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七煞

洛奇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置身在一張大床上。她只記得在車上與他閒聊,竟然這般便睡了,還睡得挺沉。她環視了一下屋子,這間屋好怪,沒有窗,除了沿牆有張大床之外,邊上有個火爐,再無它物。什麼傢俱也沒有,屋頂上鏤著花頂,是一個倒墜下來的獸頭。猙獰的張著口,兩眼突瞪而出。床是放在屋角,地上有大織毯,床前隔了一張大折屏,整個將這間屋分成兩半,只在邊側留了一個一人寬的空以供出入。所以她看不清這間屋究竟有多大,她剛想撐起身,忽然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

「他們的條件是殺岳輕弦,但宗主希望岳輕弦與我們簽契。」一個略低沉的男子聲音,與月一樣,雖然是在問,但依舊不帶一絲感情。

「並不衝突,楓已經不行了。用岳輕弦代替他正合適。」這是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似是更年輕一些,有些微微的揚音。

「但岳輕弦不死,他們不肯借雷雲山。而且他們讓月成事之後帶人頭給他們。」這次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洛奇聽出來了,是影,那個嫵媚至極的女子。她聲音很特別,帶著讓人酥骨一般的軟甜。但是洛奇知道,便是這般的甜膩,也像是精心設計的一樣,不含情感。

岳輕弦,這人不就是播雲城的少主,那個迎舞的未婚夫。敢情他是一個如此重要的人物,連魔宗的人都想招攬他!

「那便交他們便是,人偶於我,並不難做。」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淡淡,微輕飄。有些纖弱,似是氣息不足一般。

「如此甚好,那由我和漠去吧?月與他在大新動過手,冥隱之氣再想接近他已經很難。」影又笑起來,這些人裡,好像只有她會笑一樣:「漠,你先查他方位,找到之後。我前去動手!」

「好。」那個年輕的聲音又起。

「拿了他,為他打上冥羅封魂印,正好用他填補楓將來的空位。」影接著開口。

洛奇聽著,七君之中,好像有一個已經快不行了。誰能把他們重傷至此呢?當初月讓那個金光男弄傷成那樣,現在也跟沒事人一樣。對了,金光男?原來他就岳輕弦吶,迎舞的未婚夫!他們把他弄來也好,這樣迎舞的老爹就不用逼她嫁了,她也可以回家了。

雖然這想法有點卑鄙,但她實在對那個金光男沒什麼好感。被魔宗取過血就該死嗎?他們也不是自願的啊,一個一個全殺成灰一樣的,還逼得她像落水狗。打著華陽府的旗幟,一副替天行道的狗德性,還不是想占城掠地當皇帝,一門獨大嗎?

「你的下圭城,要交給你的鳶兒嗎?」那個細弱之音又起,聽聲音,像是一個虛弱無力的女子。敢情影出門辦事,就讓她的血河當城主。老天,怪不得她屁顛屁顛的願意呢!

「漠找到人之後,我便前去動手,所以不需要帶著鳶兒。多則一月,我必回返,然後你制人偶,讓月前去交差。」洛奇聽了撇著嘴,這麼自信?好像去宰隻雞一樣容易嗎?

這邊聽影又開口:「其實你若願意與我同行,省得我們南來北往,一送一還的麻煩。我可以順路直接交給他們便是。」

「我不會操縱四魂赦令,遠行實在麻煩。」那細弱的聲音開口:「你若遠行,我便將思源帶到月的城中,省得與你的鳶兒再起爭執。」

「月的血河是個色鬼,當心你的思源讓他吃乾抹淨。」影一出口,洛奇直想衝出去罵她。色你個烏龜大王八啊,男女都分不清,還高手呢!

「離,我太康不接納任何人的血河,帶你的血河去魔巖。」一直沒說話的月突然出口。洛奇聽了,鬆了一口氣,看來他們血河都不是省油的燈。那個思源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惹的,留在這裡,又招惹事。

「思源願意住在你這裡。」離輕聲開口:「你的血河是新人,該不會太難相處吧?而且只有太康,下圭,魔巖距太康山最近。漠與夕的城離的太遠,夕又去了洛吉。總不至讓我把人帶回太康山去吧?我就是為避開楓,才帶著思源下來的。」

「她受了傷,不能被人打擾。」月依舊如故,這話說的多體貼。唉,不知道的人肯定會感動的。「就在下圭呆著吧,我這回囑咐鳶兒,讓她幾分便是。再說你也在,還能看不住,讓她吃虧不成?」影又笑著開口。

「我每日要花四個時辰制偶,根本不可能時時看著思源。你的鳶兒霸道至極,你在還好些。不然我今天才不會帶她過來。」離接口道:「月,我以八百人偶兵,換她在這裡住。待影成事歸來,我自然帶她走。」她頓了一下:「我們可以住在府外,不讓她見你的血河!」

「八百人偶,我都想要呢。」那個略年輕的男子聲音輕輕開口:「只怪我的歸音城太遠,離不願意奔波。」

「不行。」月依舊拒絕:「魔巖與下圭,自己選一個,我這裡不接納任何人的血河。」他一點不為所動。

「去我的魔巖好了,最近我沒有任務。有我看著若水,不會有事。」低沉的男聲又起:「之前月的血河已經養了四年,思源把他騙到山頂,推下山去,摔成肉餅。此時你以八千人偶,也未必能換得他應你。」

洛奇一聽,簡直後背竄涼,這都是什麼人啊?在魔宗呆久了,真是殺人如兒戲啊!真是不知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至人於死地。她當了四年的匪兵,也沒這麼狠過啊!難怪之前,他一再說不要招惹任何一個人的血河,敢情他有如此慘痛的經歷。養了四年,肯定超級珍貴了吧?不知道吃了多少好藥。才能讓月吸了他的血,越變越漂漂啊!

她聽了半天,總算將他們弄清楚一個大概,如月所說,掌城的有五人,除了一個夕不在,其他四人現在都在這裡。那個低沉的男音名字裡有個醉字,所掌的是距離太康不遠的魔巖城,他的血河叫做若水。影是她見過的,掌控的是下圭,她的血河就是那個馮鳶,動不動就要挖人眼的死丫頭。聲音很顯年輕微揚的男子是漠,掌控的是較遠的歸音城,而且他要與影一道去找岳輕弦的麻煩,他的血河倒沒提,估計是沒帶來。至於在宗主的身邊,便是這個聽起來聲音很虛弱的稱為離的女子,她會做什麼人偶。還有一個叫楓的,已經快不行了,正準備找人替代他。

她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她的眼睛還來不及閉上,那幾個人已經魚貫而入。這下她懵了,外面正閒聊的五個人,怎麼突然這會子跑進來了?她張著嘴著看著面前的五人,首先看到的便是離,影她見過,那麼另一個女子當然是離。

洛奇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與魔宗聯繫上,因為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一身白色繡蝶的長裙,裙裾長長的托在地上,翻滾出大團的花瓣。她很瘦,也很蒼白,與聲音一般,像是一個久病難癒之人。容長臉,細眉,細眼,五官都是極小巧纖細的。手半覆在袖下,露出的指尖也是極纖細,很蒼白的。

還有兩個男子,一個碧藍衣衫,一個全黑。黑衣顯得極是年輕,少年一般的人,長髮綰著,有些碎發在鬢間輕垂,他身形比月要矮一些,也更瘦,未長成一樣的。眉目如畫,帶出中性的嫵媚。另一個藍衣的,卻是高大壯健,濃眉大眼,他正半靠著牆,一臉的面無表情。這些人皆是直直的看著她,讓她立時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看寵物啊?」洛奇一拱身坐了起來,甩了一下頭髮,翻著白眼瞪他們。

「是男是女?」那個少年一開口,洛奇心下一怔,這個原來是醉,他聲音很低沉。開始她還以為他是那個聲音很年輕微揚的人呢,敢情那個壯漢才是啊?真讓人咋舌,兩人聲音換一換就合協了。

「女人。」月一答,離不由的轉臉看著影:「你不是說他是男的嗎?還說他是色鬼?佔你的鳶兒便宜?」

「月又沒有告訴我,我怎麼知道。」影一臉笑意,一點也不為自己眼瞎感到尷尬。她一轉身便向外走:「大不了讓鳶兒來給她賠罪好了。」

她一走,其他人也跟著一個一個慢慢離去。洛奇看著他們,分明就是來認寵物的,搞什麼呀,還在睡就跑來看。

月也不去招呼他們了,逕自便向洛奇走來,她指著折屏:「什麼意思?跑過來認臉熟啊?」

「日後我若不在,也省得錯認了人。」他走到床邊坐下,側臉看著她:「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來了,你招呼他們。」

「啊?讓我當代城主嗎?」洛奇一聽,兩眼放光。

「如果你有興趣,我無所謂。」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著。

「你們隨便就讓一個血河當代城主,你們是不是有病啊?」洛奇撫著眉毛搖頭:「當然我這麼聰明絕頂的是沒問題了,就看那個馮鳶,我真看不出她有什麼掌城的才華。倒是害人告狀有本事,讓她掌了城,還不天天殺個三百三,一個月就把城搞得雞飛狗跳!」

「城裡各有司職官員,掌管內外各務。他們都是由我們親自打上魔魂印,與普通的七星拱印不同。就算是血河,也不能隨便誅殺他們。與他們有衝突,也需要交由城主處理。至於其他,你鬧成什麼樣我都不管你。」月回答。

「哦,互相牽制。照你這麼說,你不在的時候,我不惹當官的。但我在城裡欺男霸女,打家劫舍你也不管了?」洛奇瞇著眼嘀咕著。

「自有相應官員來管你,你鬧的太過份,他們自然要插手。與他們衝突了,我自然也要管。」他伸手去拉她:「去吃飯了。」

「哦,這也是個法子。只要不鬧得太過份就可以了吧!」她被他扯出被窩:「那為什麼血河之間要鬧得你死我活?你的血河讓人弄死了,你不生氣嗎?」

「我不知道什麼叫生氣。死了一個,她賠了我四個。」他一拉她,發覺她手涼的很。回眼看她:「你是冷還是害怕。」

「冷!剛出被窩,當然冷。」她伸手從床上拿了一條毯子往身上裹:「那四個呢?賠你四個,怎麼都不見了。」

「我殺了。」他輕描淡寫的話讓她渾身一顫:「為什麼?」

「你抖什麼?現在是害怕?」他看她忙不迭的點頭,忽然伸手去摸她的頭。他這個動作讓她微微發怔,雖然他依舊是面無表情,但是這個動作,卻不由自主的,讓她想到自己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