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如意正發出一圈柔光!清樾心下一沉,顰眉望向墨瓏:「你有何事?」
墨瓏不卑不亢道:「昨夜海上有漁民被剝皮虐殺,請問府中昨夜可有什麼異常的事情?」
異常的事情,清樾隨即便想到那名侍衛眼睛受傷之事,但與漁民又有何關係呢,遂答道:「……自然無事。」
她方才稍稍遲疑了一會兒,墨瓏便已經瞧出不對勁,急問道:「水府裡也出事了?靈犀呢,她可安好?!」
看他對小妹就是不死心,清樾有些惱火:「靈犀自然很好,不妨你費心。」
「你莫要騙我!」墨瓏著實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清樾道:「今早我還和她一起吃飯,她能有什麼事!倒是你,成日想法設法地糾纏於她,想弄出事情的人是你才對!我且問你,昨夜你是不是想偷偷潛入水府,還傷了侍衛的雙目?」
聞言,墨瓏一怔:「沒有,昨夜我一直在漁村裡,並未下海。」
「你不必狡辯!」清樾喝道,「那侍衛說的清清楚楚,有道紅光從他眼前閃過,恰恰這柄如意作避水之用時就會發光。」
有道紅光?!
墨瓏忙道:「昨夜我看到海面上也有紅光閃過。」
清樾皺眉盯著他:「你如何證明昨夜闖水府的人不是你?」
「昨夜我一直呆在漁村,有人和我一起看見海面上的紅光,他可以……」墨瓏話才說了一半,就已經意識到什麼,苦笑道,「他是我同行的兄弟,你自然不會信他的話。」
清樾冷冷道:「漁民的事情我自會調查清楚,若讓我知曉有人故意虐殺漁民,陷害東海,我斷斷不會饒了他!」
墨瓏苦笑:「大公主的意思是,懷疑是我?若是我的話,我怎麼還會自投羅網,前來告訴你們這件事。」
清樾淡淡道:「這世上有五成以上的兇案,報案人就是凶手。他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自以為來報案,便能洗清自己的嫌疑。紅光,除了如意,我記得你身上的烈火壁也能發光吧。」
墨瓏扶額,真真不知曉該怎麼解釋了,只能道:「你自己上岸看看屍首,自行判斷吧,此番就當我沒來過。」
「等等!」清樾喝住他,「把如意留下!」
墨瓏一怔,本能地握緊手中如意。
清樾緩緩道:「昨夜府中侍衛被襲,一則你有動機,因為你還想見到靈犀;二則你有能力,這柄如意能避水且助你潛下深海。況且你身上還有烈火壁,此事你的嫌疑最大。所以,交出如意,永遠不要再到我東海水府。」
墨瓏在袖中默默攥緊拳頭,腦子飛快轉動——清樾自然不信自己,而能看出異常的人只有雪蘭河,怎生想個法子,讓雪蘭河能上岸查看屍首,與自己見上一面才好。
清樾繼續道:「珠寶你們都收下了,東海與你們已兩清,再無瓜葛。」
「如意我可以給你,但黑鍋我絕對不會背!」墨瓏朗聲故意道,「烈火壁是在我身上,在天鏡山莊我也用它傷過人,這些事兒你一問便能知曉,我也沒必要瞞著你,免得你知曉後愈發認定我是凶手。在天鏡山莊時,雪蘭河看過被烈火壁所灼傷的傷口,只要他還記得,他就能證明我的清白!」
清樾冷道:「是不是被烈火壁灼傷,我一看便知,根本用不著雪右使出面。」
墨瓏以手制止:「大公主此言差矣,你信不過我同行的兄弟,我也同樣信不過你東海的人。萬一你存了心要冤枉我,我豈非百口莫辯。雪蘭河是天鏡山莊的人,不是你東海的,也與我沒甚交情,他來辦此事我方才信服。」
清樾凝眉不語。
見狀,墨瓏將如意往前一遞:「我只是想要個公平而已!」
收了如意,以後便不必擔心他再來東海水府吵擾,清樾伸手接過如意,冷冷道:「好,我就請雪右使去,免得你認為我東海以大欺小。」
目的達到,墨瓏心頭稍寬,任由巡海夜叉將自己押送回海邊,毫不抵抗。
因初到東海,大概是日常吃食盡數換成海鮮的緣故,雪蘭河著實有些不適應。這日晨起,便發覺全身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子,奇癢難當,他咬牙生忍,這也倒罷了,只是連脖頸和面上都長了紅疹子,實在讓他難以見人。
侍者來請時,他想來想去,最後只能用紗帽遮面,這才出去。
清樾早起時已來看過靈均,明顯察覺到靈均氣色又好了許多,恢復得甚好,聽靈均說昨日雪蘭河幫他推拿許久,心下對雪蘭河多了幾分好感,去了幾分芥蒂。此刻,她見到他這幅打扮,詢問緣故,待見到紗帽下的雪蘭河,禁不住低下頭以幾聲輕咳掩飾了笑意。「前輩昨日可是吃了什麼?」
雪蘭河沮喪答道:「昨日送來的螃蟹甚肥,我就多吃了幾隻,想不到今日便成了這般模樣。」
「昨日的螃蟹?」清樾看向一旁的侍女。
侍女忙稟道:「昨兒呈上的是醉蟹,因雪右使覺著好,便把那一罈子的蟹都撈出來,給他吃盡了。」
「醉蟹。」雪蘭河嘆道,「難怪昨夜裡我睡得那麼沉,原來都是這螃蟹的緣故。」
清樾吩咐侍女道:「這幾日請膳房專門備些陸上的清淡吃食。」
侍女領命去了。
雪蘭河不免歉疚:「給府上添麻煩,慚愧慚愧。」
「前輩不必客氣,我也有一事想要勞煩您。」清樾便將漁民一事告之雪蘭河,請他和自己同到岸上走一遭,「我雖不喜歡那隻狐狸,但也不想讓他覺得冤枉。」
聽聞漁民死狀這般悲慘,且墨瓏如此堅持自己去查看,雪蘭河已隱隱覺得有異,顧不得一身疹子,忙隨清樾往岸上來。
此刻,屍首仍在海灘的漁船內,因為死狀過於恐怖,且涉及東海,玄股國官府人等一時也不敢輕易挪動屍首,只能層層上報,聽侯命令。
墨瓏回來後,東里長暗鬆口氣,他還真是擔心墨瓏又捨不得靈犀,在水府中拖拖拉拉不肯走,見墨瓏回來得如此之快,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走吧!」他道。
墨瓏陪著笑,朝他道:「老爺子,我還有點事兒,得在海灘等上一等。」
「等什麼?」東里長緊張道,「你不會是把靈犀給拐出來了吧?你可別亂來,清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
「沒有、沒有……我等的人是雪蘭河。」墨瓏打斷他,安慰道。
「莫非你懷疑漁民的死和幽冥地火有關?」東里長不傻,一想到此層,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覺得駭人,「……那咱們還耽擱什麼,趕緊走啊!」
墨瓏無奈:「老爺子你……這樣吧,你若害怕的話,就和小風、小白到城裡頭去逛逛。等此間事了,我馬上過來找你們。」
「我不是怕,我是……」東里長急道,「你也不能待在這兒,咱們趕緊走,離此地越遠越好。」
墨瓏一眼瞥見清樾與雪蘭河從稍遠處海中出來,來得如此之快,想來清樾也將此事看得頗為要緊。兩人未帶侍從,形跡低調,大概是不想引起玄股國人的留意,不過雪蘭河居然還帶著長幅紗帽遮面,著實奇怪。「他們來了。」墨瓏來不及再與東里長多說,用眼神示意夏侯風上前來照顧老爺子,自己則快步迎上前。
「屍首就在那條船上。」墨瓏直視雪蘭河,語氣意有所指,重重道,「昨夜裡我看見海面上有紅光閃過,不止一次。」
因清樾在旁,有些話不能直言,雪蘭河很明白墨瓏的意思,撩起面紗道:「我先看屍首。」
墨瓏看見他面紗下的臉,頓時愣住:「你的臉怎麼了?」
「海鮮吃多了,大意,大意了。」雪蘭河慚愧地放下面紗,往漁船行去。
留意雪蘭河連手上都長了紅疹子,短短一日不見而已,墨瓏嘖嘖,歎為觀止,
屍首不能挪動,官府已派了人來看守,四名差人立在船下,禁止閒雜人等靠近,若要靠近,少不得要與官差糾纏一番。雪蘭河遲疑一瞬,用手捻訣,手輕輕一揚,已將週遭人等盡數定住。
只是他施咒時,雖記得漏過墨瓏,卻不小心竟將清樾也給定住了。一轉頭,見清樾被定在當地,他連忙趕緊替她解開,解釋道:「抱歉!我們谷中不許用法術,這些法術我好些年都沒用了,生疏得很,實在不是存心的。」
清樾被定住時整個人彷彿陷入虛空之中,無眼耳鼻舌身意,完全察覺不到時光流逝。雖說她的修為及不上雪蘭河,但也是因為萬萬料不到他會對自己施法,她沒有任何防備才會中招,否則絕不至於六感全失。
她自然心中微惱,覺得自己著實不該對雪蘭河放鬆戒備之意,當下只是淡淡道:「前輩客氣。」。
墨瓏雙手抱胸,不以為然,倒是覺得雪蘭河不該替清樾解開,這樣有些話說起來也方便些。
清樾率先躍入船中,皺眉打量屍首。雪蘭河則輕飄飄地立在船梆上,自上而下,俯看兩具屍首,目不轉睛……過了半晌,雪蘭河躍下來,眉頭深皺,迎上墨瓏探詢的目光。
「是不是?」墨瓏忙問道。
雪蘭河搖搖頭。
「不是?」
雪蘭河又搖搖頭,目中有糾結之色。
墨瓏急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話啊!」
雪蘭河瞥了眼漁船,見清樾還未出來,才低聲道:「這兩名漁民是被吸取精魄之後被殺,這種殘忍的手法確實像是幽冥界所為,但傷口並無幽冥地火留下的痕跡,我不能完全確定。」
料不到他仍舊不能確定,墨瓏壓低語氣不滿道:「……你到底算什麼上仙?!吃海鮮發疹子也就罷了,連行兇者都看不出來。到底得死多少人,你才能看出來?」
雪蘭河甚感冤枉,誠懇地朝他道:「君上才是上仙,我的修為還遠遠算不得上仙。發疹子實在是所料未及,我日後定會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