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在這個小院一住就是七天,這七天來沒再見過那個什麼月君。那個四個癡呆兒除了會跟她說『吃』,『睡』這兩個字以外,便對她任何有心無心的問題皆充耳不聞。而且絕對是四條最忠誠的狗,把她看得滴水不漏。
她們也並不是只讓她在床上呆著,但出去又能怎麼樣?前面一個天井,後頭一個小花園,再想往門口去看一下都不能夠。要是擱在以往,四個瘦不拉幾的女人她可是根本不放在眼裡的。但是這四個不一樣,個個都力大如牛,隨便一個上來都摁她跟摁個小雞子一樣。
她此時托著腮幫子坐在屋裡,腿一抖一抖的。今天陽光大好,晃得堂室裡都是耀金一般的亮閃。四個癡呆兒有兩個在她身邊看著,兩個去準備吃的了。人牲的飲食可不能落下,不然如何有豐沛的血液來滿足她們那了不起的月君?她哧鼻白目的沖那兩個扮鬼臉,人家眉眼不抬,視若不見。
正無趣間,她忽然聽得前院傳來一陣笑聲。笑聲?而且是女人的笑聲!她直跳起來,幾步便奔到堂屋。那兩個癡呆兒果然緊隨而來,她也不管,貼著門,從門縫裡往外瞅。
前院正走進一男兩女,男的正是那個叫月君的。他還是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那副沒表情的表情,更是萬年不變。而那兩個女的卻是巧笑嫣然。
先進來的身形高挑,形體纖婀,豐胸細腰,光看身材,已經讓人艷動。面色更是動人,細眉若彎柳,兩眼飛桃花,鼻尖微翹,嘴唇豐盈。一張微尖的瓜子臉,長髮盤出繁美花髻,垂下流蘇輕搖翩翩。一身煙青色的蝶衣,包裹著她的曲線,貼身黑底紅花長裙,裙叉居然開到大腿,一動之間,白膚如凝脂,半掩半露,誘人非常。足下是一雙包腿的黑色長靴,一直過膝。她揚手搭著月君的肩,一副眉飛色舞的勾魂模樣。
這女人長得很美,神態也很是嫵媚,但是洛奇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湧上心頭。表情是美,容貌也美,就是太美了,沒有瑕疵,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像是精雕細琢一般的,沒有任何的感情流露,即使是在笑也沒有!所以,就算她再笑得動人,也和她身邊的男子一樣,讓洛奇覺得,根本是面無表情。
但她身後跟進來的稍矮一些的女孩就不同。這女孩鵝蛋臉,圓眼睛,櫻桃小口微微帶笑。但眼波流動之間透著好奇,還有那麼一點點竊喜的樣子。一件鮮綠的寬袖挾腰小衫,襯白色長裙。雖然身材沒那麼出眾,容貌也只是中上。跟在那個高些的女子邊上,一下就讓她給比下去,但在洛奇眼裡,她才是鮮活動人的。
洛奇正瞇著眼瞅著,那三人已經向著屋裡走來,她嚇得忙掉頭往回竄,重新坐回到廂房桌邊,擺出一副低頭蹙娥眉的呆相。
剛剛坐好,只聽門「哧」得一聲輕響,三人已經進得屋來。那兩個癡呆兒剛剛是跟著她跑回來的,現在一聽門響,馬上四手齊抓,拎小雞一樣又把她給拎出去。害得她剛擺好的姿勢還沒來得及讓人看。真的是癡呆的,既然要拎著她,何必剛才還跟著她傻了巴幾的跑回來?洛奇也懶得掙扎,任她們兩個一左一右整個架空,直拎回堂室。
「是這個?」高個的女子看了她一眼,輕聲問著。忽然抬眼看著月君:「月,我拿鳶兒跟你換如何?」一聽她這般說,邊上的女孩兒霎時飛紅了臉,微張著口,卻沒言聲。
「不換。」他根本看也不看,只是瞅著堂室裡空蕩蕩的桌子:「今天怎麼還沒吃飯?」
「是,月君,已經在準備了。今天她起晚了,所以時辰順延了一會。」癡呆兒只有對著他的時候不癡呆,洛奇簡直服了。也是,對著一個人牲,估計壓根也沒把她當人看,當然沒必要理會她了。
聽了他的話,那女人也並不介意,只是低垂著眼看著邊上的女孩兒:「鳶兒,月不肯換呢。」
那個叫鳶兒的飛紅了臉,只是輕聲說著:「影姐姐,我今天在這吃飯嗎?」
「嗯,你跟他一道吃吧?我一會來接你。」那女人聲音溫柔,卻沒有感情。說著,她看著月君:「月,我們走吧?」
洛奇只顧看著那個叫鳶兒的女孩,只覺得她一顰一笑,一羞一喜,皆是自心而發。與這兩個人完全不同,剛那美艷女人張口要換人,估計她和自己是一樣的。看來從她身上找點線索,該是可以。
那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好像剛才來,只是為了看她一眼而已。他們一走,屋裡的溫度頓時升高好幾度。因為多了一個人吃飯,所以癡呆兒又走了一個,估計是去說添菜的事了。
洛奇鬆了鬆被人抓痛的肩,慢慢踱過去看她:「你……」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打開話題,突然那個鳶兒衝她輕笑了笑:「大哥,你好!」
洛奇一怔,本能的低頭看自己。今天起晚了,沒穿裙,只著一條寬腿白綢的褲子。身上是一件中衣,頭髮隨意抓了一束,加上她一副很爺的樣子。所以,咳,大哥!沒事,反正她也聽習慣了,大哥老弟什麼的她更自在。要是張口叫她大姐,她反而覺得怪!
「我叫花洛奇,來了七天了。你呢?」她覺得這裡的人都很奇怪,只有這個女孩神情多變,和自己比較像。
「我叫馮鳶,來了三年了。」她倒也不認生,估麼著像這種情況也見了不少了。
「你也是人牲吧?」洛奇看著她坐在桌邊,好像一門心思等飯一樣。聽她問,鳶兒愣了一下,一時好像不太明白的樣子。洛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她微張了嘴:「什麼意思?」
「沒人吸你血嗎?」看著她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洛奇便又加了一句。
「哦!」她恍然大悟,點點頭,接著開口:「這怎麼能叫人牲,影姐姐對我可好了。」
洛奇看一眼最後一個留在屋裡的癡呆兒,不知道是不是當著她的面,這孩子不敢說真話。但看那癡呆兒一副事不關己的德性,好像根本不在乎她們聊什麼一樣。洛奇壓低了聲音:「你傻啊?讓人吸血還說好?不怕死嗎?」
鳶兒一聽,微微皺了眉,卻是認真的說:「大哥,你剛來,我不怪你。但影姐姐人很好,對我也很好的。我來了三年了,她平時老給我好東西,病了也關心我。比以前我自己過的時候,不知道好多少。剛開始我也怕的,但是慢慢就習慣了,一點也不痛的,而且不會死的。放心吧!」她此時像個大姐姐一樣安撫她,「你安心在這住幾天,到時咱們回太康山,我還找你一道玩!還有幾個像咱們一樣的,比這可熱鬧多了。」
「太-康-山」洛奇仔細在腦子裡搜索這個地名,有些耳熟,似是聽過。她一邊想著一邊看著邊上的女孩子,突然眼睛停在她的頸脖以下愣住了。她脖子以下,有些微微泛青,更下面,似是更青一般,慘森森的顏色!
「大哥,你,你看什麼?」鳶兒被她這種放肆的目光盯得有些著惱,一下撫著領子站起身來:「我不跟你一道吃了,我去找影姐姐。」說著,她登登幾步便邁出了門。洛奇怔怔的看著她一臉光火的走掉,心下卻是哇涼哇涼的。她想起來了,太康山,北地的一座大山,那裡有個詭異的門派,人稱魔宗!
聽說魔宗已經佔據北方十幾座城,還有數位稱王者與他們有關聯。他們一直在北地,怎麼會到西南之境的大新來?聽說那裡的人都練妖術,會攝魂招鬼。原來是真的,他們居然還要吸人血!這個鳶兒來了三年了,居然還說什麼對她多好多好。看她頸部以下,分明已呈死青之色。傻蛋啊,你離死不遠了!
說回太康山,那就是說還沒回去,看這裡的氣候,與大新相差無幾,該是在附近才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帶回去,不然真是要玩完!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腳步聲起,那個鳶兒居然把剛才的女人拉過來。看來他們一直在後院呆著。鳶兒一臉氣咻咻的樣子,指著洛奇:「影姐姐,他色瞇瞇的看我!」
洛奇一下跳將起來,死丫頭居然跑去告狀。看她一臉狗仗人勢的樣子,都死到臨頭了還覺得人家好呢,讓洛奇原本心底的一絲同情馬上煙消雲散:「你把招子放亮點,老子什麼時候色瞇瞇了!」她一腳踏上椅子,拱著腰瞪著她們,忽然看到那個什麼狗屁月君就在後頭站著。一副死德性在那看熱鬧。
「臭小子,我讓鳶兒在這吃飯,不是讓你討便宜。不要以為你是月的血河,我就不敢給你顏色!」那女人微微瞇著眼看洛奇:「自己把眼睛掏出來,我當沒這事!」
洛奇張大嘴巴,你奶奶的,你看不出我是女的嗎?那個狗屁月君都看的出,你居然看不出嗎??她一股子氣竄上頭,看那個月君居然還一聲不吭,行,你裝傻是吧!血河?當我是血河,好吧,老子跟你們槓上了,我看你究竟管是不管!
「你我都不往眼裡挾,我看她!她有什麼讓我看啊?胸大還是屁股大啊?少在老子面前充大輩了,掏眼睛,你怎麼不把心掏出來瞧瞧?」她一腳把椅子踹翻,破口大罵起來。
那個稱為影的女人微微一笑,挨罵了居然還掛笑,她沒事吧?她的表情依舊精緻無比。洛奇根本沒看到她動,但只一眨眼之間,她已經侵身至前,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已經牢牢握在月君手中。
而她平伸向前的指尖,離洛奇的眼睛只差毫釐!洛奇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她依舊保持著破口大罵時的姿勢,但她額間,分明有一滴汗滑落而下!這女人如何貼過來的,她根本不知,至於在她們更遠處的月君是如何貼過來,並且制止她的動作的,她更是一無所知。她明明一直睜著眼看,卻連反應的能力都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