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心疑

迎舞在岳輕弦催動萬羅劍陣的時候已經醒了,因為冷熱相抵,兩股氣流一撞。卻將她鬱結於胸的悶氣激散了開來。他把她束在背上,像背一個孩子一樣。他把氣控制的極佳,不但沒有給她造成迫力感,更驅走四周的寒意。

在她發現背著她的人已經換成了岳輕弦的時候,她雖然極為的驚詫卻沒有掙扎,她知道此時掙扎只不過是在消耗自己本已經沒有多少的體力。況且她也不想在此時讓他分神!她瞇著眼,感覺那光灼得眼底發痛。耳畔不時傳來吱吱的叫聲,伴隨著號嗚聲。她微微吐了一口氣,直到周圍又靜了下來。直到他背著她上路,她一聲也沒出。

輕弦知道她醒了,她的氣息變得比之前略微的緩重起來。趁寂隱月給洛奇治傷的時候,他悄悄離開了。寂隱月是魔宗七君,這個人終是華陽的心腹大患。在他給他的血河療傷的時候,固然是襲擊他的最佳機會。但是輕弦卻下不去手,因為花洛奇的緣故。所以,他決定先把迎舞帶走。在走之前,他先清理了一下鬼殺。這種東西離開了地底一點優勢也沒有,他之前沒有動手,是因為剛到不久便發現寂隱月也來了。也恰是因此,而讓迎舞免受了連累。不然,他一招之下,陷在地底的她,根本沒有機會再出來。

他帶著她一路前行,腳程極快,一天一夜之間,已經跨過大片蠻荒之地。在晨曦將至的時候看到了綠意,在再度去找鬼殺之前,他已經暗自檢查了她一下。發覺她沒有受傷,沒有受傷的原因,是在她的衣服裡,貼身穿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這件衣服貼身而裹,與普通的紗襯看來無二。但他卻識得,羽光與華陽曾經是一派宗盟。羽光的一切他都瞭若指掌,這件衣服是羽光鳳羽之物。確切的說,是鳳宣喑的東西。比世間最堅固的鎧甲更為的牢固,卻比世間最輕薄的紗縷還要柔細。也正是發現她有這樣的東西,他才會大膽的帶著她再回頭去找鬼殺。這件衣服可擋的,不僅僅是神兵利器,更可抵擋法力與妖力的侵蝕!

他對她這幾個月來的經歷更加的好奇,憑借他對她的瞭解,她不可能友遍天下。但是現在,從她身上這件衣服,從之前洛奇對她的態度。她的結識,簡直可以說是東貫羽光,北通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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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一帶,山谷交錯,溝壑遍佈。加上這幾年來,一直烽火不絕,到處都是荒詭之地。他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間達到華陽所管轄之境。所以,在他看到有城廓之景的時候便漸緩了腳步。

這裡是一座建於山上的大城,城牆已經焦黑。可見之前爭鬥不休,天色還未全亮。他此時也辨不清這裡掌城的是哪個。但是他潛進去便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他趁天未亮便潛入城中。沒敢落腳在客棧。便在城郊偏遠之地找了處荒棄的廟宇,這裡已經廢棄已久。但房舍還殘存個七八,他四周看了看,覺得這裡還算可以暫留。便放她下來,兩人略略的休憩。

他看著她,此時她的衣服都糊滿了骯髒,頭髮上也全是,她此時倚著半塌的神桌,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指。她一路上都沒講話,更沒有掙扎。他微微歎了口氣,開口道:「你在外已經快半年了,現在還不想回去麼?」

迎舞微微抿了下唇,帶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想?我的想法,現在還有意義嗎?」她的想法可以付諸行動的次數太少了,她太過柔弱的外表會讓身邊人的將她重重的保護。保護的太嚴密,讓她的『想法』,也慢慢的囚禁起來。

「你怎麼會認識羽光的人?」他想問她怎麼會認識鳳宣喑,但是這話還是沒說出口。

「這幾個月,我一直住在鳳宣喑的家裡。」她知道他的想法,刻意的把這個誤導延續到底。鳳宣喑,這個人的聲名,就算她一個深養閨中的女子,也一樣有所耳聞。就算之前從未見過。也聽說過,鳳羽的宗主,他的力量不知如何,但他勾引女人的本事,卻是無人不知!在雷雲的初見,已經讓她覺得。之前於他的那些沸揚傳聞,大半該是真的。在這樣一個男人家裡住了好幾個月,她到要看看,岳輕弦還要如何再維持這婚約。再怎麼願意遵從父命,也沒人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人過門。

他看著她微斜的眼尾,帶出一絲細小的笑意。她是他未過門的娘子,他們的婚姻,是父輩相訂,是雙城之間的交易。秋雲城是華陽的門戶,從秋雲城,便可深入直達華陽腹地。崔明淵用兵有道,掌城有為。一向深得百姓愛戴,秋雲城地勢平緩,土地肥沃,民生亦足。周邊一應鄉鎮,皆有大片沃土。與他的關係越是牢固,華陽的門戶便越是堅執。也正是因此,父親欲與他聯姻,以加固他對華陽的忠誠。

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妥,更不認為這位秋雲城的千金有什麼不同。見過幾次,面容嬌美,身體纖弱,言談有度,進退有宜。一派大家千金的作風。知道她平日裡少言寡語,為人和善,不愛生事。這樣的女人嫁進來,也算是不錯。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他從不認為這樣的女人能給人什麼樣的驚喜。

是他小瞧她了,在他前去接她的時候,她居然跑了!她竟然會跑,而且挑了一個任何人也想不到的時間。而且這一跑之下,竟然渺無蹤跡。秋雲大肆追查,竟然有如飛鳥入林。想來她之前已經作了周密的準備,必然還有人給她接應。不然憑她一個,如何逃的如此徹底!現在一想,她的接應,或者就是鳳宣喑。他們也許早就相識,也許情根暗種。只有鳳宣喑這樣的人,才能把她藏的密不透風。但既然是鳳宣喑,為什麼她又出現在西面蠻荒之地?難道她又跑了?

應該說,他對她的興趣,是在她逃跑的那一刻開始。因為他想不明白,她有什麼理由拒絕這樁婚事,而且拒絕到,非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表達她內心的排斥。她見過他,如果她不願意,可以告訴他,他不會勉強。交易的方式有很多種,並不一定非要靠這種。但她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滿,一點也沒有。

「你如何認識花洛奇的?她認識你,不然不會那樣一臉關切。」他繼續問,在問這句話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她的眼瞳微縮了一下。她顯然沒想到他也認識這個人!如果她一直藏在羽光,他們的確無法找到。但是她如何認識身為魔宗血河的花洛奇的?她以前從不出門十里之外,能認識鳳宣喑這樣的人已經有些匪夷所思。但並不是沒可能,鳳宣喑行蹤不定,潛進華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況且羽光與華陽,明著還是同盟,雖然已經兩分,但互不干涉。

但是,魔宗的人跟華陽勢同水火,怎麼可能在華陽一帶遊走。除非,她們是在羽光認識的?在羽光?那麼,月君也有可能去那裡。魔宗的人跑到羽光幹什麼?這個想法讓他的心有些微微發涼,魔宗現在突然對他有了興趣,之前影君曾經伏擊過他。明顯是衝他來的,卻不肯下殺招。究竟又是為了什麼?

他越想越亂,迎舞的神情卻越來越是安定。宗派之間的如何的爭奪與她無關,她的目的,只有一樣。他把她想得越是惡劣,越是浪蕩就越好。她不想要這樁婚姻,他一直以來對此可有可無。那麼現在,跟她一樣,也不想要了吧?這樣就最好,這樣,即便她不得已要跟他回家去,也不用再嫁他。沒有婚事的捆綁,她希望父親可以好好的重新打算。不要再計較太多,要知道,他的安危於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當不當城主,或者依附哪宗哪派都不重要。能夠超脫出來,真正為自己,為二娘而打算。才是她想要的結果!

至於她自己,她關心自己甚至不如關心洛奇。當她在羽光聽說,洛奇其實是魔宗的月君的血河的時候,她終是明白,為什麼當初他不肯帶著她!他是沒有未來的,而她與他,才最相似。她也一樣,從小被病痛糾纏,早已經沒有未來。而他,身陷魔宗,是魔宗七君的活血庫,生命已經交託他人。同樣的,也沒有未來!她可體會他的心,而她,也迫切的想告訴他。他們是一樣的,那麼她的心,也希望他能體會!