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詩會

上了顧葉安的馬車之後,容吟霜仍覺得氣憤難平。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自私之人?明明是自己的錯,偏要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別人身上,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他自己的罪行,平復內心的譴責一般。」

顧葉安坐到她身邊替她順氣,說道:

「世間之事本就如此,有些人永遠都是活在矛盾之中的,既想過心如止水的平靜日子,卻又止不住貪婪的欲、望,一邊唾棄自己放棄自尊,一面享受失去自尊得到的一切。」

容吟霜聽了顧葉安的話,大大的嘆了口氣。

顧葉安說道:「雖然這就是人性,但我們要做的,是在這種矛盾中尋求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方法。」

容吟霜看著他蹙眉問道:「什麼方法?」

「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去顧及什麼,只要守住初心,不忘本分就好了。」

「……」

夫妻二人一路聊著去到了人之初。

人之初還未下學,顧葉安將容吟霜送到人之初之後,就有伙計找了上來,說讓他回店裡處理一些事情,容吟霜讓他先走,自己的在這裡等一等就好,顧葉安讓人給她再驅使一輛馬車過來,自己才趕去了鋪子裡。

容吟霜去到了先生們的公房,有幾個沒在上課的先生看見了她,紛紛站了起來,容吟霜對他們揮揮手,讓他們坐下繼續幹活兒,自己則在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回到了院子裡。

人之初如今的規模已經很大了,她將原本的那座宅子給買了下來,然後讓工匠打通了院牆,在外側又擴建了不少屋舍出來,一番修整下來,幾乎花了她去年分到的歡喜巷所有銀錢,不過,規模出來之後,今年年初就招手了從前十幾倍多的學子,從大到小,人之初書院儼然就有問鼎京城第一書院的資質了。

而馮先生也晉升做了院士,李管事則成了書院管帶,另外在國文館尹大人的推薦之下,招手了不少文采斐然的才子墨客作為人之初的先生,如今的師資力量也是頗有看點的。雖然有了這些成就,但馮先生和李管事還是以她作為大先生,無論書院有什麼活動,有什麼事,都不會忘記把容大先生的名字給加入進去。

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兒書,人之初的下學鈴鐺便敲響了,馮先生自天字班中走出,在院子裡看見了容吟霜,便向她走來,說道:

「容大先生,我正想找你有事,你竟然就來了。快快跟我進來。」

容吟霜放下手裡的書本,對馮先生揚眉問道:「什麼事?」

馮先生嘿嘿一笑,故意留起來的兩撇胡子往上一翹,說道:「自然是好事了。」

將信將疑,跟著馮先生去了教員公房,好幾個上課的先生也回來了,看見容吟霜全都站了起來,馮先生代替容吟霜對他們說道:

「好了好了,容大先生雖然難得來一回,但你們也別太拘束了。」

容吟霜對大伙兒笑了笑,竭力讓大家好受一些,跟著馮先生去到他的桌椅前,還未坐定,就見馮先生給她遞來了一張紙,說道:

「今年收了好些頗有才學的生源,馬上就是春試了,這些學子們大多出身寒門,趕來京城的路費已經讓他們傾其所有……若是到了春試他們得不到接濟,卻不知如何熬過。」

容吟霜聽了馮先生的話,又看了看手中的紙,說道:「馮先生是想我出資接濟他們一番?」

馮先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說道:「若是這麼簡單,我就自己接濟了。」

容吟霜不解:「那馮先生是想要我怎麼幫忙?你知道我雖然頂著這容大先生的名聲,但是吟詩作對,詩詞歌賦什麼的卻是門外之人,除了出點錢,其他我還真想不出能夠怎麼幫忙他們。」

馮先生被容吟霜的話說笑了,知道她是心直口快之人,雖是女子,但為人卻不輸男子般仗義,就不與她兜圈子,直接說道:

「其實這些寒門學子最需要的並不是錢。因為你接濟他們一回可以,但是若要長久接濟怕是不能的,再說才子多清高,雖然他們出身寒門,但卻也有一股不受嗟來之食的風骨,若是直接用錢來打發,怕是會傷了他們的自尊。」

容吟霜點點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些才子既然能入馮先生的眼,就說明的確是頗具才學的,若是直接舍錢,的確會讓他們產生一種被輕視的感覺,遂問道:

「按馮先生的意思,我該做什麼?」

馮先生直言回道:「那我就不客氣的說了。容大先生的歡喜巷中能否騰出兩三個攤位,馬上就是春分了,人之初想藉此機會辦一場長期詩會,我會邀上學子們一同前往,詩會以謎題示人,同時會配上一些贈送的小玩意,猜對的人能不花錢得到東西,猜錯的則得不到,兩文錢一猜,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容大先生能為這些寒門學子們一直保留這幾個攤位,今後若是學員中有人生活困難,都可以去這詩會中搏一搏彩頭,這樣既增添了趣味性,又可以完美的解決很多問題,掌櫃的您覺得怎麼樣?」

容吟霜將馮先生的話放在腦中想了想之後,點頭說道:

「這個想法挺好的,這樣既可以解決學子們的生活問題,又可以增加歡喜巷的人氣,你容我回去商量一番可好,畢竟這歡喜巷不是我一個人的地方,明日我再來給你答復。」

馮先生言笑晏晏的點點頭,說道:「好,只要有大先生的肯定,這件事我就放心去辦了。顧先生那裡,我相信只要大先生說句話,絕對不是問題的。」

容吟霜對他笑了笑,便被他親自送到人之初的門口。

大兒和么兒已經坐上了顧葉安後來派來的那輛馬車,兩張小臉湊在車窗後頭,一看見她走出人之初的大門,都喜笑顏開的對她揮起了手。

容吟霜與馮先生告別之後,便坐上了馬車,離開人之初。

晚上,她將馮先生的這個建議說給顧葉安聽了之後,顧葉安倒是十分贊同,說道:

「好啊。你去辦詩會我再同意不過了。至少不用面對那些東西,沒有危險,你就放心大膽的去辦吧,要幾個攤位都行,若是定下來,改明兒我就去替你們安排場地。」

「……」容吟霜沒想到顧葉安會是這種反應,奇道:

「你就不怕影響你歡喜巷的生意?隨便幾個攤位都行,你真的舍得?」

顧葉安無奈的摟住了她的腰,說道:「有什麼不舍得?之前我做那歡喜巷,純粹就是想讓你們娘兒仨過的好些,我可從來都不指望從那裡獲得什麼收入,既然你有心幫一幫那些學子,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容吟霜轉過身反摟住他,說道:「嗯?那裡的收入,不都是分紅得來嗎?」

顧葉安在她仰起的俏臉上親了一口,說道:

「若真是按照分紅,你那點錢能分到什麼呀。我給你的那些就是歡喜巷的所有收入,原是想讓你們過的好些,可是沒想到你這個傻姑娘竟然義無反顧的全都投入到了書院建設中,一點都沒給自己添置什麼東西。」

容吟霜驚呆的看著他,顧葉安見她傻得可愛,又忍不住親了一口,正欲行事,卻被容吟霜推開,說道:

「你怎麼不跟我說呢,若我知道你沒有拿到錢,我一定不會全都投入到書院裡去的。」

顧葉安將之覆於身下,說道:

「錢算什麼東西?我的娘子高興就好。」

「……」

說完這些之後,也不顧容吟霜的繼續感慨感動,暖色的帳幔就此放下,掩藏了內裡風光。

有了顧葉安的肯定之後,容吟霜第二天就去了人之初,將這件事與馮先生落實,並且帶著他去了歡喜巷挑攤位。

馮先生挑了幾處雖然僻靜,但卻連在一起,前頭還有不少空地的攤位,容吟霜讓人將位置記下之後,便就與李管事一起去采購可以贈送的小東西了。

顧葉安也早早就派人來將那幾個攤位合並收拾好,就連裝飾用的簾子什麼的都替他們准備的妥妥當當。

經過一番准備之後,歡喜巷的詩會正式開始了。

第一天由馮先生親自坐鎮,帶著書院裡的六名學子來到了這裡,他們一邊吟詩作對,一邊擬出詩謎,不過半日的功夫,就成功吸引了好幾個路過的學子駐足觀望。

到了晚上,夜幕降臨,本就是歡喜巷最熱鬧的時候,學子們的攤位前圍滿了人,熱熱鬧鬧的一直持續到了歡喜巷打烊的時刻,路人們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馮先生也累得夠嗆,容吟霜倒是還好,因為她不懂詩文,全程也就是在幫忙派派東西,倒沒費多少力氣。

詩會的空前火爆讓顧葉安也沒有想到,到了第三天,他就主動調整了歡喜巷的格局,讓詩會的地方更寬更大一些,又投入了不少禮品作為詩會的獎賞噱頭,原本歡喜巷是以賣筆墨紙硯之類的文具或是一些其他地方沒有的稀罕物件為主的,如今他也在巷子口加入了吃食,畢竟這麼多人捧場,人流之大自然不能白白浪費,所賺的銀子,哪怕用來繼續支持學子們辦詩會也是好的。

第六天的時候,馮先生又照常帶著六名學子前來,那六名學子不同於之前,據說才名更甚,容吟霜卻只注意到其中一名學子,只見他眉目清秀,穿著一身普通的儒士服,看著十分溫謙有禮……如果不是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七孔流血的惡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