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罵人

第一次看見芳菲的時候,容吟霜只覺得這個女人真漂亮,盡管此刻的她看起來十分的陰森恐怖,但是精致的五官卻還是能看的出來。

她被逼出尤大人體外之後,尤大人就昏倒在地,院子裡只有她與容吟霜對峙著。

只見她對容吟霜怒吼:「你為何要阻攔我!我與尤郎情真意切,這個世上只有我最懂他,也只有他最懂我!我們說過永遠不分開,你憑什麼阻攔我!」

容吟霜看著她說道:「如何能不阻攔?你已經死了,你們再深的情誼也抵不過陰陽相隔,我知道你身負冤屈,化成厲鬼,可是這也不能成為你害人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芳菲一陣狂笑。化作黑霧在院子裡亂撞,可是,容吟霜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符,她想走卻是走不了了。

之所以會設這個天羅地網符,是因為容吟霜終於想到,芳菲姑娘並不是死在尤府,而是死在於府,所以,她可以在尤府來去自如,消失於無形。

既然跑不掉了,芳菲的鬼影也不打算再跑了,繼續化作人形,與容吟霜辯駁起來。

「鬼害人就不行,人害人又有誰管呢?」只見她垂著水袖漫無目的的在院子裡行走,邊走便說道:

「我也不想害人。可是呢……他們卻將我害的好慘。我說過,我不願去見那腦滿腸肥的於大人,可是他偏不聽,說只要我去唱一段戲就好了,可是唱完了戲,那個於大人卻對我毛手毛腳,他也視而不見,我被他拖入了房施暴,他也只是埋頭不語。我又何曾想還害人?我只是氣天道不公,命運不平!為什麼只有我受苦,他們這些害人之人卻能夠逍遙法外,難道做官的命,就真的比賤民要珍貴嗎?」

容吟霜首次聽芳菲說起那段慘不忍睹的往事,不禁心情沉重,但盡管如此,她還是頭腦分明的,說道:

「沒有誰的命會比較珍貴,世間之事本就是反復無常,有人上一趟街就被馬車撞死,有人采藥跌入斷崖,有人吃一口飯也會被噎死,千鐘人千鐘死法,沒有人能夠逃過一死,你又何必做那有損陰德,讓自己永不超生的事呢。何苦來哉。」

芳菲聽後有些動容,卻仍然堅持:「可是我不服!我不服!他從前與我花前月下,說盡了情話,做盡了□□,可是他又為何能做出那傷害我的事來?我不服,不甘心啊!」

芳菲空洞的聲音在院中回蕩,聽起來刺耳且悲涼。

容吟霜說道:「人心是最難測的。他既騙了你,那你又何須將他再放在心上,那豈不是對你感情的褻瀆嗎?你死之後,晉王已經在暗地裡徹查於大人,相信要不了多久,於大人的罪行就將被公諸於眾,害死的你仇怨,也算是能夠報了。」

芳菲聽後,捧著臉嚶嚶哭泣起來,容吟霜嘆了口氣後,去到她的身邊,揮動桃木劍,將之收服,二十九枚銅錢就此落下。

一條鮮活的生命,最終只剩下這些枚銅板,到底她做的是對,還是錯呢?正如芳菲姑娘所言,鬼害人有人來收鬼,可是人害人又有多少是收到報應的呢?這世間到底有多少冤案,她又能干涉多少,平反多少呢?

將院子裡的符咒撤去,容吟霜將等候在外的府尹夫人喚了進來。

只見她已經被府尹尤大人嚇的不輕,在門口探頭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顫顫兢兢的走進院子,這一回,她沒有像上兩回那般撲到尤大人身上去哭,而是試探著看了一眼容吟霜,容吟霜見她害怕,不禁說道:

「她已經徹底走了,夫人放心吧。」

聽了容吟霜的話,府尹夫人的臉色才稍微好一些,但還是不敢靠近尤大人,說道:

「那,那我家老爺呢?他,他沒事吧?」

看來,她也是被尤大人提劍要殺她的狠勁嚇壞了,再不敢輕舉妄動,但又止不住的關心,容吟霜點點頭,說道:

「尤大人沒事。只是這幾天太累了,昏迷過去了吧。」

老管家帶著三四個家丁過去扶起了尤大人,只聽尤大人發出一聲悲鳴,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府尹夫人防備的看著他,狼狽不堪的就想要跑,卻被容吟霜拉住了胳膊,說道:

「醒來了正好,有些事情我也順便替你們捋一捋。」

府尹夫人露出懼怕的神色,對容吟霜說道:「我家老爺要殺我,他是聽不進任何人的話的,容掌櫃你就讓我走吧。一會兒他醒來,又要拿刀殺我了。」

正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尤大人徹底轉醒,茫然四顧之後,才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

「芳菲呢?你們把芳菲怎麼了?」

老管家扶著他,說道:「老爺,容掌櫃已經把那個惡鬼趕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您就放心吧。」

尤大人一聽,一把就把老管家給推到在地,怒不可遏的來到容吟霜面前,說道:

「你為何要把芳菲趕走!我願意被她附身,我願意,我願意!」

容吟霜不理會他的癲狂,冷冷說道:「我不是把她趕走了,而是把她超度了。你願意她被超度還是願意她繼續留在人間做個孤魂野鬼?」

尤大人面上一怔,說道:

「超度……那不就是再也回不來嗎?我與她情定今生,你害的她再也回不來,我,我也要殺了你!」

說完這些,尤大人便轉身過去找劍,府尹夫人嚇得抱頭亂竄,只見尤大人四處找劍之時,容吟霜卻是沉穩的繼續說道:

「好一個自私的人!寧願要她做孤魂野鬼,也不願她好生安息,還敢說什麼情定今生,簡直笑死人了。」

尤大人從花壇中找來了先前追殺府尹夫人的那把利劍,指著容吟霜說道:

「你說什麼?你有膽子就再說一遍。我與芳菲的感情,豈容你玷污!」

「玷污?」容吟霜冷笑,透析一切的目光刺得尤大人生疼,他乾脆將劍鋒偏過,指著府尹夫人說道:

「我不與你爭辯了,你給我滾吧。不過,那個惡毒的女人,我今日一定要殺了她!」

說著就提劍往府尹夫人砍去,府尹夫人抱頭鼠竄,一邊逃一邊說道:

「我,我冤枉啊!她不是我殺的,你殺了我也不能讓她回來呀。」

尤大人卻是不聽她的話,一個勁的提劍砍她,容吟霜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了尤大人,以真氣奪過他手裡的劍,一把拋在地上,怒吼道:

「夠了!害死芳菲的是你!與旁人又有何關係!」

尤大人被奪了劍,乍一聽容吟霜的話,整個人都呆住了。而後才怒不可遏的叫道:

「你胡說什麼!我沒有害死芳菲,害死芳菲的是這個女人!當年要不是她阻撓芳菲進門,我又如何會在府外安置她?若不是她的阻撓,我與芳菲定是這世上最快活的一對鴛鴦,我愛她,她愛我,又怎會有如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呢?就是她!就是她害的!」

容吟霜再不想與他廢話,直接說道:

「芳菲就是你害的!府尹夫人只是阻撓了她進門,並沒有害她性命,是你為了升遷,要討好於大人,這才把芳菲送給了於大人糟蹋,令她羞憤而亡,從始至終都是因為你!你罔顧芳菲對你情真意切,你才是大大的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

容吟霜感覺自己真是氣炸了,就連說出的話都粗魯得有些不像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一般了。

尤大人震驚的看著容吟霜,府尹夫人也驚呆了,她從未想過,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嗎?是她相公為了升遷,害死了那個戲子?

尤大人眼神有些閃躲,隨即又鼓起勇氣,指著府尹夫人,說道:

「就,就是她害的。若,若不是她娘家逼得緊,回回都嘲笑我做了這麼多年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府尹,我又何必把芳菲送給於大人?一切都是她,都是她!」

說完,又要去拉扯府尹夫人,卻被容吟霜啪啪甩了兩個耳光,說道:

「都是你!這件事中,最壞的就是你!若你沒有貪心,若你對芳菲真如你說的那般情真意切,若你對芳菲有那麼一絲愛護之心,你都不會做出將她送人之舉。她在唱戲的時候,你在哪裡?她被人動手動腳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她被人拉入了房間欲行不軌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只是在她死後,竭力想表現自己懊悔,可是你又不想死,你就把一切罪責都推在了無辜的夫人身上,她做錯了什麼?她只是做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不過是禁止你納妾,就要被殺死,那麼你在外寵妾,還害死了人,你又該得如何的下場呢?若真要死人,你何不橫劍自刎,最該死的就是你!」

容吟霜的話振聾發聵,令尤大人頓時沒了底氣,低著頭不敢再說什麼,容吟霜卻是不依不饒,決定今天就好好地跟他把這個道理辨一辨。

「怎麼?提到自刎,你就不敢了?懦夫!卑鄙無恥,永遠活在陰暗中的懦夫!你的夫人看錯了你,芳菲信錯了你,朝廷用錯了你!你這樣一個不仁不義,毫無擔當的人,才是這個世上的毒瘤,自己犯的錯,為了自己心安理得,就假像出一個罪人來,你以為殺了你夫人,你就能得到救贖?你就能從那一輩子的愧疚中走出來嗎?別做夢了!你這樣的人,簡直不配為人!」

後院裡的人全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容吟霜會發這麼大的火,將這院子的主人罵得狗血淋頭,卻一句話都敢反駁。

容吟霜罵舒坦之後,這才在眾人的佩服之中,堂而皇之的離開了府尹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