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落水

「顧葉安!」

容吟霜衝到了他的身旁,驚喜的喊著他的名字。

可是,沉默的畫面卻讓她為之一驚,不禁將手伸到他的面前揮了揮,這個人也只是痴痴的調轉了目光看向她,不能做出任何回應。

容吟霜看著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顧葉安說的話,他的一縷魂魄被人打出了體外,以生人魂的姿態游歷了人間數十年,而眼前這個,應該就是他的本體,失去了一縷魂魄,他自然無法像正常人一般表現喜怒哀樂。

顧葉安只是看了一眼容吟霜,就又繼續回過頭去,痴痴的看著水面,容吟霜蹲在他身旁,就那麼看著他,突然想起了那晚顧葉安與她說起的身世,他好像就是說過,他是溫郡王府的嫡長子……可是因為他姓顧,容吟霜就沒怎麼在意,現在想起來,顧葉安說的那些,不就正是先前她在女眷廳堂裡聽到的那些事情嗎?

心中揚起一陣愧疚,小聲的說道:

「我要是知道今天會在這裡看見你,我就是拼命想法子,也會把那個顧葉安帶過來的。唉,之前他跟我說起身世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用心聽,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我有多麼的馬虎跟疏忽,我怎麼會忘記他說過自己是溫郡王府的嫡長子呢。嚴掌櫃跟我提起的時候,我竟絲毫沒有反應過來……怪我怪我,若是顧葉安就此錯過了與你重合,那我可真要愧疚死了。」

容吟霜的喋喋不休讓這個顧葉安覺得很吵,只見他突然站了起來,把容吟霜嚇了一跳,趕緊也跟著站了起來,見他轉過了身,像是要走,容吟霜就給他讓出了一條道,誰知顧葉安的腳下一個沒踩穩,竟然跌入了池塘。

容吟霜嚇得驚叫起來:「顧葉安!」

叫完之後,她就趕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可是,兩個人身高體重懸殊太大,容吟霜根本拉不住往下墜的顧葉安,一個重心不穩,就連她自己也被拉下了水。

自盡時的那種恐懼再次襲來,容吟霜在水下不住揮舞手腳,撲騰起了打量的水花,可是,她原本就是旱鴨子,再加上有一回跳水自殺未遂的經驗,所以,在水裡的恐懼瞬間爆炸,感覺嘴裡已經喝了好幾口水,越是缺少空氣,她就越是緊張,越是緊張,她就越是撲騰,越是撲騰,她就越要往下沉。

恍惚間,只覺得有人拉了她一把,溫熱柔軟的唇貼到她的嘴上,向她度了兩口救命的氣息,然後她整個人就被抱住了腋下,向上拖起。

是誰?是誰在救她?顧葉安……是你嗎?可你不是傻子嗎?如何會救人呢?

這些納悶的問題一直到容吟霜被救出了水面還環繞在她的腦海之中,胸口被人狠狠的敲擊了一下,容吟霜像詐屍一般彈坐了起來,然後就嘔出了好幾口水,咳嗽不斷。

咳得頭昏眼花之際,她才發現周圍已經圍滿了人,原來她先前掉水時的呼喊已經將廳堂內的女眷們全都吸引了過來。

「安兒!安兒!你醒醒,醒醒!」

一陣急促的喊叫聲拉回了容吟霜的注意力,只見先前在廳堂內見過的那位子然居士正伏在顧葉安身旁焦急的呼喊著,不住替他按壓胸腹,不住聽他是否還有呼吸,急得就快哭出來一般。

溫郡王聞訊趕來,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他也趕到顧葉安身旁,拉過了情緒失控的子然居士,然後代替她幫顧葉安按壓胸腹,希望將他腹中的水都壓出來。

一邊壓,溫郡王一邊對周圍的人怒喊:「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太醫!」喊完之後,又恢復柔情,輕拍著顧葉安的臉頰,輕柔的喊道:「安兒醒醒,我是你爹,快醒過來啊。」

隨著溫郡王的不懈努力,顧葉安終於有了些動靜,由嘴裡吐出幾口水來,這個變化讓溫郡王和子然居士都為之一喜,子然居士也撲到他身前,大哭道:

「安兒,我的安兒,你快醒醒,聽娘的話,把水吐出來,把水吐出來呀!安兒……」

溫郡王見她痛哭,也不好受,就伸出手臂想將子然居士摟入懷中安慰,可是在他的手碰到子然居士的肩膀時,就見子然居士猛地回身,狠狠推了一把溫郡王,差點把他推到在地,只聽子然居士指著溫郡王說道:

「是你!都是你!我的兒子就不該生在你們溫家,是你害了他,是你害了他!」

溫郡王雖然被差點推倒,卻絲毫沒有怪罪子然居士的意思,狼狽的垂下頭,繼續替顧葉安按壓胸口。

太醫還未趕到,郡王府的大夫就先趕了過來,匆匆給溫郡王行了個禮之後,就蹲下觀看顧葉安的狀況,診了診脈搏,摸了摸頸脈,然後才對溫郡王說道:

「王爺請放心,大公子沒事,許是被水嗆著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子然居士聽了大夫的話,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顧葉安扶了起來,溫郡王這才想起來問:

「這到底怎麼回事?安兒如何會掉入水中?」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到與大公子一同掉入水中的容吟霜身上。

容吟霜抹了抹濕漉漉的頭髮,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畢竟她在水裡慌神極了,根本沒去注意過什麼,看樣子,在水裡救她的人就是顧葉安了,只是他個救人的人,怎麼會醒的比她還晚呢。

「我……見大公子在水邊起身,腳下滑了一下,我就去扶他,可是沒扶住,連我也掉下水了。」

她盡可能將事情告訴溫郡王聽,可是溫郡王卻盯著她的臉,遲疑的問道:

「你不是那個……梅夫人嗎?」

容吟霜有些尷尬的對他笑了笑,說道:「民女參見溫郡王。」

溫郡王似乎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雙厲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絲毫沒有站出來替容吟霜說話意思的嚴掌櫃,只見嚴掌櫃被看了一眼,就縮的更加後面了,容吟霜見她此時想竭力撇開關系,倒也不會故意去尋她說話,心中不免感慨,之前那個顧葉安跟她說的沒錯,嚴掌櫃雖然不會主動害她,不過在緊要關頭,也不一定會救她就是了。

微微收斂了心神,容吟霜擦了擦臉上的水漬,溫郡王估計是念在她上回救人有功的份上,這回的事情並不打算多加追究,只是讓婢女帶著容吟霜去換了身乾爽的衣服,這才將她請出了門外。

容吟霜回頭看著匾額高聳的溫郡王府,這是她第二次被趕出門,第一次在梅家,被趕出的後果就是她想不開跳水,第二次就是在這溫郡王府,被趕出門的原因也是因為落水,看來她是火命,命理缺水。

自嘲著離開了郡王府,將今日這篇混亂的篇章掀過。

回到茶樓之後,容吟霜先換過了自己的衣物,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帶著深深的納悶下了樓。

寶叔忙裡偷閑,難得空暇不用算賬,卻把頭埋在櫃台下面,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容吟霜走過去一看,就見他手忙腳亂的把幾顆珠子掉落在櫃台上,卻又怕容吟霜看見般,故作淡定的將頭抬了起來。

容吟霜見他臉色緋紅,就知道他在做什麼,遂直接問道:

「寶叔你在給月娘穿項鏈啊?」

「……當,當,當然不是!我盧天寶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如何會做那婦人扭捏之事,不不不,不是的!」

容吟霜滿頭黑線看著他,不想與他爭論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靠著櫃台,對寶叔問道:

「寶叔我問你啊。如果一個人不會水性,那麼他在水裡會救人嗎?」

寶叔一邊偷偷的收拾珠子,一邊抬眼看了看容吟霜,用一副在看傻子的目光。

「夫人,既然不會水性,那他如何在水裡救人?」

容吟霜想想也是,於是又換了個問題:「呃,其實我是想問,如果是一個……痴人,他會不會在水裡救人?」

「……」寶叔愣著看了容吟霜老半天,才舔著唇說出一句:「夫人,您沒事吧。痴人如何會救人呢?他若掉進水裡,怎麼說也是被救的啊。若是他能救人,那就不是痴人了。」

容吟霜卻堅持:「是痴人!他三魂七魄都不全,怎麼會是好的呢?」

「……」

對於容吟霜這一句看似有理,其實毫無道理的話,寶叔乾脆沉默了,就那麼看著容吟霜,把她看的都快不好意思了,容吟霜才揮揮手,說道:

「唉,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想好了,你繼續給你的月娘穿項鏈珠子吧。」

寶叔立刻炸毛:「不是!我沒!我……唉!」

容吟霜兀自回到三樓雅間,坐在梳妝台前梳理著髮絲,一邊將先前水裡的情景回想了一遍。

難道是顧葉安的魂魄其實已經歸位,他已經恢復深知,所以才會在危急關頭救了她一命?

可是,他若是恢復了,又為什麼要假裝沒有恢復呢?他是在防誰?嚴掌櫃?秦王妃秦氏?又或者,還有其他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