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棺材中的女人

潑天的雨勢絲毫不減,像是諸神在咆哮般傾灑而下。

容吟霜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裡幾乎下起了煙霧,孫嬤嬤走了過來問道:

「大夫人,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像是停不了了,咱們今晚住這兒嗎?」

容吟霜回頭看了看她,說道:「若是再繼續下去,就算雨勢減了,山路也十分泥濘,晚上走太危險,我看今晚少不得要在這裡住下了。」

孫嬤嬤點點頭,說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容吟霜回頭又看了一眼院子裡那口詭異的棺材,貼近孫嬤嬤耳旁小聲說道:

「孫嬤嬤,待會兒等雨勢小了些,你先派兩個腿腳快的人走回去,將咱們的情況告訴家裡,我總覺得這裡不太對,小心點總是沒錯,這個你先不必驚動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憂思成疾。」

孫嬤嬤聽了容吟霜的話也愣了一會兒,順著容吟霜的目光也看到了院子裡那口用雨布遮著半截的棺材,咽了下口水,點頭說道:

「好,待會兒我就讓小五和小七先回去。大夫人也請小心行事,我先回去伺候老太太了。」

送走了孫嬤嬤,容吟霜又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她總覺得讓她心慌的來源不是別處,正是這客棧的院子,倒也不是完全因為院子裡擺放的那口棺木,而是其他的感覺,說不出來,總讓她覺得很壓抑。

正轉身想要上樓,卻忽然又聽見院子裡傳來了車轱轆聲,容吟霜又回頭看了看,就見兩輛藍綢白掛的馬車駛入院門,客棧的兩個小二也隨即迎了出去,就見馬車車墩上跳下一個穿著蓑衣的漢子,看見那兩個小二之後,別的沒說,就問了一句:

「到了嗎?」

而小二也像是懂他的意思,愣了愣後就說道:「到了到了。都到好幾天了,你們再不來,我們掌櫃的就要給其他人家了。」

那車夫聽後,就點點頭,回過身去,將馬車簾子掀了起來,對裡頭說道:

「夫人,太夫人,就是這裡。」

從馬車上走下兩個穿著縞素衣服的女人,一老一中年,她們頭上戴著白花,神情哀戚,眼睛鼻頭通紅,像是哭了很久似的。

她們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車夫立刻給她們打傘,將她們送入了客棧大堂。

那兩名夫人入內之後,就看見站在門口的容吟霜,愣了愣,容吟霜見她們盯著自己,知道她們定是認錯了人,以為她是掌櫃,還未開口,就見女掌櫃從裡頭走了出來,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吟霜之後,就將兩位穿著孝服的夫人請入了樓梯後的那間客房之中。

一行人消失在樓梯後,容吟霜也是覺得奇怪,又看了一眼院子裡頭的那兩輛馬車,藍綢白掛,這是大戶人家死了人之後,才會特意用的馬車款式,見那兩位夫人的模樣,也確實如此,只不過,死了人的大戶人家不好好在家裡守喪,大風大雨天的,跑來這個荒野客棧做什麼?

若是說躲雨那還說的過去,可是,見那女掌櫃對她們的態度,就知道那兩位夫人絕不是來躲雨這麼簡單。

正在思考著,就有一個小丫鬟來到她身邊對她說道:

「大夫人,老太太和居士請您上去喝些燕窩羹。」

容吟霜這才收了心思,跟著小丫頭上了樓。

老太太的房間裡,子然居士坐在一旁,看見容吟霜走入,老太太親自對她招了招手,說道:

「老大家的。快過來,這燕窩就是要趁熱喝的。」

容吟霜沒想到自己也有份,走過去接過孫嬤嬤手裡的白瓷碗,看著晶瑩剔透的,特別有食欲。

也不客氣,就吃了起來,順便把剛才在樓下看到的事情講給老太太和子然居士聽聽,她們聽了也覺得奇怪,子然居士說道:

「既是家中有人亡故,為何不在家中守喪?」

容吟霜也是不懂,所以沒法回答,老太太也很感興趣,說道:「莫不是這店中掌櫃是他家親戚?」

容吟霜搖頭:「看著不像。來的兩位都是大戶人家的夫人模樣,跟這掌櫃的可不是一流的打扮。」

老太太在這也橫豎無聊,聽了容吟霜的半截話覺得也不痛快,就對容吟霜說道:

「待會兒你再下去看看,你這說話說半截,怪急人的。」

容吟霜沒想到老太太竟這般八卦,不過她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就是老太太不說,她待會兒也是會再下去看的,當即對老太太點頭說道:

「是,待會兒我便下去再探探。」

當容吟霜下去的時候,那兩位夫人正好與女掌櫃從樓梯後走出,與容吟霜打了個照面,女掌櫃又看了她一眼,那兩位夫人像是還不放心,又對掌櫃的叮囑道:

「生辰八字可是真的配嗎?若是不配萬不可勉強,這可是事關祖蔭的大事。」

女掌櫃再三保證:「夫人您就放心吧。我做這行也不是三天兩天了,有分寸的。您可以去城裡打聽打聽,經我之手促成的就沒有不好的。」

那兩位夫人這才放心,走到門邊對那車夫說了幾句話,車夫出門探了探路,立刻回來稟報,說道:

「夫人,雨勢太大了,別說運那個,就是我們自己的車估計現在也入不了城啊。」

那中年夫人大驚失色:「啊?如何入不了,老爺可不知道我們來這兒啊。」

老夫人讓她別慌,對車夫說道:「再去看看,就算走慢些咱們還是回去的好。」

那車夫卻十分肯定的說道:「老夫人,真不能走哇,入城那裡有一塊泥地山坡,下了這麼長時間的雨,泥地泥濘打滑不說,若是走到那裡正巧遇上滑坡那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啊。絕不能僥幸為之啊。」

那兩位夫人對視一眼,為難之色溢於言表,那女掌櫃聽後也湊上來說道:

「若是不嫌棄,要不二位就在這客棧裡歇息一晚吧,樓上還有幾間乾淨的廂房,雖說比不上貴府氣派,但歇歇腳還是可以的。」

兩位夫人嘆了口氣,只好說道:

「唉,也只得如此了。」

說完之後,女掌櫃就又在樓下喊了一嗓子,讓樓上的伙計再收拾兩間上房,然後就去櫃台後忙去了。

容吟霜也不做停留,見她們說完,便也就轉身回到了樓上。兩位夫人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走上了樓,在樓道口看見容吟霜,容吟霜率先對她們行禮,說道:

「兩位夫人安康。」

那老夫人不願多言,便先由丫鬟們扶著入了內,留下中年夫人對容吟霜點了點頭,算是至禮,對容吟霜問道:

「這位夫人也是來這買親的?」

「……」容吟霜愣了好一會兒,蹙眉不解,買琴?正納悶想要一問究竟之時,就聽樓下傳來女掌櫃的聲音,說道:

「二狗子,你在樓上是死的不成,沒把地上掃乾淨了,阻了貴人的路,看我怎麼教訓你。」

女掌櫃從欄杆下走出,對著正接頭說話的中年夫人和容吟霜堆起了笑容說道:

「夫人們,夜深了,還是都回房歇息吧。」

「……」

女掌櫃的目光似乎瞪了一下容吟霜,而那中年夫人也似乎明白了女掌櫃目光中的含義,不再與容吟霜多說一句,轉身走入了自己的房間。

容吟霜見她們這樣,就更加覺得奇怪了,不過,既然對方不肯說,那她也沒有辦法撬開她們的嘴,只好也回了房間。

子然居士正坐在太師椅上打坐,她入內也不知,容吟霜便去到南窗,試探著伸出一只手,此時刮得是東西風,南北窗戶就是開著倒也沒什麼風吹入,也打不進雨,容吟霜就放心的開了窗,站在窗口,居高臨下的看著院子裡停放的那口棺材。

正巧一陣大風襲來,吹得院門口的兩口燈籠都快橫過去,蓋在棺材頂上的那塊雨布也被封吹得掉落在地。

棺材露出本身,周身纏滿了鎖魂咒,先前有雨布蓋著,所以容吟霜沒有看清,此時雨布被風吹落,這才看清了裡面情況,符咒沒了雨布的遮掩,很快被大雨侵蝕,符咒上的朱砂紅字有些已經溢開,從屋裡跑出兩個小二,他們手腳伶俐的撿起了地上的雨布,趕忙又將棺材遮蓋了起來,蓋上了雨布之後,又找來兩三塊石塊壓在雨布之上,防止雨布再次被風吹走,不過這一切,在容吟霜看來,似乎已經有些晚了才是。

因為就在雨布被吹落在地,鎖魂符咒被雨水侵蝕的那一剎那,就有一縷幽魂突然出現在了棺材旁邊,定是之前在棺材中被封著的魂魄,是個年輕的女人,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臉上也被擦得紅艷艷,在深夜的雨中看著十分的滲人。

這個女人是誰?看她的年紀,並不像是剛成親就死的模樣,可是,這樣的她為何又會穿著喜服躺在棺材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