?我現在到哪兒去找個有本事的管事呀?」
顧葉安對她眨巴兩下眼睛後,聳聳肩,接著說道:
「除了茶葉方面,還有其他的也要改變啦。從點心的種類和口味,全都要變,價格重新制定,由高到低,品種不能少於三十種,也不要太多,要有幾樣真正的招牌點心,請個好點的點心師傅能給你拉回不少生意。」
容吟霜一邊點頭,一邊將顧葉安說的這些全都記錄下來。
「再有就是,放著這麼好的地段,你們只做下午和晚上的生意實在浪費了。」
容吟霜說:「可是,誰會大早上的去喝茶呀,而且店裡就那麼多人手,他們每天晚上一直到戌時才下工,要是早上再讓他們起早的話,豈非太不人道了。」
顧葉安看著她,冷靜的說道:「那就請人啊,分成早晚檔,互不干涉,中午交接。」
容吟霜恍然大悟,貌似頓開,又趕緊啪啪的記下來。
「人手夠了之後,就做早點,你別以為早點利潤小,可是你卻不知道,早點的成本也很低,只要手藝夠好,完全能夠把一碗小小的餛飩賣出高於成本百倍的價格。」
容吟霜寫著寫著,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禁說道:「顧葉安,我怎麼覺得,你再把我往奸商的路上帶啊?」
顧葉安白了她一眼,孺子不可教般看著她說道:「我是在把你往怎麼賺錢的路上帶,要是這一行做好了,你根本就不用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就能養活你自己和兩個兒子了。」
容吟霜聽了這話,卻一本正經的回道:「那一行我肯定要繼續做的,上天既然給了我這個技能,就是要我做點事情的,而且我也不覺得那些事危險,只要把我師父的本事都學全了,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
顧葉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無奈的搖頭,說道:「真沒發現你脾氣還挺強的,你相公從前知道嗎?」
容吟霜哼了一聲:「我相公從前待我有十成十的好,處處都把我照顧的很好,我幹嘛要跟他強。」
見顧葉安就那麼盯著她,容吟霜覺得有些不自在,又說道:「你要說的話,說好了沒有?」
顧葉安這才回過神來,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差不多了。你先把我說的那些做了,然後我再告訴你接下來要幹什麼。」
「行吧。那我先這麼做,有什麼不懂的,我晚上再回來問你。」
顧葉安點點頭,說道:「好。明天我教你打算盤,教你怎麼記賬,別忘了買個算盤回來。」
容吟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收拾了東西就往屋裡走去,邊走便對顧葉安揮揮手,表示自己聽到了。
顧葉安獨自立在院中,看著她疲憊的背影,終於隱下了唇邊的微笑,目光中露出些許悲傷。
第二天一早,容吟霜正跟兩個兒子吃早飯,就聽見院門敲響的聲音,走過去開門,只見寶叔站在門外。
將他請進來之後,容吟霜去廚房又盛了一碗粥,拿了雙筷子,招呼寶叔來吃早飯,寶叔推辭了兩回,還是容吟霜拉著他坐下,將筷子塞進他的手中他才接受了的。
拿著筷子對容吟霜說道:
「店裡的伙計告訴我,夫人昨天去找我了?」
容吟霜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去看看你,順便有點事情。」
寶叔喝了口粥,聽容吟霜說有事情,就又趕忙將粥碗放了下來,說道:
「夫人有什麼事盡管說。」
容吟霜對寶叔說了嚴掌櫃送她茶樓的事情,然後就說到她想把月娘贖出醉香樓的意願,問寶叔有沒有法子,寶叔想了想之後,回答道:
「法子倒不是沒有,照夫人說,那個女人只是醉香樓裡倒泔水的,臉上有疤,在樓裡肯定也沒有什麼地位,要把她弄出來應該不難,只是我不明白,夫人怎麼會和醉香樓的人有所牽扯呢?」
容吟霜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個女人是個可憐人,她與她的相公兩年前被人陷害,她相公死了,她就被人賣去了醉香樓,我想把她救出來,也算是功德一件。」
寶叔知道緣由後,就呼嚕呼嚕把粥喝了個乾淨,然後放下碗筷,對容吟霜說道:
「夫人就放心吧。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容吟霜突然想到昨天顧葉安說的話,若說看人這方面,寶叔跟著她的相公走南闖北,應該是很不錯的,就不知他願意不願意去她的茶樓裡做事。
想把寶叔叫住問一問,可是,寶叔腿腳挺快,剛出了門,就走的好遠了,讓容吟霜追也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